作者:木梨灯
罗乐仪还是心心念念想坐许肆周旁边。
秋摇不悦地看她一眼, 然后直接跑到左渔旁边, 急急地问:“宝宝,你怎么坐这里?了呢?”
说完她又压低声音, 一脸担忧:“而且你这位置离罗乐仪很近,我觉得她挺烦人的,她讲的话总是让人听?着?不舒服。”
左渔知道罗乐仪的性格,虽然有些挑剔和情绪化, 但没什么坏心眼, 偶尔她交作业晚了, 罗乐仪也会通融一下, 所以?安抚性地摸了摸秋摇的手,说:“我跟李老师申请换座位了。”
“啊?”秋摇不解。
罗乐仪侧目:“果然长得好看就是不一样,动不动就能得到特殊待遇。”
左渔刚要开口解释,但这时?李植从教室正?门走到讲台上,宣布道:“最近我打算在班上推行学习一对一帮扶计划。左渔接下来是陈延的学习一对一帮扶对象。一旦结为学习互助同伴, 那座位就会调整到一起,如果大?家有任何问题或者意?见, 欢迎随时?提出来。”
在左渔申请调换座位前,李植就有这个学习一对一的帮扶计划,但还没来得及宣布。
所以?刚才听?见左渔这个请求,他立马就同意?了。
左渔的新同桌是一个男生,名字叫陈延,之前学习成绩一直很不错,在班上属于中上游的水平,但去年年底开始,陈延突然出现了退步的情况,成绩一落千丈,迟迟不见起色。
李植很犯愁,不忍心虚耗了这么一棵好苗子,希望能通过?左渔帮其?一二?。
秋摇听?完看了眼陈延,发现他视线匆匆忙忙地在左渔身上瞟了一眼,然后又迅速收了回去,不知是因为腼腆还是别的,他的耳朵隐约透着?红。
后来许肆周回班级,左渔愣是忍住没去看他一眼,她不知道许肆周见到自己旁边的同桌换了人会作何感想,但她没有更多勇气面?对他了。
就这样熬过?了两节课,到了晚修时?间?。
左渔和小高?医生约好下课后在隆裕商场附近的一个路口汇合,一起吃晚饭。
这是年前就商量好的,小高?医生做完义诊后过?来找她,但也许是被事情耽误,左渔到的时?候,高?京洛还没到。
那路口往里?走有一家很有名的面?馆,本地人都?知道,做的面?条筋道,汤汁鲜美,吸引了很多食客。
不过?这样的一家店开得偏僻,而且还靠近另一边的职高?,难免会有不少不良青年在附近游荡。
左渔自从没戴口罩后,面?容完全暴露了出来,无论走到哪,吸引的眼神就几乎没断过?。
夕阳西斜,恫山四处的杏花开得正?盛。这些粉白色的花朵在清风中摇曳,散发出淡淡的芳香,左渔走在纷落的花瓣里?,温暖的光线打在她身上,映出一片朦胧的光晕。
在墙边闲扯的几个小混混,嘴里?嚼着?口香糖,目不转睛地盯着?左渔走过?,不由得纷纷停下了手中的活动。
其?中一黄毛碰了碰旁边人的肩膀,挑着?眉头:"嘿,看那个穿知行高?中校服的,不错哦。”
“你他妈知道是知行的,你还想个屁!”那人反手直接一记爆栗赏过?去。
之前许肆周曾经跟他们约法三?章,不能到知行高?中闹事,更何况是动穿着?知行校服的妞?
黄毛吃痛,闷着?头“嘶”了声,捂住被击中的部位。
那人又认真看了左渔一眼,口香糖在嘴里?不停地嚼动,唇边勾出一抹坏笑?:“不过?这小妹妹长得是真他妈漂亮。”
他啧啧称叹,心痒痒,觉得这如果只能看不能调戏,实在是有些可惜。
左渔是快到路口才注意?到这群人,感受到那些无赖打量的目光,她心中一阵不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试图尽快远离这些小混混的视线。
然而,站在前面?那人却不由分说地向她走了过?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容。
左渔心里?警钟大?作,正?准备掉头就跑,可手臂猛地被人拉住,她身体一僵,紧张地回头看去,然后突然发现朝自己围过?来的几人有些眼熟。
他们穿着?松松垮垮的职高?校服、束脚裤,拉链也没拉好,走路时?脖子缩在领口处,显得弓背驼腰。
左渔突然想起之前在校门口等妈妈过?来送药的时?候,也是有几个染着?黄毛的不良青年路过?调戏了她几句。但那时?候她戴着?口罩,右额上还贴着?纱布,他们被吓了一跳,咒骂了几句后就没再骚扰她。
现在左渔认出这几人就是当时?那几个小混混,不禁一阵心慌,非常后悔自己今天没戴口罩。
“你放开我!”左渔用力挣脱那人的手,但男女之间?的力量悬殊,她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那小混混听?出她声音里?的紧张和不安,挑起眉毛,更加兴奋,露出了戏谑的表情:“别挣扎呀,小妹妹!”
他身后那黄毛甚至吹了声口哨,咧着?嘴笑?:“操,眼睛真大?啊,水灵灵的。”
左渔看见他们游走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不由得更用力地挣扎起来。
为首抓着?她手臂的那位小混混不仅丝毫不收敛,甚至故意?凑近她的脖颈,深深地闻了闻:“嘿嘿,身上还挺香。”
“妹妹,你还想叫谁啊?”他笑?得肆无忌惮,“就算叫破喉咙,也没人敢来管,你们学校那位‘大?人物’不是走了,好久没回来了吧?”
左渔心头一沉,明白他指的是许肆周。
他们这群人一向忌惮许肆周,之前就是因为许肆周,他们不敢在知行高?中惹事,但他们怕是还不知道许肆周已经回来了,便以?为再没人能收拾他们,于是得意?忘形,认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不受任何人的制约。
一群人嘻嘻哈哈,左渔的手腕被圈出了一道红印。
就在她拼了命挣扎的时?候,突然间?,不知从哪里?摔来一个又沉又重的油漆桶,不偏不倚地扔在这群人身上,发出了一道巨大?的声响。
油漆桶瞬间?爆开,浓稠的涂料源源不断地涌出,将这些小混混们瞬间?染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黄毛惊呼出声,而拽着?左渔的那人则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撞得松开了手。
“妈了个X的!”他狠狠地咒骂了句,“谁?”
左渔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但手上失了束缚,她唯一的念头是逃跑。
身体比脑子快,她立刻转身朝着?远离这混乱场面?的方向奔去,可刚跑到街口,她眼尾余光就看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是许肆周。
他一身冷然地拽住了她的胳膊,另一手因刚刚扔完油漆桶而沾了点颜色。
“等会,谈谈。”许肆周语气乖戾得不行。
左渔是第一次看见他露出那么狠戾的眼神,凌厉得像冬天刮来的寒风。
见到许肆周出现,那群小混混们的脸色立刻变了,仿佛见到了鬼一般。
许肆周一点笑?意?都?没有,走过?去直接一脚踹在握住左渔手腕的那名小混混身上,动作既狠决又迅速,用力之大?直接令那人闷哼着?跌倒在地。
身旁的小混混们不懂许肆周怎么突然间?回来了,纷纷吓得鸦雀无声,一动也不敢动。
许肆周踩着?他的胸口,缓缓施力蹲下去,整个人一言不发,脚下却藏着?暗劲,小混混几乎窒息,脸色憋得青紫,嘴角挣扎着?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周围的小混混们开始为被踩的那人求饶:“肆哥,求求你放过?他吧!我们错了,我们再也不敢了!”
“滚开!”许肆周的声音冰冷而严厉,透着?绝对的威严,然后右手直接捞起那桶油漆,一把钳制住地上那人的下颌。
他一招锁喉,手臂因为发狠用力而鼓起青筋。小混混下半张脸被他死?死?地掐着?,硌得生疼,刚要开口求饶就被他的手指残忍地张开了嘴。
许肆周对准他的嘴,毫不留情地将半桶油漆生生灌了进去。
小混混鼻腔以?及口腔被油漆淹没,呛得满嘴发苦,喉咙里?烧得难以?忍受,只能不停地咳嗽。
他挣扎着?想要吐出嘴里?的液体,但油漆的黏稠让他无法呼吸。一股死?亡的阴影扑近,可下一刻,许肆周表情变得阴狠,挥起拳头狠狠朝着?他的脸揍了下去,他的脑袋倏地“嗡”一声,眼冒金星。
鲜血从嘴角涌出,与油漆混在一起。
许肆周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快要破相的脸,砸完一拳又挥起一拳,左渔心一惊,意?识到他再打下去,这个小混混可能真的要死?在他手上了,只能仓皇起身跑过?去,软着?声说:“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许肆周瞥她一眼,眼神冷得仿佛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妈的,是谁教你心慈手软?”
左渔被他盯得狠狠收回了视线,心跳凌乱而急促,颤着?声说:“你别打了,我报警让警察处理。”
许肆周像是没听?到似的,不为所动,然而所有的小混混都?在极力向她讨饶:“小姑奶奶,别报警,我们不敢了,你饶了我们吧。”
他们这群人既怕许肆周,也怕警察。
许肆周的拳头再一次挥出,伴随着?小混混们的哀求,场面?一片混乱,左渔心中一阵无力,情急之下只能再次大?声呼喊:“许肆周,停手!”
再打下去,真的要将人打死?了。
许肆周动作停顿了片刻,抬头看了眼左渔,看见她澄澈的双眼因焦急,而慢慢的泛起了湿意?。
心底像是被猛地蛰了一下,看不得她露出这种表情,许肆周拳头停在半空中,缓缓松开了手,他慢慢站起来,盯着?眼前一群人,声音仍然带着?愤怒和警告:“滚,有多远滚多远。”
小混混们听?见他这句话,立马上前将那已经几乎被打得半死?的同伙扶了起来。他们不敢停留,匆匆忙忙地离开了现场,一时?之间?,偌大?的街上就只剩下了她和许肆周。
左渔垂眼,心疼地看着?他那沾满了血和油漆的手,明明那么冷白好看的手,此刻却显得触目惊心。
两个人默默站着?,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不过?是短短的一个下午,两个人的关系就像隔了一层玻璃,明明在彼此的眼前,但隔阂已成。
左渔很想问他疼不疼,但忍住了,只在转身时?说:“你等我一下。”
她揪着?衣角,加快脚步,跑到几百米外的大?路上,找到一家药店买了处理伤口的药品。
她回去时?,许肆周斜倚在一根电线杆上,与早上那股意?气风发的劲截然不同,他此刻看起来很平静,甚至平静中透出一种厌世?的失意?。
他很高?,少年的肩胛尚未完全长开,但背脊的曲线被短袖勾勒出来,头发沾了几片掉落的杏花,他一脸烦躁,正?准备用手拨开。
可是他的手上沾满了脏污和小混混的血,左渔连忙跑过?去,抓住了他的手。
她一口气取出酒精棉片、碘伏和创可贴,交给他:“先清洁伤口,再贴创可贴。”
说完,她转身欲走,但被人抓住了胳膊:“你什么意?思。”
许肆周一个狠劲将她整个人都?拽了回来,抵在街道的墙上,眼底压着?情绪,几乎是直勾勾地看着?她:“忽冷忽热,若即若离,这他妈的算什么事,这幅模样究竟是关心我还是疏离我?”
左渔抿着?唇,喉头发苦,没说话,眼睛微微颤动。
如果一切还没变以?前,她甚至还会拉着?他找个地方坐下,给他处理伤口,可现在……
街上的风无声地吹着?,吹动着?她的头发。
“说清楚。”许肆周继续盯着?她,声音微微发哑,手掌的力度一点点收紧。
左渔抬头,那一刻,看清少年眼底翻涌的情绪,只觉得心里?有好多话想说,可是话到嘴边又只剩下一句:“许肆周,我不想再跟你牵扯下去了。”
“理由?为什么不想牵扯下去?”
左渔抿着?唇,没出声,他现在有气,她知道。
“看着?我。”许肆周捏起她的下巴,像是从没在爱情中试过?败北,一副突然看不透女人的样子,质问她,“说话啊,对我忽远忽近,也不给个理由,也不确认关系,你他妈是在养备胎还是在养狗?”
“好,既然你逼问,那我直接说了。”左渔红着?眼圈,她也很委屈,许肆周是天之骄子,生来肆意?,做事可以?随心所欲,说爱可以?大?大?方方,从不缺爱慕和追求,也许来了感觉他就可以?毫不犹豫地投入,心甘情愿地为了一个女孩付出一切。
但她不行,他们的家庭不同,左渔不可能像许肆周那般了无牵挂。她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臂,凝视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哽咽:“我确实一直在逃避,但是既然你想听?,那我就说。”
“寒假的时?候,我们学校的跑道全部翻新改造了,不再是以?前的砂石跑道,变成了塑胶跑道,我们跑步锻炼的时?候,再也不会把那些扬尘吸进肺里?。”
“而这次的翻新资金,我听?说是你爸爸出钱资助的。”左渔顿了顿,“包括学校一些新的教学设施,也都?是你爸爸出资支持的,可是你知道吗,我们家并不富有,我还得认认真真读书才能有前途——”
有些话很难以?启齿,所以?她一开始没说。
“我以?为我不需要说得那么清楚,你为什么要逼我,逼我把这些话说得那么白,我跟你不一样,你可以?自由自在、随心所欲过?一生可是我不可以?。我还要考大?学,我还想读更多的书,我想对爸爸妈妈好,我不希望他们失望,所以?我不会早恋,可是你们为什么都?这样……”左渔越说越狼狈,越说越心烦意?乱,渐渐地甚至自己都?不知不觉地口不择言起来。
“洪尧明是这样纠缠我,你也是这样逼我……我其?实连你是个怎样的人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跟一些……”
赌徒两个字还没说出口,便被许肆周打断——
“够了。”许肆周自嘲般扯了下唇角,撂下结论,“所以?在你眼里?,我跟洪尧明一样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