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木梨灯
刚刚结束课程, 左渔就收到Fionna发来的微信。
Fionna说她创作的其中一部影片恰好?在?斯德哥尔摩参展, 如果她下课有空的话可以去?颁奖礼看?看?, 一众导演团队都挺想见见她, 同时邀请函也发到她手机上。
左渔想了想,适逢小周末,时间也来得及,于?是跟Fionna说出发了,大概十分钟后到。
她根据小怡发来的地址, 车辆缓缓行驶在?午后的城市街道。
阳光有点刺眼,明亮的光芒跳跃在?前车身上, 形成层层叠叠的光晕。
左渔忘带墨镜,伸手微微调整了下遮光板,然后继续沿着导航的指引行驶。
穿过?斯德哥尔摩音乐厅后,目的地越来越近了,但周围的交通却逐渐变得拥挤起来。
左渔小心翼翼地踩着刹车,跟了一会车流,突然发现附近多了很多亚洲面孔,她微微降下车窗,甚至能?听见不少人说中文。
找到一个合适的停车位后,左渔泊好?车,然后在?街角处注意到一辆转播车。车上印的是国内某家有名的媒体机构的标志。
她挺意外。
在?异国他乡,竟然出现了这样一辆国内媒体的车辆,这无疑表明了国内对于?这场颁奖礼的重视和关注程度。
她一边摁着手机,从人潮里穿过?,紧接着就碰到从里面走出来迎她的小怡。
“小渔姐。”小怡戴着工作牌匆匆忙忙,“这边。”
左渔收起手机朝小怡走去?,一路上不少人在?看?她,甚至有人在?拿着镜头对她按快门,俨然是把她也当成了影星。
但左渔穿着实在?随意简单,临时过?来的,一条黑色直筒牛仔裤,一件短款黑T,腰部系着一条女款针扣皮带,露出一小截细腰。
她一身低调的黑,唯独露在?外面的两条手臂和腰腹,白得格外晃眼。
小怡微微替她挡了下镜头,说:“小渔姐,今天夏荻和乐邑都来,所以国内许多媒体闻风而动?,聚了过?来,要不然不会有这么多人的。”
左渔看?了眼架在?门口的长.枪短炮,暗叹这阵仗,堪比戛纳电影节。
她在?外面也看?到了不少电影海报,这次国内三部影片同时入围,除了她个人创作的《触角》,还有夏荻主演的《第七感》,以及乐邑首次担任主角的影片《岩层》。
三部影片可以说是各有千秋,但国内媒体感兴趣的并非影片本身。
反而是在?夏荻和乐邑身上。
众所周知,夏荻和乐邑年纪相仿,但二者出道时间却不同。
夏荻出道时间较早,是比较早期在?海外进入演艺圈的艺人,凭借身世和背景,早早就积累一批人气和经验。
相比之?下,乐邑是近四年才开始崭露头角的新生代演员之?一。尽管出道时间相对较晚,她身后一直有团队推捧,所以演艺路上走得顺风顺水。
虽然这些年左渔刻意避开乐邑的消息,但也听闻过?这两大花旦之?间的恩怨纠葛,知道她们?暗中较劲已久。
而媒体人的触觉当然更为敏锐,他们?自然不会错过?夏荻和乐邑有可能?“互扯头花”的场面,于?是纷纷聚集于?此,希望能?够捕捉到这样的画面,制造更多的话题和新闻。
小怡带着左渔去?往《触角》的休息室,途中,背后人群忽然传出一阵骚动?。
一大批记者纷纷举起镁光灯和录音设备,围拢在?门口,摄影机的闪光灯闪烁不断。
看?样子是有大明星到场了。
左渔透过?重重叠叠的媒体人和粉丝,隐约看?到了从前后两辆商务车上下来的身影。
一左一右地站着,颇有分庭抗礼的意味。
夏荻和乐邑不约而同地穿着高定礼服,光彩夺目。夏荻身着一袭精致的水波纹红色晚礼服,婀娜多姿,如同一朵开到荼靡的红玫瑰;而乐邑则身着一件华丽的银色长裙,熠熠生辉,每一块流苏亮片都在?流光溢彩。
竟然同时登场亮相。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人为,反正现场火药味挺浓,引人猜测联想。
场外粉丝情不自禁地尖声高叫,左渔关注点只落在?乐邑身上。
乐邑下车后和粉丝媒体打招呼,满身光鲜亮丽。在?媒体一窝蜂的围堵下,她被?十几个保镖开道保护。
铺天盖地的尖叫声响彻街道,她边走边摆着造型,换着不同的姿势迎合镜头,最后视线逡巡一圈,不经意间竟落在?了内场的左渔身上。
老同学多年没见,目光相交,彼此眼中都有一些意外。
左渔想起她被?媒体拍到从许肆周的海棠公馆出来,不免后颈僵了一下,心跳漏了一拍,与?她遥遥相望了几眼,便?收回视线,跟着小怡继续往里走,身后的聒噪也随之?消去?。
《触角》休息室内,一整个主创团队都在?。
小怡轻叩门,然后引着左渔跟导演和制片打招呼。
看?到左渔的到来,团队成员都很欣喜。因为左渔本人很少露面,而她写的本子一向出彩,戏剧性强,人设丰满立体,风格鲜明,所以她一直是各大导演和影视公司争相追捧的对象,属兵家必争。
这回要不是恰巧在?同一城市,左渔未必会来。
很多人都没料到,他们?这部影片背后的编剧竟然是个这么年轻貌美的少女,于?是不少人夸她夸得口不择言,说她长得一点不同于?作品背后的格局。
《触角》由左渔主创,讲述了一个孤儿?的故事,只有一位主演,是一位童星。小男孩见到左渔的第一眼有些惊奇,指着左渔的脸叫道:“姐姐你好?漂亮!”
导演戴着墨镜,对着身边的制片人说:“我也挺意外,看?着更像个明星。”
“确实,我也这么想。”制片人从助理?手中接过?西装,边套边应道。
不多时,外面的活动?准备开场,有影节的工作人员过?来通知他们?。
左渔又?跟导演和制片聊了几句,正准备随着主创团队们?一起转场,小怡突然过?来,指一指不远处一女生。
“小渔姐,乐邑那边派人过?来说想和见你一面。”
“她说乐邑在?A区休息室等?你。”小怡疑惑地喃喃,“可是她怎么无缘无故找你,她认识你吗?”
左渔眉心一跳。
小怡是从她上大学以后才开始跟她的,自然不清楚她跟乐邑是高中同学。
沉默了几秒,左渔看?一眼在?那边站着等?候的女生,注意到那位女生小心翼翼的眼神,仿佛生怕她会拒绝邀约。
“我去?。”
虽然不知道乐邑找她什么事,但是旧同学见一面也无妨。
“可是颁奖礼马上就要开始了。”小怡提醒道。
“我知道,放心吧,这个颁奖礼乐邑也得出席,她总不至于?迟到。”
“好?。”小怡顺着回,“那我在?内场等?你。”
“嗯。”左渔点头,让那等?候的姑娘带路。
A区的休息室门打开,乐邑坐在?化妆镜前,正吃着一份沙拉,刘海用夹子夹在?一侧,露出清秀的五官,造型师一左一右地给她补妆。
左渔刚进门,乐邑就透过?镜面看?到了她,放下手里的沙拉碗,对镜一笑,同时屏退了造型师。
“你们?先出去?吧。”乐邑转身,让在?场的众人离开。
门被?自动?带上,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了左渔和乐邑两人。
“老同学,好?久不见。”乐邑客套地笑,自顾自地继续坐着,摆弄自己?的妆容,眼角被?扫上一层烟熏色的眼影,坠着一层珠光。
“是啊,挺久的。”左渔走到另一边的化妆台前,两手往后撑在?桌子上,目光扫视着房间,然后落在?乐邑身上,“没想到我们?还会再次相遇。”
“怎么,觉得永远都碰不上我啊?”乐邑调笑道,“我可想见你好?久了。”
左渔听出她话里有话的口吻,等?着她的下文。
“到底是今时不同往日?了。”乐邑轻轻出声,“现在?的你,可是人人都想合作的知名编剧,经你手写出来的本子,都是角逐国际A类电影节的敲门砖。”
左渔静静地看?着她,往后靠一些,歪着脑袋笑:“你有些抬举我了,我也只是运气好?能?得到认可罢了。”
以前的罗乐仪可不是会恭维人的性子,到底是娱乐圈改变了她,还是什么使然。
乐邑这会儿?才放下化妆刷,转过?身正眼看?她:“你的名气不就跟大导似的,谁都争着抢着想合作。剧本多重要啊,我们?这一行,僧多粥少,演员多,但是好?编剧少,谁不知道演了你的本子就有机会入围影后。”
“我听说你那部《岩层》演得挺好?,说不定等?会能?捧回个最佳女主角。”
左渔说完,乐邑忽地嗤笑。
“颁奖礼马上开始了,知道我为什么还不候场吗?”乐邑手指慢慢点着桌面,“因为我赢不了夏荻。我的演技不比她差,但我那个剧本的角色不如她的出彩。”
眼见乐邑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样,看?起来毫不着急,甚至有时间找她同学叙旧,左渔虽然对娱乐圈的弯弯绕绕不甚了解,但大概也猜到她这会儿?想拖延时间,不想进场,干脆给小怡发去?消息,让她不必等?自己?。
“咱俩谈个合作吧。”乐邑又?开口。
左渔抬眼。
“你给我写个量身定做的剧本怎么样?”乐邑抱着双臂看?她,“大家都是老同学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给得起,一定满足你,你觉得怎么样?”
左渔看?着她的脸,敲键盘的手指微微顿了下,呼吸间有些纳闷,但挺委婉:“你……背后的团队挺出力的,资源和本子都不缺,怎么还找我合作?”
言下之?意是,许肆周不是在?背后捧你么。
乐邑听出来了,也不怕将野心袒露给她:“因为我想拿影后。”
过?会,她又?补充一句:“靠实力。”
左渔看?着乐邑的眼睛,反复推敲着她话里的意思。
“许肆周捧我不假。”乐邑毫不掩饰。
左渔听见乐邑毫不避讳地承认了许肆周,心脏猛地抽痛了下,指尖有些发麻,整个人禁不住有些怔怔然,却又?只能?极力维持着镇静。
“甚至我如果想要拿奖,他也能?买。”乐邑又?说,“但我有实力,我为什么要落人口实。”
她说这话时底气很足,下一秒,左渔就明白了她这份底气从何而来,因为她说——
“我在?电影学院的表演课都是第一。”
“专业第一。”她又?强调了一遍,“我虽然学院派出身,但我演技不差。我想冲三大,但是苦于?没有好?的角色,你这几年在?业内的口碑很好?,近几年哪个影帝影后不是通过?演你的角色杀出来的?”
“可是当我和经纪人提起想找你合作,经纪人却立即回绝了我,让我挑挑其他本子。”乐邑徐徐说,“明明圈里所有资源只要我开口就能?要到,偏偏你的本子我不能?拿,这代表什么?”
“代表什么?”左渔眼皮一跳。
乐邑不答,只说:“我的经纪人都是听许肆周办事的。”
乐邑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睛,半天吐出一句:“代表许肆周不许。”
左渔面上没有表情,心底却自嘲地一笑:原来他这么讨厌自己?啊,讨厌得甚至连自己?要捧的人都不许跟她接触。
“那你现在?背着他来找我,不怕他生气么?”左渔眨了眨眼,有些艰难地发问。
忽地,乐邑冷笑一声,反问:“生气?”
“他从来不会对我生气。”乐邑拇指轻轻摩挲着另一个骨节,“他对我就没有上过?心,自然就不会对我有喜怒哀乐。”
“这些年,我不是没有哄过?他,缠过?他,试图用各种方式得到他的关注,甚至尝试激怒他。我也曾经认为自己?对他足够重要,要不然他怎么会捧我呢。但怎么说呢,”乐邑思忖再三,跟左渔摊了底牌,“我后来才发现他捧我,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我,而只是在?利用我。”
“这么多年了,我看?不透他,不清楚他的目的。”乐邑有种破罐破摔的坦然,“但我明白,他既然是利用我,就总归会有抛弃我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