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忙忙加油
她大概是有了底气,骂人也变得愈发中气十足。
沈温煦眉头一压,阴翳眼眶中夹杂着近乎疯狂的嫉妒和恨:“绒绒,我说过,你如果跟他走,我会让你后悔的。”
他话刚落,池大少爷似是觉得不耐烦,低眸看向怀中姑娘,温声询问:“走吧?”
“嗯,走吧。”
没有人在乎沈温煦说了什么。
沈绒要朝前走的功夫,池深忽而攥住她的手腕。
她稍稍诧异,就见他俯身,打横将她抱起来。
他对上她疑惑目光,低声解释:“脚踝不是受伤了?”
没想到穿着裤子,他也能瞧出她行动不便。
沈绒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干脆将脑袋靠在他怀里,低声说了句谢谢。
谁也没注意到,沈温煦脸色一瞬间惨白,眼中光芒彻底褪去,盯着他们背影时,灵魂仿佛都被剥离躯壳,只余一副空壳。
他从没见过沈绒这样依赖的眼神。
也没见过她这般温吞模样。
他总是强迫她。
强迫她留在自己身边,强迫她陪自己吃饭,强迫她哪儿也不许去。
他其实知道她天生爱自由,受不得禁锢。
可他也已经走投无路了。
不论何时,她对上他,总是像一头炸毛的小兽,竭尽全力抗拒他,眼神里全是憎恶。
他原本想着,等时间一长就好了。
时间一长,她就会发现他才是最适合她的人。
然而很显然,他等不到了。
他颓然朝前走,扶着院子里小桌颓然坐下,整个人笼在阴影中,仿若回到了十五年前。
那一年,他父亲家暴母亲入狱后,母亲喝得烂醉,抓着他的衣领骂他是个畜生是个杂种,第二日就跟着其他男人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被送进孤儿院。
他想着,孤儿院也好,总归有口饱饭吃。
于是他努力读书,帮院里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们收拾碗筷洗衣服,努力让自己被收养,不被抛弃。
然而他那时才知道,不是越努力日子就会越好的。
院长见他能吃苦,便理所应当地把所有工作都交给他,尚还年幼的他要给整个孤儿院洗衣服,手指龟裂也讨不到一句好。
而那些年纪大些的孩子明里暗里骂他狗腿。
一开始只是嘴上说说,到了后来,拽着他的头发往墙上撞。
这样的日子年复一年,直到沈绒出现。
她攥着拳头,穿着漂亮裙子,绑着漂亮头发,就这么气势汹汹赶走其他人,将他从地上拽起来。
是她将他拽出深渊。
可如今,她又要一脚将他踹回去。
他坐在院子里,整个人冻得发抖,警察面面相觑,好半晌记录了下,转头离开。
直到夜深,保姆跑出来:“沈总,回去吧。”
“嗯。”
他长睫被冻出层薄霜,脆弱得像晚冬保留下来的冰雕。
轻轻一碰,就能碎掉。
他颓废撑着站起来,“回去吧。”
车身外观虽然撞得有些惨烈,好在不影响开。
暖气很足,还提前准备了小毯子。
沈绒靠在副驾驶,有些昏昏欲睡。
她精神紧绷了一天一夜,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东西,虚弱到不行。
过了好一会儿,她低声道:“我堂哥他......”
“没关系。”
池深轻声打断,从侧边收纳箱里拿出瓶尚还温热的牛奶递给她,“不想说可以不说,没关系,先喝点东西垫垫肚子,饿了吗?”
沈绒接过牛奶,心尖又跟着颤了颤,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温温热热的,让她有种成功出逃的实在感。
她攥着瓶身,忽而开口:“你能送我回我家吗?”
“......”
池深显然没想到她会说这个,沉默了会儿,答非所问,“你家里人知道沈温煦这么对你吗?”
沈绒顿了下:“知道。”
她演技实在太差了。
一眼就能让人洞穿内心。
池深抿了抿唇,忽而转动方向盘,靠边找车位停下。
沈绒轻皱了下眉:“怎么了?”
“绒绒。”
他眉目微敛,转头平视她,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冷白手指不急不徐地轻点,嗓音也温和,循循善诱,“不是说过了吗,我们迟早是一家人,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不要瞒着我,我可以帮你。”
车窗外霓虹灯闪烁,映着他清冷又平和的侧颜。
他有点太美好了。
沈绒想起沈温煦说的话。
他说,她若是跟池深在一起,一定会弄死池深。
他是个疯子。
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她抿了抿唇,按住自己因为饥饿稍稍不适的小腹,强撑着道:“谢谢你晚上来帮我,我仔细想了想,我们这桩婚事,还是......”
“不行。”
池深素来是克制有礼的。
然而这次几乎没有半点犹豫,他快速出声打断,“我不同意。”
沈绒愣住,下意识抬眸瞧他。
那双温润似秋月碧波的眸子此时意味不明,叫她瞧不清望不透。
被这样一双眼睛看着,她心跳乱了几拍,险些找不到自己的声音,磕磕巴巴:“为什么不行?反正也没订婚,而且,这是家里的意思,只是联姻而已,为什么不同意?”
然而池深一字一顿:“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你怎么知道这不是我的意思?”
时间在这话刚出口的瞬间暂停。
沈绒猛一抬头,轻眨了两下眼睛,努力消化这句子里的意思。
过了足足半分钟有余,池深率先错开视线,耳根有些发烫,轻咳一声,“我去给你买点吃的先,你胃不舒服吧?”
他下车,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架势。
等车门关上,沈绒忽地捂住脸,整个人后知后觉烧起来。
他这算......
表白吗?
他喜欢她?
什么时候的事情?
她按下车窗,冷风灌进来,吹散了些许燥热难耐。
池深很快拿着关东煮出来,他穿着身大衣,身形颀长,逆光走来时周身镀了层浅淡金色。
沈绒默默将头埋得更低,试图遮盖住自己泛红的脸。
池少爷也没比她好到哪里去,将关东煮递给她,低声叮嘱:“小心烫。”
又将车窗按回去。
狭小的空间内再次陷入诡异的尴尬。
沈绒小口小口吃着关东煮,心脏扑通乱跳,半点尝不出味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关东煮渐渐见底。
她咽了咽口水,轻声问:“我,我们走吗?”
“沈绒。”
他却忽而开口,喊她的名字。
带着点微哑紧张,听得她耳根子也酥酥麻麻。
她轻轻昂一声,手里关东煮被忽地抽走放到一旁。
池深将她的脸掰过来,有点无奈,“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总该给点答复吧?”
沈绒眨眨眼装傻:“什么话?”
这小姑娘坏得要命。
池深轻捏了下她的脸,耐心又温和道:“好,那我就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