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 第18章

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标签: 现代言情

  PS:

  前面是不是有一点甜到?哈哈哈,别打我……真糖后面陆续都要来了?

第三十一章 安排

  次日下午六点,京沪铁路线上,一辆被人包下的火车正缓缓驶进上海站的站台。私人包租火车,多是一节火车头,加上几节够用的车厢便好。进站这一趟,除了火车头,便只有两节车厢,上海这边的火车站也是临时接到指示,可见包车的人是有很急的要事。对这类有能力包租火车的,他们自然要当贵宾来待。提前疏散了火车站叫卖的摊贩和散客,为贵宾留出一条便捷且不受打扰的通道出来,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已是初春的时节,天却还如冬日一般灰蒙蒙的,不见一点日光。乌沉沉的天,压着那辆仅有两节车厢的火车终于抵了站,包车的主顾站在车门前,心情亦是如这天气般晦暗不明。

  火车甫一停下,车门便叫这主顾自己给打开来,车下接应的工作人员还未来得及与他打招呼,他便兀自下了车,往出站的方向去。他腿长步子紧,也就他身后的随从能够跟得上,一行人急匆匆,不用人引导便从特殊通道出了火车站。

  来接的汽车有五辆,他上了中间那一辆。司机是常年跟他的,上了车只简单唤了他一声“先生”,便发动了车子。不用他吩咐,这五辆车都已在先前收到消息,只管往医院开去。

  如今他在兴社虽有一定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出门鲜少有像老辈那般招摇过市。今日情况特殊,一路跟随他去南京的人,又一路跟他到了医院。十七八个黑衫黑裤黑礼帽表情冷峻的男人往医院一站,不仅来看病的病人躲闪一边,连医院的医生护士也避之不及。

  周怀年是真急了,随便抓了一个穿白大褂的就问,“叫穆朝朝的病人现下在哪里?”

  人家摇头,他便露出不悦的表情,吓得人直说:“您跟我来,我带您去护士站问问。”

  “好,谢了。”向人道谢,也不似平日那种斯文的谦逊,只因为他着急见她,顾不得太多虚礼。

  跟着那位大夫去问清病房号后,便吩咐随行的那些人不必再跟。倒不是顾忌医院里的病房制度,而是怕自己这帮阎罗面相的随从一不小心再吓到她。身边只留阿笙跟着,两人一前一后从楼梯上去,直奔病房。

  恰好,苏之玫带着丫鬟下楼,夫妻俩正好迎面碰上。

  “……”

  “……”

  两人皆是一阵静默。只不过周怀年此时的脸色并不好看,而苏之玫的脸上全是诧异。

  “你……你不是在南京?”苏之玫终于先开了口。

  周怀年嘴角牵起一丝冷笑,“怎么?做了什么亏心的事,怕我回来?”

  苏之玫被他一说,也笑了起来,“呵,周先生可真是神通广大,也不知是在我这儿埋了眼线,还是派人在监视穆小姐?”

  周怀年转了转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对眼前的妻子明显有了不满,“我再与你说一遍,别想动她,否则……”

  “您可真会冤枉人。”周怀年话未说完,便叫苏之玫给打断了,“看来,你派出来盯梢的那位兄弟眼力有些差,不如先去问问他的罪?”

  周怀年蹙起了眉,想要再说什么,苏之玫却扭摆着身姿,与他擦肩而过……

  “先生……”阿笙看了他一眼,是要听他吩咐。

  周怀年转动扳指的手停了动作,冷声说道:“等我出了病房,让人来见我。”

  阿笙点头,转身便下了楼。

  于是,剩周怀年自己一个,去穆朝朝的病房。

  病房是个单间,这让周怀年觉得,苏之玫的良心还不算彻底泯灭。他悄声开门进去,没功夫去看这病房的环境和摆设,两只眼睛全在那张病床上。

  她背对着门躺在那里,周怀年没法确认她是睡着还是醒着。脚步只能愈加放轻,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直到她翻了个身,睁眼看到他,与她眼神相触的那一瞬,他忍在心里的所有关切这才一瞬间全都涌了上来。

  “身上,怎么样?”他几步到了她的病床前,伏下身子,去握她的手。

  穆朝朝没想过他会来,只觉得眼前的不要再是梦才好。她努力睁着自己那双有些浮肿的眼睛,去看他的脸——皱着的眉头,深潭般的眼睛,直挺的鼻子,薄却没多少血色的唇,还有长出一点青色胡茬的下巴……她终于笑了一下,点点头说:“回来了?”

  她是哭过的样子,薄透的皮肤微微泛红,平日灵气十足的那双眼睛这会儿发着肿,而嘴角还在努力向上扬着,可怜得让他心里难过。他伸手摸摸她的头,轻轻颔首,“嗯,刚刚到的。”

  原计划是三天以后才能回,事情没办完,却也没有办法。

  “有没有哪里伤到?”昨天夜里接了那通电话后,他便一直在担忧,现在人就在眼前了,他也不敢乱碰。

  穆朝朝仍是笑着,却摇摇头说:“没有,就擦破点皮而已,已经上过药了。”为表明自己没事,她从病床上坐起身来。

  周怀年欠身,替她将枕头放在背后,让她靠着能舒服一些。

  穆朝朝顺从地由他替自己弄枕头,又掖被子,一夜吊在半空的心,此时有了一些踏实的感觉。

  然而,周怀年的心里却是很不好受的,他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犹犹豫豫地开口:“朝朝,我太太她……”

  这个称呼很难在她面前说出口,包括他臆想的这桩很有可能是蓄意“谋杀”的车祸,他都很难启齿。不论是站在哪种立场上,为她说话,或是为苏之玫说话,感觉都不对。这错,只能归结于他自己。

  正不知如何继续再说,却听穆朝朝说道:“昨晚的事,还要谢谢你太太。”

  周怀年愣了一下,眼睛里全是困惑。

  “昨晚我不小心晕倒了,恰好就倒在了周太太的汽车前面。若不是她将我及时送到医院,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我也预料不到。是要真心要谢谢她的……”

  “竟是这样……”周怀年沉吟,心里忽而对苏之玫生出一点歉意。

  “她没告诉你么?”穆朝朝以为,是因为他太太与他说起这事,他才赶回上海的。

  周怀年不敢告诉她真话,只是笑着敷衍道:“哦,她没说得那么详细。”他瞥见病床旁边的小桌子上放着几网兜的水果,便随手从里头捡出一个橘子放在手里剥着,并且将话题转到她晕倒的这件事上,“好好的,怎么晕倒了呢?医生是如何说的?”

  想起江柏归昨夜的举动,穆朝朝此时还是感到一阵心慌,然而,这事是绝不能让周怀年知道的。尽管她反感江柏归如此,但更怕周怀年因此而对他、对江家做出什么狠绝的事。

  她伸手去周怀年的手里拿了一瓣橘瓤,塞进嘴里,故作轻松地说道:“没什么,在一场派对上喝多了一些,柏归来接我,和他吵了一架。我跑到街上,觉得头有些晕,就……”忽而看到周怀年的脸上没了笑,还很严肃地盯着自己看,穆朝朝又赶紧补充道:“大夫来查过了,没什么事,就是喝多了一点,情绪也有些不太好……”说完,又偷偷抬眼瞄他的神色。

  周怀年板着脸,在择白色的橘络,不言不语,还在等她继续说下去。

  可说多错多,穆朝朝不敢再说,便又伸出手去想从他手里拿橘子。

  周怀年躲了一下,没给,抬起眼,看着她问:“说没说谎?”

  被他这么一问,穆朝朝心里一沉,咽了咽口水。只要她露出一点马脚,他一定能将整件事情看穿。她定了定心神,坚定道:“我没说谎。你为什么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哪种眼神?”周怀年笑起来,将一瓣剥干净的橘瓤送到她嘴里。她说与不说都好,他自会去查清楚。

  穆朝朝别过脸,将他喂进嘴里的橘瓤拿下来,有些赌气地嘀咕道:“总是不信我……”

  周怀年探身过去,拿手里的橘子又去寻她的嘴。穆朝朝故意躲着,他便硬是要喂,两人你逃我堵的,在那张狭小的病床上玩闹起来……

  苏之玫走到门口,听到嬉笑声,又退回去。两只手紧紧攥在一起,忍了忍,才又抬手去敲门。

  玩闹的两人被敲门声打断,同时看向门外。穆朝朝有些尴尬地低下头,而周怀年在看到门外的人后,也坐回了原位上。

  “进来。”他将橘子放到桌子上,对外面的人说道。

  苏之玫从丫鬟手里拿过食盒,得体地笑着走了进来,“该用饭了穆妹妹,特地让人从粤菜馆子要的清粥小菜,大夫说这两日你该吃清淡一些才好。”

  她将食盒放到病床旁边的桌上,并开了食盒的盖子。然而,在发现桌子都被那些水果占满后,便将桌上那一兜兜的水果都塞到周怀年的怀里,“帮帮忙呀,把这些都收一收。”

  她这样指使这个男人,可是从来都没有的事。然而这个男人此时,竟也没有一点脾气。周怀年提着那些水果起身,寻了另一张空桌放好,要坐回去时,发现苏之玫已经将自己的位子给占了。

  他迟疑了一下,靠到病房的窗台边站着。

  苏之玫坐在他方才坐过的那张椅子上,端着一碗粥小心地吹。

  穆朝朝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接她手里的碗,“周太太,我自己来吧。”

  苏之玫拿眼睛嗔怨似的看她一眼,说道:“你自己来可以,但以后别再叫什么周太太,叫嫂子好了,别跟我见外。”

  穆朝朝的手停在那儿,犹豫地看了一眼站在窗边的周怀年。

  “你看他做什么?”苏之玫笑,“要不,叫姐姐也行。”

  周怀年眉头皱得有些古怪,但又不知该插什么话。

  他大概也没什么主意,穆朝朝只能靠自己,她在这两个称呼之间斟酌了一番,吞吞吐吐叫了一声:“嫂子……”

  “哎。”苏之玫高兴地答应一声,将粥递给了她,“喝完了粥,我就让人去办出院,大夫说没什么大事,回家静养就行了。对了,我挂了电话回公馆,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让穆妹妹住,你没什么意见吧?”

  后面这几句话是对周怀年说的,听得他微怔了一下,看向苏之玫,“你这是在做什么打算?”

  苏之玫从食盒里拿出小菜,一面摆到桌上,一面说道:“穆妹妹和家人闹了别扭,想住到外面去。我想了想,一个女人自己住在外头多不安全呀,就和穆妹妹说好了,先住到咱们那儿,等她想回去了再说。是不是呀,穆妹妹?”

  正埋头喝粥的穆朝朝,把头抬了起来,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满脸不可思议的周怀年,低声说道:“我……听嫂子的安排……”

  PS:

  先说一下,那个时期的“京沪线”,是南京到上海,不是北京到上海哦,后来称为“沪宁线”。

  再说一下,我朝要进公馆了,接下来没糖,我头放这里!

  最后说一下,编辑通知下章该入 v 收费啦,希望宝贝们还能对我朝不离不弃~?

第三十二章 贪恋

  周公馆住进了一位小姐,是丧过夫的,原该被叫作某太太。可懂的人都懂,这样的称呼,在这公馆里意味着什么。

  周太太还是像从前一样,早出晚归地在外面听戏、玩牌。反倒是周先生不像从前那般不着家,回公馆回得一日比一日勤,有时候连与人谈事都直接安排在了公馆里,让下人们的日子也没了往日的轻松。不过,他待人却比从前要更宽厚了,常常因为与那位穆小姐说笑几句,下人们也能沾光地得到他的好脸,连得赏钱也成了家常便饭。

  原先,还有些下人对这位新来的小姐嗤之以鼻,但因她的关系让自己获了利以后,便也对她恭敬起来,哪怕只是在表面上的,但那种周到和热情也比早先时候要好得多。现下她在花园里拾弄花草,跟着她伺候的便有三个小丫鬟。倒不是她自己要人伺候,是小丫鬟借说要看她弄花儿,才一个两个三个的跟到她身边。

  住进周公馆以后,穆朝朝的日子看似比在江家时要更惬意了,可心里却有无数不可为人所道的念头,夜夜压得她睡不好觉。苏之玫待她像是亲昵的,可她也能看懂女人眼中不小心流露出的妒意。她不敢与周怀年太过亲近,是怕苏之玫介怀,也怕自己难以抽身。住进周公馆的目的不太单纯,便又对周怀年含着内疚,可这内疚里又多少含了对他的情难自已。他对她好,对她用情,她便招架不住。这情,愈发像是偷来的,堵在她心口,受也不得,弃也不得,没有办法。

  跟在她身边的三个小丫鬟哪里知道她的为难,只觉得她比周太太好伺候,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地给她说周怀年的喜好、禁忌。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她们希望这位好脾气的穆小姐能在这周公馆里长久地立足,成为她们可倚靠的大树。在说到周怀年一年四季只穿墨色长衫时,穆朝朝也忍不住轻笑,问她们道:“那你们只知他爱穿,却不知为何么?”

  小丫鬟们面面相觑,谁也说不出这里头的原由。

  “难道穆小姐知晓?”一个丫鬟问她。

  穆朝朝拍了拍手上的花泥,假装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说道:“我猜,就是想故作深沉吧!”

  说完,还学着周怀年的模样,板起脸来,将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地踱走。小丫鬟忍不住,全都捂嘴偷笑。

  “咳咳咳……”

  阿笙过来,站在她们后面轻咳,小丫鬟吓得低下头,穆朝朝这才有所收敛。

  “阿笙,有事儿么?”穆朝朝对他微笑。

  阿笙也不是常有笑脸的人,可对着穆朝朝也会情不自禁地笑。他心里暗忖,这位穆小姐还真有这样“感化”人的本事,对谁都一副笑模样,就算下人做错了事,也不见她对谁有过苛责。然而,也不尽是如此,她对周怀年便不总是笑脸相迎,周先生在她这儿吃瘪,那是常有的事儿。其实就冲这一点,他们也该对着她和气,俗话说“一物降一物”,穆小姐大概就是替他们来降周先生的。想到这儿,复又觉得好笑,唇角的弧度上扬得愈发大些。

  穆朝朝见他站着傻乐,便又问了一句:“阿笙,你找我有事儿?”

  阿笙回过神来,敛了敛脸上的笑,回话道:“噢,先生谈完事儿了,让我请您去他的书房一趟。”

  三个小丫鬟听了这话,脸上全都露出讶然之色。在这幢公寓里,周先生的书房除了贴身侍奉的阿笙以外连太太都不让进,可这竟然……

  小丫鬟们偷偷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便对穆朝朝说道:“穆小姐,后厨有刚做好的点心,您可以带上去给先生尝尝。”

  另一个说:“我去沏壶罗汉果茶,先生最近总爱喝的。”

  还一个也说:“对对对,我们去准备,穆小姐您稍等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