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孟德的小公主
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只耳朵在外面。此时恨不得这只耳是顺风耳,能将楼下的动静都听得真切干净。然而,饶是她有多想听清楼下的声音,无奈自己也只是凡人一个,能听得到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已是了不起。
约摸过了有十来分钟的时间,却也没听到有人上楼。穆朝朝心里犯了急,想起昨儿个那人在楼下通宵抽了一夜的烟,这会儿便越是宽不了心。于是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自己那几分可怜的、妄想故作矫情的面皮,掀了被子,穿上鞋,披上一条羊绒的披肩,便要往楼下去。
这会儿心里虽急,但步子倒是不急。是要装作不经意地下楼找水喝,这样一来,多少还能为自己存住一些虚妄的面子。
然而,她才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几人急慌慌的声音。
“快!快去拿盆来!”
“水!温水也要一些!”
“是喝的还是洗的?”
“都要都要!”
……
穆朝朝心里一沉,当即便忘了要装模作样的事儿,脚下如生了风,“噔噔噔”地迅速跑下了楼。
楼下正忙活着的三人,见她下来,除了阿笙以外,都给她让出了位置。
阿笙在给沙发上的周怀年拍背,唤了一声“穆小姐”,便低头继续与周怀年说话,“先生,还想吐吗?要不要先喝一点水?”
埋在瓷盆里的那张脸,缓缓地抬了起来。手先接过杨嫂递过来的热毛巾,放在唇边轻按了两下,一双醉眼这才去寻她的身影。
醉眼看人有些重影,但有重影也不妨碍他看她。而且,一看到她,他便笑了,胃里酒灼的难受竟也缓解了大半。
“吵……吵醒你了吧……”他想起身,手按在沙发上,却怎么也撑不住自己的身子。
“先生……”阿笙稳稳将他扶住,他却执拗,非要站起来。
穆朝朝见状,立马走过去,在他的身前蹲下,轻声安抚:“要去哪儿?你和我说。”
她的手搭在他的腿上,周怀年终于老实。在沙发上坐好,而后伸手去摸她的脸,“你在哪儿,我就去哪儿……我想你了……我错了……朝朝别生气,好不好……”
果真是醉了,也不管是不是还有旁人在,肉麻的话张嘴就来。
穆朝朝的脸瞬间羞红,伸出手去捂他的嘴,不让他再胡说。
可她这手一贴上他,他便更加醉得不能自持。一抬手抓了她的腕子,不让她动,还拿自己的唇去吻她的指。
穆朝朝吓得赶紧反抗,“你别这样,别这样……喝点儿水吧,行不行?”
她的水还没递过来,周怀年便含了一根她的食指在嘴里,那张带着酒晕的脸上挂着顶坏的笑。
穆朝朝的表情快哭了,而另外旁观的那三人却彻底慌了。
阿笙胀红着脸赶紧起身,要给穆朝朝让座,“那个……穆小姐您坐吧,我去烧点水。”
杨嫂也赶紧端起地上的瓷盆,想笑不敢笑地说道:“我刷盆,我去刷盆。”
双庆最后反应,急忙忙拉住阿笙的衣袖落荒而逃,“笙哥等等我啊,等等我!”
……
穆朝朝快要羞死了,趁他们都走了,忍不住嗔骂了一句:“丢死人了周怀年,丢死人了。”
周怀年稀里糊涂,反倒训她:“别说不吉利的话!哪里死人了?”说完咬了一下她的指头,又说:“罚你!”
穆朝朝“嘶”地痛呼一声,终于把手抽了回来。
“你是狗吗?咬我做什么!”穆朝朝一面吹着自己的手指,一面没好气地声讨他。
周怀年一伸手,将她拽到自己怀里抱住,嘴上也生气,“不许说我是狗,那个山下渊一才是狗!”
“……”
穆朝朝听到这个名字愣了一下,而后捧着他的脸,问道:“是他把你喝多了?”
她问这话的语气,颇有些要为周怀年出头的意思。可周怀年这会儿哪能听得出来什么?抬手照着她的屁股就是一下,“啧,穆朝朝你小瞧我,是不是?就他,能把我喝多吗?!”
“别打我!”穆朝朝坐在他腿上扭动了两下,又被他紧紧抱住。
“好,不打,不打啊。”说着,一只手放到她的臀上,又改为了揉……
穆朝朝无奈,却又拿他没办法。拿手捏着他的下巴晃了晃,又问:“那是……你把他给喝多了?”
“呵……”周怀年冷笑了一声,凑到她的耳边小声道:“我拿刀……划了他的脸……厉害吧?”
“什么!”穆朝朝被他这话惊到,差点跳起来,“你……你做什么了?”
周怀年笑着揉她的头,“为你,打架了。还赢了。”
穆朝朝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周怀年,你可真是出息了……”
PS:斟酌一下下一章,老周的 chuang 戏是不是过于多了?
第七十四章 矛盾
此时,无论穆朝朝说什么,周怀年都是受用的。
他的下巴靠在她的肩上,鼻子和嘴轻轻蹭着她的耳垂和脖颈,小声地同她絮絮低语:“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连这种很幼稚的比武行为他都可以,更不用提旁的事。
在穆朝朝这里,只是担心他的安危。在她心里,他哪里是能舞刀弄枪的人?尽管对山下渊一了解得不多,可他自小习武的事她倒是听过的。然而,听周怀年说自己赢了,除了侥幸,她真不知还有什么能是他致胜的原因。
“你……是不是找帮手了?”穆朝朝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惹得颈侧被人嘬出了红印。身子一阵酥软,羊绒的披肩落地,穆朝朝下意识地将手护到胸前。
只听他用威胁的口吻说:“再小瞧我,在这儿就把你办了!”其实,方才吐过以后,醉意早就消减了大半,现在不过是仗着自己还有醉态能够犯浑,实在是想再欺一欺她。
穆朝朝回头瞪了他一眼,见他眼尾微红,眼神灼灼,脑中立时闪现他在床上的种种表现。于是,乖乖闭嘴,噤了声。
看她软下来的模样,周怀年忽而又忍不住怜爱,抚着她的肩头,收起方才的凶蛮,柔声说:“居云寺的法嗔师父,你可还记得?”
这个名字许多年未曾听过了,若不是居云寺的那段日子令她太过难忘,她当不会记得这样一个普通的法号。穆朝朝几乎没多想,便点了头,“记得,是居云寺里负责斋饭的师父。”她那会儿可没少吃他做的斋饭,而周怀年那会儿还总去后厨帮他的忙。
“记性还挺好。”周怀年奖励似的在她脸颊上轻吻了一下,而后继续说道:“法嗔师父的功夫可不止是在灶台上。别的地方我不知道,至少在北平城里论武艺,可没有一个人能是他的对手。”
穆朝朝转过头来,吃惊地看着周怀年,“就……就那位青菜豆腐汤能做出佛跳墙味儿的法嗔师父?!”
周怀年捏她鼻子,“就知道吃!不过,法嗔师父会武艺这件事,的确没有多少人知晓。有幸,我是一个。并且,还得过一些他的真传。虽然于他的功夫来说,我会的只是皮毛,但对付日本人绰绰有余。”
话听到这儿,穆朝朝的嘴巴就没有合上过。周怀年见她一副惊呆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怎么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没有一点夸大。”
穆朝朝合上嘴,使劲地摇了摇头,“不是不信你,是觉得我好像还没有真正地认识你。周怀年,你到底还有多少事是我不知道的?”
穆朝朝伸手扳住他的脸,目光直视他的双眼,仿佛这一眼就非要将他看穿一样。
周怀年顺势在她唇上一吻,与她额头抵着额头,低声说:“有好多好多事都想告诉你,那些事恐怕一辈子才能说完。你……不会烦我吧?”
穆朝朝摇头笑了笑,忽而又扁了嘴。他们两个何其相像?原来今晚,她还在以为他是腻烦了她才各种心伤,而到了现在她才发现,原来他也有一样的担心。就像两个傻子,胡乱猜测对方的心意,一旦捕捉到一丝不好的信号,便开始杯弓蛇影,自己吓自己。穆朝朝伸手,环住他的腰,说他“傻子”,其实也是在说自己。
周怀年也紧紧将她抱着,满不在乎地说:“傻子便傻子吧,你不嫌弃就行。”
穆朝朝往他怀里钻了钻,忽而想起他说划伤山下渊一的事儿,难免还是心有余悸,“往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得罪了日本人,总归是麻烦的。”
尽管山下对她友好,她对他的偏见也在慢慢消减,可她清楚,山下对周怀年的态度,并不会像他对自己那般一视同仁。也不是愚钝,山下对她有什么心思,她多少可以猜得出。然而,这样的话,自己没法对周怀年说。就像苏之玫对他的用情之深,他也一样会对她绝口不提。有时想想,自己与周怀年都算不得是什么好人,他对发妻的利用,与她对日本人的利用,让他们两个连坏都坏到了一起,真是般配至极。可“坏人”总是要遭报应,她尽量不去想这还没应验的事,但又没法不去提醒他该规避的,还是应该规避。
提起日本人,周怀年语气又变冷淡,“就算我今晚不闹这出,日本人也不会让我轻松地活。”山下渊一,是他拿来出气用的,为了穆朝朝,也为了矬一矬日本人的锐气。或许这件事他做得是有些冲动,但哪怕是过后再来想,他也觉得这个冲动值得。
可穆朝朝终究是个女子,他说这话,她难免提心。她稍稍坐直了身子,握着他的手,问他:“日本人想要怎么样?为什么不让你轻松地活?”
周怀年用指腹轻抚她的眉心,云淡风轻地答道:“不是什么大事。你看我,从过去到现在,有几时是轻松活着的?一切我都有打算,只不过暂时都还在观望。”源于对这个国家的信心,他始终在期盼胜利。最坏的打算不过是离开,要做这个决定容易,不容易的是他走之后的事。对于身家过亿的他来说,那些数字背后便是他身负的责任和道义。若他抛下一切一走了之,那些还靠他吃饭的人要如何活下去?根基在这里,各种牵绊在这里,因而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出背井离乡的决定。
然而,有一件事,他需要事先与穆朝朝打个商量。为了防止她反对,周怀年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对她说道:“朝朝啊,我们是时候努力要一个孩子了。等入了冬,我的身子将会变差,到时候,我怕……”
他的话还没说完,穆朝朝已经抓住了这话里的重点,“什么意思?入了冬为什么身子会变差?咳疾不是比去年都要好一些了吗?”再说,咳疾也影响不到怀孕啊……
见她一脸的紧张,周怀年便轻捏她的手,试图让她放松一点,“不是咳疾。是……是需要服用一种药来减弱心脉搏动,制造一种身体虚弱的假象……”
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神一点点地在变严厉,周怀年说着说着,连自己都没了底气,“朝朝,我……”
“这就是你的打算?用这样的假象来迷惑日本人?”穆朝朝在向他发出质问,然而不用他的回答,她却已经猜出了答案。
周怀年沉默了一会儿,将她的手又握紧了一些,反倒劝慰她:“不会有太大副作用的,聂绍文用药会很谨慎。你不用担……”
劝慰无效,穆朝朝起身,从他怀里出来。
她生气了。周怀年闭了嘴,不敢再多说一句。
穆朝朝捡起地上的披肩,拢到身上,而后大声唤道:“阿笙!”
蹲守在后厨的阿笙听到穆朝朝在唤,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看到一站一坐的两个人此时脸上的表情,心里咯噔一下。怎么才一会儿的功夫,就闹矛盾了呢?穆小姐那张常常带笑的脸,此时忽然变得冰冷,显然是被气得够呛。而自家先生这会儿,难得一副低眉顺目的模样,这便让人一下瞧出了这场矛盾的过错方。
阿笙心里暗自分析着,只听穆朝朝冷冷说道:“扶你家先生上客房歇息,杨嫂知道干净的褥子放在哪里,你且去问她罢。”
说完这话,她便头也不回地兀自上楼去了。
阿笙愣了愣,而后看了一眼沙发上垂丧着头的周怀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那一声叹里,也不知含了多少“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情绪……
PS:本来是想让老周吃肉的,想了想,喝酒怀孕不太好,哈哈哈,往后推一推吧,先整点事儿~
第七十五章 无赖
原先对这间客房近乎抗拒的周怀年,今夜也只能乖乖在这儿睡了。与他料想的一样,用吃药来装病这件事,穆朝朝果然没法接受。其实别说是她,就连聂绍文刚开始听到他说必须这么干的时候,也是一百个不同意。可谁又能拗得过他?这一回,哪怕是穆朝朝,也没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那个所谓的维持会会长的位置,不仅是一道催命符,更是一顶冠给上海滩头号汉奸的大帽子。以身体的原因来拒绝日本人“热忱的邀请”,是他能想到的最为可靠的办法。至于穆朝朝那里……
哎,在客房里昏昏沉沉睡了半夜,等后半夜醒来,伸手一摸,酒意彻底退散的周怀年这便又记起她生气的事儿。胳膊搭在眼睛上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耍无赖一回。
掀了被子起身,去开门,走到一半又退回来。对着衣架,将身上的寝衣脱下,再挂到衣架上去。门一开,一阵夜风掠过,身上泛起一层鸡皮疙瘩。周怀年倒吸一口冷气,却又不由得想笑自己,怎么和个要争宠的妻妾似的,耍起了这种心眼儿?
不过,他深以为,用这招来对付穆朝朝是挺管用的,故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面子。蹑手蹑脚地走到她的卧房门前,原来是想叩门的,但转念一想,将手改放到了门把手上。对他到底有多气,大概可以通过锁不锁门来衡量,周怀年正如此想着,手上稍用力,门竟就开了……
他唇角微勾,心里也跟着舒了一口气。
进了屋,回身将门关上。在静谧中,听到她细微而均匀的呼吸声,周怀年心中感到莫名的踏实。放轻脚步,走到床边,小心掀起被角,再慢慢地躺进去……
“你做什么?”穆朝朝冷不丁地转过身来,周怀年被吓到的同时,反应机敏地迅速躺下。
往她的被子里钻了钻,吸着鼻子说:“那屋,太冷。”
说着,一只手很自然地搭到她的腰上,困倦似的闭上了眼睛。
穆朝朝拿手推了推身前那副光裸着的男子躯体——推不动,于是又生气,“不穿衣服,能不冷?”
周怀年仍旧闭着眼,面不改色地答道:“睡前阿笙没给我穿,不怪我。”
穆朝朝被他噎得没话,“那行,你在这屋睡,我去客房。”
没等她挣扎,周怀年双手用力,便将她紧紧箍在怀里,“别走吧,行不行?我两天没睡好了,现在是又冷又困,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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