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裴若云
周砚川的心狠狠地刺痛着，这不是他的大小姐，不是，不是……
他的大小姐是那么鲜活，是那么有生命力，又那么明媚灿烂，她……
是他！
是他一步步把她逼成这个样子的！
是他！是他！都是他！！！
原本失神盯着某一处发呆的战景熙这时察觉到他进来地抬眸，漂亮的猫眼里一片死灰的看向他，却是在看到他满身的狼狈时，嘴角勾起一抹苍凉的笑。
她声音低又虚弱，可能要不是病房太安静，根本就听不到，“够吗？”
周砚川浑身一震，心痛的一下无法呼吸。
够吗？
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她有了孩子。
如果他知道，他不会……
战景熙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深，她眼睛更是眨也不眨地凝着他，“我爸爸的一条命，孩子的一条命，够吗？”
“……”
一连两天，任凭苏暖暖如何努力，战景熙都滴水未尽，她也再没有开口说过一个字。
她如此不配合，就连医生也束手无策，只说要小心照看着她，万万不能刺激她，等她身体好一些带她去看看心理医生。
这些战冥寒一早就安排好了，只是她这不吃也不喝的，身体怎么能好得起来？
医生都说她失血过多，如果不好好调理，她体质又这么差，将来一定会落下病根。
苏暖暖当然是知道战景熙心中所念所想的，然，战建东夫妇一下都进去了不说，上面现在震怒，要严查这件事，纵使战家在京都一手遮天，人家也不可能在这节骨眼上先放人出来。
第144章 她护着周砚川那架势，分明就是护心上人的
战冥寒挟着一身的风雪过来时，战景熙才又刚刚睡下，知道他过来是有话要说，苏暖暖忙冲他抬抬手，示意她到外面去说。
战冥寒亲昵地揽着她的肩，直到走廊的另一端才低声问道，“她还是不肯吃东西？”
苏暖暖忧心地点点头，末了又摇摇头道，“只是不愿意吃东西还好说，重要的是她连话也不愿意说，叔叔，你想个办法好不好？她这样下去不行的。”
战冥寒，……
他默了默低头浅浅地吻了吻苏暖暖的眉心，大手捏捏她的脸颊，心疼地道，“宝宝这几天也瘦了不少。”
“我没什么事，”苏暖暖现在满脑子的都是战景熙，“我就是担心景熙，虽然她从醒来到孩子在我面前都只字未提孩子，可我知道，孩子这一关在她心里是过不去了。”
而事实上，在她心里过不去的何止是孩子这一关。
战冥寒自然是明白的，顿了顿，他沉吟着看着怀里乖巧的小女人，“宝宝觉得让她父母过来会好一点吗？”
“……”苏暖暖一阵哑然。
若是景熙什么都不知道就是流产了的情况下，那战建东和方沁蓉夫妇过来肯定是再好不过了，可现在，她只问过一句我爸呢后，就再也只字不提这些，一时之间，她也拿不准了。
当然最怕的也会是，一家三口见了面，战建东夫妇的状态会再刺激到她。
看守所那地方，不用想也知道进去几天后会是什么样子。
苏暖暖越想越纠心，事情闹到这么大，方沁蓉暂且不提，战建东的死刑已是板上定钉了。
半晌后，她斟字酌句道，“景之刚刚打过电话了，说他等下会过来，叔叔，不如我们先等一等，看等下景熙见到景之什么反应，再做决定。”
他们兄妹虽然见面甚少，但感情一直都在那里。
战冥寒点头，默认了她的想法，可他心里是明白的，心病还需心药医，他的傻侄女，这一生怕是都无法痊愈了。
外面这时又飘起了大雪，大年初四，按照往年的惯例，苏暖暖想着，景熙是要去她外婆家那边拜年，或是跟她一起去逛街玩的，今年……
浓重的沉郁之感涌上心头，她垂下小脑袋，无意间就看到周砚川就站在楼下正对着他们这层楼的方向。
他也仍还是那天那身衣服，不眠不休了几天，看起来已不止是狼狈这么简单。
“他,”她眉头狠狠拧着看向战冥寒，“他怎么还在这里？”
这两天没有在病房这里看到他，她又一心只照顾着战景熙，全然都没注意外面都发生了什么事，看到他不见以后，她就以为他走了，也就没有问过保镖是怎么回事。
战冥寒望向楼下的眼神覆上重重的寒霜，他声音彻骨的冷，“还能让他站着已经很便宜他了！”
苏暖暖是了解自家男人的，脾气是不好，嘴巴也毒，但对景熙这个唯一的侄女，他一直都是很疼爱的。
她更是知道他为了要把景熙送出国耗费了多少的心力财力，那边的医疗团队，还有她日常生活需要的种种，他都安排到了极致，为的就是景熙能躲过这一劫。
不想，事情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他们那么瞒着，就是怕景熙知道了受承受不住，可周砚川却用了这样残忍的方式。
苏暖暖想着叹息地摇摇头，“那天景熙说要见他，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我看他出来时，眼睛红的厉害，应该是哭了。”
“他活该！”
战冥寒话音刚刚落下，战景之修长的身影就出现在夫妻两个的视线里，下一秒就见他揪着周砚川的衣领，挥着拳头狠狠地揍了过去！
四天四夜没有休息也没有吃东西，周砚川虽不至于很虚弱，但脚下到底是虚空了几步。
战景之连个喘气的机会都没留给他，跟着一拳又一拳地打过去。
苏暖暖看着，只觉一阵痛快，她心里更是不断地给战景之加油，想他揍狠一点，最好是半死不活，要躺在床上没个一年半载缓不过来的那种。
只可惜，战景之才不过揍了几拳，一辆车就突然开了过来，副驾驶上下来一个远远看着很清秀很瘦的女孩，她三两步地跑到周砚川身前，毫不犹豫地替他挡着。
而周砚川明明连站都要站不稳了，却还是推开了她。
然后驾驶座那里就走下来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男人，他上前来拦住了战景之。
距离得远，听不清他们都说了什么，只看出来那女孩很激动，拦着战景之的那男人也有几分激动，倒是周砚川本人，如一滩死水的站在那里，好似浑然不觉得痛一样，神情麻木的很。
而分明，苏暖暖清晰地看到他不光是脸肿了，胸口那里也被揍的不轻。
不过她只觉得爽，但也很好奇，“那两个人是谁啊？”
尤其是那个女孩，她护着周砚川那架势，分明就是护心上人的。
战冥寒看着楼下的几人，唇角淡淡地勾了勾，“宝宝你先回病房，我过去看看。”
“嗯？”苏暖暖呆了下，“叔叔你也要下去打周砚川一顿？”
“他哪里配我动手？”战冥寒说着捏捏她的脸颊，“把景熙照顾好很重要，但宝宝也要好好吃饭，不许把自己累病了，知道吗？”
苏暖暖，……
“我知道。”即使明明吃不下，她为了让他安心去办事，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她知道，战建东夫妇这么一进去，后续还有很多事都是需要他打理的，她心力交瘁，他又何尝不是呢？
从他进病房起，她都看出来了，他这几天也一点都没休息好，“叔叔也要照顾好自己，不许让我担心，我们一起熬过这几天，好不好？”
“嗯。”战冥寒应着又亲亲她的额头，“过几天景熙出院，我们把她接到家里来住，或者我陪着你们出去玩些日子。”
苏暖暖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叔叔觉得周砚川会对景熙放手吗？我怎么看他这几天的架势，他是要纠缠景熙到底？”
第145章 我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滚远点！
而此时楼下。
“战少战少，你冷静点冷静点！”
商晋北用力抱住愤怒的还要再去揍周砚川的战景之，“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就是打死他也没用，我听说你妹妹已经不吃不喝几天了，你既然过来医院这里，一定就是来看她的，别再因为他耽误事。”
“我妹这样不全是他害的吗？你放开我！！”战景之双目猩红的看着被梁露儿护着的周砚川，“你他妈要还是个东西，你就赶紧从这里给我滚出去，再也别出现在我妹面前！！”
“你妹妹这样怎么就全是霍大哥害的？”梁露儿气不过地与战景之争论着，“如果你妹妹这样是霍大哥害的，那岑家一家怎么算？分明是你父母做下了孽，现在报应到了你妹妹身上，当初你父母不那么趾高气扬地说岑家女儿命贱，活该大着肚子被火烧死，你妹妹也不至于有今天！”
她一番话说得商晋北整个人傻住，他认识她这几年，竟不知她居然会这般伶牙俐齿。
他怔愣的间隙，战景之一把甩开他，拳头再次打到周砚川身上之际，梁露儿挺直脊背挡在周砚川面前。
战景之垂眸扫了眼她甚是不服气的脸蛋，“我不打女人，给我滚开！”
“那你今天就破戒吧！”梁露儿毫不畏惧地凝着他，“我看你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你应该有记忆了吧，你父母做了什么，难道你心里一点数都……”
“梁露儿！！！”周砚川嘶哑到极致的声音终于响起，四天四日的滴水未尽不眠不休，他眼睛充血的厉害，薄唇亦干裂的不成样子，一张俊脸被战景之揍得青紫严重，整个人看起来一副随时都要倒下去的样子。
他大手推开梁露儿，语气严厉又警告意味十足，“我跟她之间的事轮不到你来说，滚远点！”
纷扬大雪里，梁露儿心疼又委屈地看着满身疲倦的男人，他是堂堂霍家三少，他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
战家，战大小姐如今的一切都是他们的报应，至于她肚子里的小孩没了，那只不过是报应到了头。
梁露儿用力地咬着唇，“霍大哥，难道我刚刚有说错什么吗？这本来就是战大小姐她父母该……”
“商晋北！！”周砚川掀起眼皮看向一旁的男人，“怎么带她来的你给我怎么把她弄走！”
原本走神了的商晋北对上他杀气甚重的眼神，后脖颈那里嗖的一凉，他连连点头，“啊，噢噢噢，三哥你放心，我马上把露儿带走！”
说完，他忙走到梁露儿身边，“那个露儿，你也都听到了，快走吧！”
“我不走！”梁露儿固执又倔强，可声音里却带着哭腔，“商大哥你也不许走，这里全是战家的人，他们会把霍大哥打死的，明明是他的父母做下了孽，凭什么怪到霍大哥身上？他妹妹可怜，岑意姐姐就不可怜了吗？她做错了什么？从头至尾她做错了什么？她不过是去战氏实习，白白地被战建东玷污不说，还要承受来自各方的舆论，她……”
“我父母做的事我从来没有否认过，”战景之打断她的话，他眼神却是看着周砚川的，“你要报仇，送我父母进监狱，战家没有人拦你，我妹妹对不起你什么了？四年前，你来到她身边当保镖，从你救过她后，她便容不得别人说你半句不好，她以为你真的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一个，每次逢年过节都要带你一起回老宅，家里，老宅里，餐桌上你坐的那个位置，永远都摆着你爱吃的鱼，你第一年在家里过生日，她用自己的钱给你买钱夹，用自己的钱给你包生日红包，怕你会想家人，她把那一天安排得满满的，四年，你们形影不离在一起四年，你比我这个亲哥哥在她身边的时间都多，你知道她受了多少的磨难，你知道她被恶梦纠缠的痛苦，怕父母担心，她从来都不说，一早爱上你时，我便提醒过她无数次，你心思太深沉，总让人看不透，不要一头栽下去，她告诉我说，哥哥，这是我第一次这么爱一个人，他什么都没有，就只有我，我想把我最好的都给他，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爱了就是爱了，只要他需要我，我都会在他身边，外面的人是怎么议论你们之间的关系的，你都是知道的吧，她每一次怎么在外面那些人护着你，你也是知道的吧？”
“被她知道真相后的无数个时刻，我都想问问你，周砚川，你是怎么忍心的呢？岑意死时，我妹妹才刚刚出生十天，岑意下葬那天，她突发高烧，十天的小婴儿就那么浑身插满管子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医生说，病的太急，查不出来病因，她又太小，实在无药可医，让我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那一天，我爷爷在万安寺满殿菩萨面前整整跪了一夜，他说，是他教子无方，犯下滔天大错，可他襁褓中的孙女实在无辜，求佛祖看在孩子才刚出生的份上，饶她一命，让她既然到这个世界上来了，便活一世再走。”
“她侥幸逃过一劫，却从此再也没有了健康，知道为什么她这么明艳活泼却到现在就只有苏暖暖一个真正的朋友吗？那是因为从幼儿园起就只有苏暖暖从不嫌弃她身上总有一股药味，也只有苏暖暖每次在她生病后知道问候她，知道让她妈妈带着她去医院探望她，整整十几年的光阴里，她差不多都是在医院度过的，你来她身边之前，定是查过她所有的资料，周砚川，你是知道的吧，她是有多难才活到今天的？！”
大雪静静的落着，整个医院整座城都死一样的寂静，周砚川低垂着头站在那里，面上也看不出有什么别的情绪，惟有紧握着的双手暴露着他此刻的镇定。
商晋北拉着梁露儿更是傻在了原地，他不知，他从不知战大小姐是受尽了这么多的苦楚才活到今天的。
第146章 你现在在这里演这深情陪伴的戏码给谁看？
他当时看她的资料，也就只是一句至小就身体很差，那时他想，身体差能差到哪里去？这么娇生惯生，又每天都一堆人伺候着她。
一时，商晋北心里颇不是滋味地看向周砚川，他呢？他是到战大小姐身边后才知道这些细节的，还是一早就知道了？
如果是一早就知道，那他真的也太残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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