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惯例 第56章

作者:别四为 标签: 现代言情

  徐如徽走过去。

  张夏旬:“脸色怎么那么差?”

  徐如徽摇摇头。

  没见到真人只听声音张夏旬察觉不到什么,但是一见到真人张夏旬就敏锐地捕捉到了徐如徽身上的低沉。

  那是一种很熟悉的情绪。

  她自己也经历过无数次。

  “要不……喝点儿?”张夏旬拉住徐如徽的手。

  徐如徽看着张夏旬,什么也没说。

  但是她咽了下喉咙。

  就这一个轻飘飘的动作,看得张夏旬差点哭出来。

  她不由自主眉间泛起隐忍的情绪,然后拽着徐如徽往旁边的酒吧走。

  其实不算是酒吧。

  鹿上一个县城,只有几家live house,今天这家也是年前刚开的,近来人很多,卡座都需要托人开。

  好在张夏旬有表亲在这边工作,才方便她和徐如徽开后门。

  坐下后,张夏旬表亲送上来一箱酒。

  张夏旬客套地说声谢谢,对方让她别客气。

  张夏旬知道徐如徽的酒量,啤酒这点东西对她来说就跟冰水差不多。

  她问:“我去拿点洋的?”

  徐如徽说好。

  事实上徐如徽并不需要靠酒精发泄什么情绪,除了面对赵酉识以外,和任何人喝酒她都只会越喝越清醒。

  如今她和任素秋走到今天这一步,她也没觉得是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反而在内心深处有一种意料之中的感觉。

  她是个六亲缘浅的人。

  而六亲缘浅从来都是非祸非福的。

  舞台上的歌手这时坐在钢琴前,不少人看过去,很快酒吧每个人的头顶都响起流畅的音乐。

  声音很缓,如水又如风。

  “一路过很多城市一路看很多人群

  “匆匆忙忙的在行程里睡了又醒

  “飘忽不定

  “这也是一种麻痹”

  这时张夏旬拿着酒过来,徐如徽目光还遥遥落在舞台上的女歌手身上。

  耳边音乐声轻轻的,淡淡的,如棉花一般,渐渐填满了她的心。

  她感到心口很闷。

  “阿如。”张夏旬唤了一声。

  徐如徽没有看张夏旬,只是在音乐换气的空档间轻声说句:“我妈走了。”

  “我也没有家了。”说到这句时,她笑了笑。

  张夏旬愣住。

  她张了张嘴,却只问了一句很轻的,“为什么?”

  歌手又开始唱起歌了。

  徐如徽并没有听见张夏旬问的是什么,但是她大概能猜到。

  她说:“不知道。”

  张夏旬起身从她对面坐到她旁边来。

  两个人肩膀相碰时,各自都僵硬了几分。

  而后张夏旬伸手牵住了徐如徽的手。

  张夏旬刚拿过酒,手很凉。

  徐如徽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手也一直很凉。

  可是两个那么凉的手牵在一起,却奇妙地自掌心接触面开始渐渐升温。

  热温让徐如徽原本有些僵硬的手指渐渐变得柔软。

  她轻轻动了动指关节,垂下眼眸。

  酒吧里灯光昏暗,每一道光照在人脸上都显得人格外好看,徐如徽眼睫微垂,眼下落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无人能看穿她的眼睛,也无人能窥探她眸中的情绪。

  张夏旬只能在朦胧又虚无的视野中,看着徐如徽,听到她说出轻飘飘的几个字。

  “可能还是没有缘分吧。”

  可是人世间,如果连至亲至血都不算有缘分,那什么才算有缘分呢?

  张夏旬自己也搞不明白。

  她只能陪着徐如徽喝酒,她很希望徐如徽能说点什么出来,但是徐如徽偏偏一句话没有,她一直沉默,直到她们从酒吧走出去,晚上冷风袭面,人似是被一棒槌敲醒,短短三五秒,又陷入更加浓烈的晕眩中。

  张夏旬今天有意没有喝多,眼下很是清醒,她陪着徐如徽往家里走。

  走到徐如徽小区门口的时候,徐如徽嗓音沙哑地跟她说:“你回去吧。”

  张夏旬拿起她的手搓了搓说:“我送你到家。”

  徐如徽:“没关系,我又没喝多。”

  张夏旬当然知道徐如徽没喝多,但是她总归是不放心的。

  倘若现在徐如徽抱着她大哭一场,她反而要更安心些。

  “我送你吧,我回去也没什么事,你不邀请我去你家里坐坐吗?”张夏旬开始耍赖。

  徐如徽赖不过这些招,她想起惯用这些伎俩的赵酉识,笑了下。

  “你今天是该请少爷。”她说。

  张夏旬:“嗯?怎么了?不是说有事吗?”

  徐如徽裹紧外套,舒了口长气,微微仰面看向头顶的月亮。

  年关总是圆月居多,因夜色浓厚而显得皎亮,小区地板一层银霜,看不清是月光还是余雪。

  她想起过往很多年的很多次冬天,月下都是她和赵酉识两个人,偶尔也有祝提春和任素秋陪同。

  这些画面历历在目,徐如徽几乎每一帧每一帧地回忆。

  可是回忆太漫长了,冬天也太漫长了。

  她从风中清醒,回神。

  她没有回答张夏旬的问题,她只是跟张夏旬说一句:“我要走了。”

  “走呗,我跟你一起。”

  距离徐如徽家没有很远了。

  徐如徽没说话。

  张夏旬忽的意识到什么,猛地看向徐如徽。

  她结巴了一下,“去、去哪儿?”

  徐如徽说:“先回西京。”

  “现、现在吗?”张夏旬问完又觉得自己荒唐,可看着徐如徽的面孔,她觉得徐如徽也需就是这么打算的。

  “明天吧,”徐如徽说,“明天上午。”

  张夏旬:“啊……今年还没请少爷吃饭呢,没有你,我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请他了。下次吧,下次节假日再请。”

  她说着,小心翼翼问徐如徽:“你还回来吗?”

  徐如徽没有回答她。

  张夏旬立在原地。

  几秒后,徐如徽面对张夏旬而站,她身后是自家的方向,她跟张夏旬说:“回吧,我就不送你了。”

  张夏旬瘪了瘪嘴,伸手抱住了徐如徽。

  “阿如,”她说,“回不回都行,反正交通发达,我可以去找你。”

  “阿如,我希望你好。

  “希望你一切顺利。”

  徐如徽笑了笑,反抱住张夏旬。

  她回答她说:“好。”

  张夏旬眼泪落下来。

  她拍了拍徐如徽的后背,“希望你高高兴兴的。”

  徐如徽眼睫一垂,月光在她脸上反射出一道光痕。

  那痕迹很浅,很淡,冷风吹过,转瞬即逝。

  很快,她松开张夏旬,转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

  从此以后,春夏秋冬,西落东升,她要自己满溢,自己降露。

  自己做焦枯荒野上,轻飘飘的一滴雨。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