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津蝴蝶 第16章

作者:明开夜合 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相爱相杀 HE 现代言情

  兰姨是祖籍安徽的客家人,也只在小时候家中长辈做过几次。得了酒,便照着记忆里的做法复原,最终滋味,却叫梁稚至今念念不忘。

  没曾想,竟在今日的饭桌上再见此物。

  “我记得做这道菜要想尝起来味道正宗,不是需要用徽州新安江的小螃蟹,和徽州封坛酒吗?”梁稚说。

  “到哪里去弄新安江的小螃蟹,我就用的青蟹。酒倒是正宗的徽州封坛酒。”兰姨说。

  “从徽州弄来的?”梁稚笑说,“兰姨你可真有心,得花不少工夫吧。”

  兰姨笑得两分尴尬,觑她的表情,有些欲言又止的意思。

  梁稚叫她,有话不妨直说。

  兰姨便说:“酒是姑爷叫朋友走航运运过来的。我上次听见姑爷在和一位安徽做茶叶生意的朋友打电话,就随口提了一句,问能不能帮忙带上一坛徽州封缸酒。姑爷听说是阿九你想吃屯溪醉蟹,就说会请朋友帮忙留意。这怕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吧,我自己都忘了,没想到上周,姑爷还真叫人把酒送了过来。”

  梁稚一下抿住唇。

  古叔观察梁稚神情,忙说:“赶紧动筷子吧,菜凉了就暴殄天物了。”

  梁稚提起筷子,又放了下来,起身说:“你们先吃,我打个电话。”

  梁稚走进起居室,先将电话拨到了楼问津位于峇六拜的办公室去,电话响了几声,无人接听。

  她又打到科林顿大道的宅邸去。

  只一声,电话便接通了。

  那头传来音色清冽的一声:“你好。”

  梁稚说:“是我。”

  那头顿了一瞬:“什么事?”

  “兰姨用你弄来的徽州封缸酒做了醉蟹,今天是古叔生日,你来梁宅吃饭。”梁稚冷冷淡淡地说道。她不喜无端欠人人情,尤其这人还是楼问津,能当场还了是最好的。

  楼问津说:“知道了。”

第11章

  古叔和?兰姨听说楼问津要来, 便?不打算动筷了,一定要等人到齐了再吃,不然叫客人吃剩下的, 很不知礼数。

  兰姨怕梁稚等得饿了不高兴, 将预备最后上的黄梨糕先端了上来, 叫她先垫一垫肚子。

  梁稚哪里真有这样饿,她将兰姨放在她手边的黄梨糕挪一挪, 说正好人都在,聊聊正事吧。

  古叔和兰姨见梁稚神情严肃,一时也都正襟危坐。

  梁稚看一看两人, 说道:“昨天夜半, 楼问津已经把我爸送走了。”

  古叔一愣, 立即有一箩筐的话要倾吐:“送哪儿去了?那头家现在安全?了吗?他人怎么样?在马打寮里有没有吃苦?九小姐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送送头家啊!”

  这么一连串,梁稚也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答起,只说:“他应当不会再有性命之虞, 只是短时间内, 不会再回庇城了。我想,往后梁宅没什么往来应酬, 也用不上这么多人……”

  兰姨抢道:“阿九你别赶我走!”

  “放心?, 我赶谁走也不会赶走兰姨你和?古叔。我的意思是, 其?他的佣工能裁就裁吧。”

  古叔吞吞吐吐道:“九小姐……”

  梁稚看向古叔:“古叔你有什么话直说就行。”

  古叔说:“前一阵, 我正发愁没有款子给家里佣工付薪资,姑爷知道了这件事, 说往后梁宅的开支, 都直接找他支取。还说九小姐的吃穿用度,还和?以前一样。”

  “……这件事怎么不告诉我?”

  “钱这个东西, 也不是说变就能变出来的,这段时间九小姐你一直焦头烂额,我就没拿这件事去让你烦心?。”

  梁稚抬眼一看,两人都一副愁眉苦眼的模样,便?说:“往后梁家肯定不如以前烈火烹油,但兰姨你和?古叔的薪资与日常用度,还会跟往常一样。我爸说过了,要叫你们安安稳稳待到退休,他答应过的事,在我这里也不会食言。”

  兰姨忙说:“阿九,我们并非吃不得苦,和?从前那种日子比起来,现在有吃有喝有住,又有什么不满足的?我是心?疼阿九你,从小到大,你连只碗都没洗过,现在却得操心?起这种琐事……”

  梁稚说:“我早就不当自己是个千金小姐了。”

  正说着话,外?头大门?电铃响起。

  “应该是姑爷到了。”兰姨赶忙起身去开门?。

  片刻,兰姨跟在楼问津身后进?了门?。梁稚瞥去一眼,楼问津着白色衬衫,衣袖挽在腕上,遮住了小臂上那两排牙印,不知处理过没有。

  楼问津走到桌旁,先将一只方条礼物?盒递与古叔,“不知道今天是古叔你的生?日,临时准备的礼物?,勿要嫌弃。”

  古叔有些别扭,不大想接。之前楼问津答允支付梁家开支,属于公事公办,可?收了他的礼物?,就成了私人交情。他佩服年轻人有手段,但要他就此承认楼问津做梁宅的新?主人,那还是不能的。

  楼问津仿佛料算到了,并不感到难堪,将礼物?盒随意往桌上空处一放,仿佛表明他送了,礼数也尽到了,收与不收,就与他不相干了。

  兰姨拉开椅子,局促地笑笑:“姑爷请坐。”

  一顿饭不尴不尬地开始。

  这还是事发以来,楼问津头一次在梁宅吃饭。

  从前倒是寻常——楼问津办完事来找梁廷昭汇报,到饭点自然就留了下来。

  那时候梁稚千方百计地要挤到楼问津身边去,一顿饭吃得非常不消停,好似自己胳膊抬不起来似的,这个要他夹,那个也要他夹。剥不开的虾,切不动的牛排……统统扔给他。楼问津也耐心?,有求必应。

  当然,梁稚现在想来,他所?有的有求必应,应当都只是表象,诚如勾践卧薪尝胆。

  席间只有兰姨招呼吃菜的声音,此外?无人交谈。

  古叔时不时望一眼楼问津,梁稚猜想他大抵是想问梁廷昭的事,但不好开口。

  兰姨见一盘子醉蟹无人动筷,自己拿了公筷开始摊派:“姑爷,这是拿你弄来的徽州封缸酒醉腌的,尝尝味道。”

  一旁盘子里放着蟹八件,楼问津拿了过来,先用剪刀剪下蟹腿,再以蟹钳夹碎蟹腿外?壳,又以蟹针捅出蟹肉……

  他处理得慢条斯理,不过一会儿,一只醉蟹拆解得干干净净,蟹肉规整摆放在一只雪白的骨瓷盘中。

  他拿纸面巾擦了擦手,随后端起整只盘子,递到斜对?面梁稚的面前。

  梁稚正在吃咕噜肉,动作一顿,看了看面前的盘子,又掀眼看了看楼问津。

  片刻,面无表情地将盘子往旁边一推,推得远远的,摆明了绝不会接受他的一点小恩小惠。

  楼问津自然是看见了她动作,但脸上表情并无变化,只垂着眼去搛他面前盘子的米暹。实则他今晚几乎没有动过几筷子。

  “姑爷,正好我有事想要问你。”兰姨这时候开口。

  楼问津抬头。

  “姑爷现在同阿九结婚了,打算搬进?来梁宅住么,还是……”兰姨有些踌躇。

  “暂且没有这个打算。”楼问津说。

  “那是让阿九搬出去住?”

  这问题梁稚也很想知道答案,因此吃东西动作慢了些。

  “阿九在梁宅住惯了,何必搬出去。”楼问津淡淡地说。

  “那……”兰姨有些难住了,因为听这意思,夫妻两人并不准备住在一起?

  梁稚也在揣摩楼问津的意思。仿佛,是打算将她置之不理?可?她不信,他有这样的好心?。这不免让梁稚想到了昨晚的事,顿觉几分仍未消化的难堪。

  楼问津不欲多做解释,仍旧吃饭。

  饭毕,古叔肚腑暂无空余容纳生?日蛋糕,便?说要等阵再吃。

  楼问津说还有事,先行告辞了。

  梁稚坐在客厅沙发吃水果,并不起身相送,甚至不曾往他那儿多看一眼。

  待楼问津身影消失于大门?口,兰姨折返问梁稚:“阿九,姑爷是什么意思?”

  “他想怎样就怎样,何必管他。”梁稚冷淡说道。

  梁稚在客厅里待了半个小时,起身进?了书房。

  没过一会儿,听见外?头有动静,以为是古叔准备吃蛋糕了,便?走了出去。

  谁知是宝星过来了,正在问兰姨:“楼总已经回去了?”

  兰姨说“是”。

  宝星嘀咕:怎么走了也不跟我说一声。

  梁稚抱臂靠住门?框,问道:“找他有事?”

  宝星这才注意到了书房门?口的梁稚,忙笑说:“没什么事。只是原本跟楼总定了这个时间来接他。”

  “接他去哪儿?”

  宝星面露难色。

  “怎么?我没有过问资格吗?”

  “……是二少爷做东,请楼总喝酒,说是郎舅间说一说知心?话。”宝星讲得支支吾吾。

  古叔先皱了皱眉,却不便?说么。他知道梁稚嫁给楼问津必会受些委屈,可?这才结婚第?二天,两人就打算分居不说,楼问津还急着出去寻欢作乐——梁恩仲是什么花天酒地的操行,梁家无人不晓。

  “正好,我也有句话请你带给楼问津。”梁稚说道。

  梁恩仲请客的酒吧,位于朱利亚巷,这条街巷在华人社会里有个很不文雅的名字,叫“二奶巷”。昔日广福居俱乐部的富人们私自纳妾,不敢带回家,便?于此巷另辟金屋,作为细姨之居所?。

  时移世易,这些风流艳闻早被雨打风吹去,街巷的名字却这么保留了下来。

  梁恩仲选择这里请人喝酒,用意昭然若揭。

  酒吧藏在一块霓虹灯牌的后方,由一扇小门?进?去,面积不大,非常热闹,大多是西方面孔。

  二楼设有包间,楼问津径直上楼,到了包间门?口,他敲了敲门?,算是给屋里的人提个醒,别叫他看见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请进?。”

  楼问津推门?进?去,梁恩仲正在整理衣襟,一旁靠着一个金发碧眼的女?人。

  梁恩仲指一指对?面,笑着邀请楼问津坐下,扬了扬下巴,那女?人立即将桌上酒单递到楼问津手里去。

  楼问津没看那酒单,直接点了一杯威士忌,那女?人便?起身出门?去了。

  楼问津身体稍往后靠,看了看梁恩仲,“找我什么事?”

  梁恩仲在心?里冷笑了一声。要不怎么说楼问津这人能屈能伸,从前他跟梁廷昭做事,还会叫他一声二公子,如今是什么称呼都省略了。

  梁恩仲率先开了一句玩笑:“按说,问津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