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平生
“都走了啊?”程知微也落座,一时有些怅然。
盛大喧嚣过后这种被动的宁静,最让人倍感不安。
“明晚这里还有一场。”高晋收回目光,看向她。
程知微勉强笑笑:“元旦假期我不在广州。”
他挑眉,问了句:“去旅游?”
程知微摇头:“去梅州。”
“他在那里。”她有些忐忑道:“我想去看看他。”
高晋没再出声。
过了许久,程知微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我突然想起一首诗。”
“什么?”他问。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她望着空无一人的戏台,念道:“风一更,雪一更,聒碎乡心梦不成,故园无此声。”
高晋扭头看她。
程知微也转过头。
“高总,谢谢你陪我走过这一程。”她对他笑了笑,满脸真挚。
他们在情感低谷期相遇,虽然不至于抱团取暖,但高晋给过她实实在在的安慰。
只是,接下来的路,她想通了,她知道要怎么往下走了。
“不用说这些。”高晋摇了摇头,神情有难掩的落寞。
他是何等聪明的人,已经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你也要往前看。”她笑道。
半晌,高晋点了点头,对她道:“新年快乐,提前跟你说。”
“新年快乐,高总。”
……
隔天,程知微简单收拾了行李,自己驱车前往梅州。
因为害怕塞车,天刚蒙蒙亮她便出发,从她家到梅渡村,导航显示要 4 个半小时。
周叙在微信上多次提醒她不要疲劳驾驶,还把这一路上每个可以停留的服务区都给她标识出来。
一路畅通,中途只停留了一次,到达梅渡村时正好是中午 12 点。
拐进乡道,便看到周叙站在道路尽头,朝她挥手。
程知微按下车窗,将头伸了出去:“周叙。”
周叙朝她走来,一开始是快步走,到最后几乎是小跑。
“这边的路比较窄,不太好开。”周叙让她下车,换他上了驾驶座。
“我刚刚一路过来,看到了成片成片的稻田。”她惊讶地对她道:“我一直以为这个季节水稻都已经被收割了。”
周叙开着车,对她解释道:“那些是晚稻,你如果喜欢,一会儿我带你过去。”
她点头说好,又问:“奶奶呢?在园子里吗?”
“她在家,知道你要来,早上刚杀了一只鸡,想给你做白切鸡。”
广东人,无鸡不成宴。
程知微盯着他的侧脸,轻声问:“奶奶一切都好吧?”
“身体健康,吃得多睡得早,不过记忆力一天天衰退是肯定的。”周叙在前方拐了个弯,对她道:“这边的医院不太行,复诊还是得回广州。”
他脸上满是无奈。
奶奶在梅渡村呆得开心,可这边医疗条件实在太差,因此周叙也矛盾苦恼,始终没有一个两全的办法。
“你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她的安慰很苍白。
周叙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专心开着车。
程知微也望向窗外,虽说乡道没外面的高速公路宽,但也远远算不上窄,可能是因为车辆少,一路过来就他们一辆车。
路两边种满了香蕉树,树干有一个成人那么高,大冬天的,依旧是满眼一片绿。
“这是什么味?”她看到远处炊烟袅袅,问道。
“有人在烧桔梗。”周叙答。
“我还以为是在用柴火烧饭。”
“你想吃柴火饭?”他说:“院子里有个老式厨房,不过很久没用了,现在都用天然气。”
她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就是好奇。”
又路过一个池塘,围了不少人,她问周叙:“他们在干什么?”
“排队买鱼。”
程知微又把脖子伸出车外,往后看,黄澄澄的稻田,茂盛的香蕉树,飘渺的炊烟,以及闹哄哄的人群,像极了一副画。
一副让人平静和心安的画。
车子驶入院中,周叙下了车,帮她拿出行李箱。
奶奶跟沈阿姨从里屋走了出来,奶奶忘记了程知微的名字,嘴里念着:“你好啊,小满女朋友,一路辛苦了。”
程知微被她说得脸上一热,便听到周叙打断奶奶的话:“奶奶,这是知微啊,我在气象局的同事,我们之前还一起去摘荔枝。”
奶奶依稀记起来了,又像是没记起来,只笑道:“知微,进屋坐,饭菜都已经做好了。”
“我带她回房间,一会儿就过来。”周叙对奶奶道。
程知微跟着他走,她对这里充满好奇,四处张望。
这栋房子比她想象中要精致许多,四合院的布局,北面是大门,其它三面盖了平房,她粗略数了一下,有 8 个房间。
中间有个目测超过一百平的院子,不仅能容纳她跟周叙两辆车,还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农作物。
一地的番薯玉米,还有一些她不认得的菜。
周叙带她进了朝南的卧室,帮她把行李箱放下后,笑道:“我就在隔壁,你有什么需要的随时喊我。”
程知微忙点头。
“奶奶跟沈阿姨住对面。”
“这里好大啊。”她看着屋内的陈设,感慨道。
一个房间相当于广州一套小两居了。
“农村的地不值钱。”周叙笑笑:“去吃饭吧。”
大门口正对着的房间便是客厅跟厨房,四人在餐桌落座。
程知微刚坐下,身前的碗里多了个鸡腿。
“年纪最小的吃鸡腿。”奶奶对她笑了笑:“这鸡是自己养的,比外面买的好吃,你试试。”
说完,奶奶又对周叙道:“小满,你去给知微拿个手套。”
周叙听话起身。
“谢谢啊。”从他手里接过手套,程知微道了谢,抓起那比脸还要大的手枪腿,咬了一口,连连夸道:“奶奶,这鸡腿真的特别香!”
奶奶也很开心:“你喜欢就好,我天天做给你吃。”
周叙在身旁笑出了声。
他跟沈阿姨这些日子已经不知道消灭了多少只鸡,奶奶根本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日复一日,每天都要杀鸡“招待”他们,要命的是,她还把他们的拒绝当客气。
吃过午饭,程知微回房休息。
进屋前,被周叙叫住。
他一手拿着电蚊拍,一手拿了一盆切好的哈密瓜。
程知微把哈密瓜接过,叉了一块放嘴里:“大冬天也有蚊子?”
“今年大概率是暖冬,这边四周都是农田,蚊子多。”
她跟他进了屋。
屋内,程知微看着他灭蚊的身影,突然想起穗花巷脚边那一盘蚊香。
“周叙。”她突然喊他的名字。
周叙转过身看她:“怎么了?”
程知微的视线落在他身后的碎花窗帘上,窗帘被风吹起一角,轻轻打在他赤裸的胳膊上。
12 月底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短袖,裸露在外的小麦色肌肤,像极了那片黄澄澄的稻田。
“你好像黑了点儿。”她笑笑。
第78章
我想要的生活
程知微是被一阵叫卖声吵醒的,那声音由远到近,浑厚的男中音,她翻了个身,睁开眼。
窗户没关紧,碎花窗帘被风吹起,阳光投进屋内,落在她的床角,落在她左脚的脚踝上。
叫卖声还在继续,她仔细听,听清楚了,那人喊的——“草粿,草粿,卖草粿咯。”
程知微起身,拉开窗帘,便看到那卖货郎在窗前几米停下。
下一秒,周叙出现,他手里拿着两个老式的瓷碗。
兴许是注意到她的目光,周叙朝她看了过来。
他扬声笑问:“醒了?”
程知微好奇问道:“买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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