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平生
屋内座位已经坐满,都是稚嫩的面孔,应该是技术学校的学生。
他们三两成群,一边吃饭一边大声聊天。
角落里还有几个学生在玩手游,王者荣耀的厮杀声很是嘈杂。
“坐外面?”周叙提议。
程知微点头:“好啊。”
两人在外面找了张小圆桌,这家店生意实在是好,哪怕露天位置也坐满了人。
人潮热热闹闹,细细碎碎的说话声,构成了最真实的人间。
夜晚的风不带一丝凉意,倒是吹来了一些落花。
在暴雨与骄阳无缝切换的盛夏,花城并非浪得虚名。
此时的广州城繁花似锦,异木棉和簕杜鹃在大街小巷中肆意生长,满城粉红一片。
穗花巷也是因花得名,只是这里的花比较少见。
道路两旁是参天的大树,棵棵都有三层楼高,树干粗壮,树冠茂密,花朵是明烈的橙色,形状像极了展翅的燕子。
风吹来好几朵,程知微低头抓起一瓣,问周叙:“这是什么花啊?”
“凤凰木。”周叙说:“凤凰木适应性强,在高温干旱的环境下都能生存。”
程知微笑道:“很符合这座城市的调性。”
话音刚落,两份甜品上了桌。
周叙叫住送餐的阿姨:“有没有蚊香?”
阿姨应声,进屋去拿。
程知微愣了一下,心想他还挺细心。
夏季蚊虫多,她坐下这会功夫,脚上已经被咬了几个包。
阿姨拿来点燃的蚊香,递给周叙。
他接过,蹲下身子,直接把蚊香放在她脚边。
“谢谢。”程知微笑着道谢。
“你买这么多东西?”他看着摆放在她手边的大袋小袋。
“我爷爷点名要吃的。”程知微吃了口绿豆沙,绵软的口感,清甜的绿豆香。
“这么晚了,老人家还吃这些?”周叙诧异。
“他在养老院,那里的饭菜中规中矩,他嘴特挑。”
程知微说话时,笑了笑,一阵细碎的夜风涌过来,灯光的光晕在空间里轻轻颤动。
周叙抬头时,正看到有花从高处落下来,擦过程知微的眼睛,她眼睛颤了颤,然后笑着侧过头,静静的往远处热闹的人海里看过去。
他怔了怔神,紧忙收回视线,喉结不自觉的上下滚动。
“你什么时候给你爷爷去送?”他舀起一口红豆沙,忽然心烦意乱。
“跟你吃完这个我就走了。”她闻着夜色里静静起伏的蚊香,心下一片宁寂。
周叙抬手看表:“现在快十一点了,去南沙少说也要一个半钟。”
“那也得去。”程知微侧身,往一旁的巷子里望了望:“美食对我爷爷就像瘾。”
“他瘾犯了,今天吃不上,估计得熬一宿的夜。”
她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旧事,轻声问:“周叙,你知道上瘾的感觉吗?”
周叙放下手里的勺子,低头想了想才说:“上瘾大概是不要命的那种感觉。”
“你呢,程知微,你觉得上瘾是什么感觉?”
程知微咽下口里的冰沙,细细的清凉从喉咙滚下,却带起了一种潮湿的火。
“跟你一样的感觉,就是疯狂到可以不要命。”
两人目光对上,又默契地移开,继续低头吃糖水,听周遭乱哄哄的说话声。
半晌,周叙转移话题道:“局里要重新启动旅游节目了,是真的吗?”
程知微抬起头,看着坐在夜色里的周叙,灯光的微晕拓在他的白衫上,他人在影影绰绰的光晕里,有一种十足的少年气。
“我听庄姐说了,能再启动真的挺好。”她挖了一勺冰沙。
周叙抬眼看了看闹哄哄的人群:“那档节目,基本是每个广州人小时候周六必追的节目。”
“小时候周六非要熬到晚上十点,爷爷奶奶和我都不睡觉,凑在一起看。”程知微似乎想起了小时候,眉眼之间多了一种柔和:“游厦门那一期我到现在还印象特别深刻。”
周叙笑了笑,低头吃起了冰沙,他快速吃完红豆沙,走过去捞起程知微身边所有的打包袋。
起身的一瞬间,他身上清爽的沐浴液味道,在夜色里忽然变得浓烈起来。
那是一种淡淡的茉莉味道,可是在茉莉清爽味道过后,有几缕若隐若现的白檀香。
“我刚好没事做,开车送你过去?”
程知微起身时,只看到他一双眼睛里闪着细碎的银光,跟林嘉峪眼里清凛的光不一样。
“会不会影响你休息?明天你还要上班。”
周叙笑了一下:“我现在回去也睡不着,走吧。”
第9章
鱿鱼面
周叙家距离穗花巷步行也就四五分钟,两人慢慢往回走。
深夜 12 点的穗花巷依旧人潮拥挤,穿着黄色制服的外卖小哥从巷口排到巷尾,齐刷刷一排,可谓壮观。
食客也络绎不绝,小情侣分食一碗狼牙土豆,你一根我一根,怎么吃也吃不完。
刚打完麻将的中年阿叔赤膊喝豆浆,跟身旁的人吹嘘今天又赢了多少。
学生赶在宿舍门禁前回校,撒腿就跑,带过的风都带着烧烤的孜然香。
程知微不知道被谁撞了一下,脚一崴,手臂上被人轻轻一扶。
周叙将她扶稳,问道:“没事吧?”
程知微活动了一下脚踝,摇头:“没事。”
两人并肩前行,好在很快就到了小区门LZ口,周叙去开车。
等周叙的间隙,程知微仰头打量四周,远远近近,都是又高又繁茂的绿树,乍一眼望过去,犹如一片林海。
高楼的灯火落下来,树木的绿影融在一起,在夜风里轻轻地起伏。
台风“烟花”那晚,程知微只顾找人,根本没有留意到这边小区的绿化真正做到了返璞归真,闹中取静。
程知微走近一棵树,树的叶子细细碎碎的,枝干却庞大,显得叶子又小又可爱。
周叙开车出来的时候,车灯笔直的光里,他看见程知微踮着脚,抓着一串树叶不知道在看什么。
夜色宁静,晚风微凉,空气中有花木的暗香在浮动。
周叙放慢了车速,几乎放到了最慢,他一点点靠近她,最后停在了她身边。
程知微打开车门,上了车。
以往深夜去给爷爷送餐都是她自己一个人,她知道夜晚驾驶容易疲累,于是随口找了个话题。
“奶奶最近还好吗?”
“时好时坏。”周叙抓着方向盘,盯着前方,边答:“这种病没办法根治,只能靠吃药控制。”
程知微不合时宜地想起她那对父母,因为不想照顾老人就把爷爷送养老院。
而周叙,不过二十几岁,却能承担起照顾患有阿兹海默症奶奶的重任。
维系亲情纽带的,向来不是血缘,而是良心。
“这种病身边离不开人。”程知微轻声说:“你挺辛苦的。”
周叙闻言,扭头看他,半晌才道:“我就剩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程知微心想,其实她也一样,她就剩爷爷了。
车子穿过闹市区,上了高架桥。
程知微望着桥下郁郁葱葱的一片橙黄,忽然想到什么。
“这外面的树都是凤凰木?”
周叙点头:“这条路上全是。”
“我之前一直以为是火焰树。”她若有所思道。
“它们颜色是有点像。”周叙往窗外望了一眼。
厦门有成片的火焰树,尤其在她学校。
每回火焰花盛开,程知微脑子里便会重映那个她和林嘉裕并肩坐在公交车上的黄昏。
每一次重映,细节在她的想象中被充盈,以至于这么多年过去,那段记忆越来越清晰。
而她也逐渐怀疑,自己的潜意识是不是总在不自觉地给这段回忆润色?
或许当时林嘉裕并没有对她笑,又或许那时候窗外根本不是火焰花。
毕竟广州哪来的火焰花呢?
今天,她才恍然大悟,那根本不是火焰花,而是凤凰木。
她在一次次的“睹物思情”中将自己的爱意拉满,却没想到,此物非彼物。
可是,这好像也不重要。
那个黄昏,已经深植她心中,已然成为她生命中的美好意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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