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平生
程知微连忙起身:“黄爷爷,您吃饭了吗?一起吃啊。”
“我吃过了。”
黄老说明来意,有人今晚请了他的徒弟去唱戏,不巧的是徒弟的搭档突发肠胃炎,他要赶着去救场。
他问爷爷是否有兴趣一同前往,也不远,就在天河区。
爷爷一听到有这种好事,欣喜应下,这可是正宗的粤剧大师,能听上最正宗的粤剧呢。
黄老又问程知微跟周叙想不想一块儿去,他知道年轻人对粤剧兴趣不大。
出乎意料的,程知微转头看向周叙,两人视线碰在一起,随即移开,都说“好啊”。
黄老有商务车接送,邀了爷爷同坐,而程知微搭周叙的车。
车上,两人看上去都心事重重,谁也没先开口。
静默了好一会儿,程知微打破沉默:“你来过几次养老院?”
周叙没立刻回答,半晌,才说:“四五次吧。”
“你可以不来的。”程知微说:“你有奶奶已经够辛苦了,爷爷这边真的会麻烦到你。”
“真的不麻烦。”周叙扭头看她:“爷爷胃口好,我也开心。”
“你对老人好像都格外有耐心。”她道。
对他奶奶,对她爷爷,都是如此。
“可能是看他们年纪大了……”周叙缓缓说:“总觉得,他们有什么愿望,能满足就尽量满足吧。”
她看着他,顿了顿,沉声道:“周叙,谢谢啊。”
周叙也看向她,见她眼眶微红,一时有些无措。
他只好转移了话题。
“你为什么不告诉爷爷,你跟林嘉裕在一起了?”
程知微收回目光,看向窗外,犹豫片刻,才道:“总觉得,还没到时候说。”
她说这话时,心里一片空旷,她和林嘉裕的爱情,像空中楼阁。
她没有安全感,她对自己,她对林嘉裕,她对他们的明天,完全没有信心。
在一起,好像只是她顺从的给了自己十年暗恋一个结局,仅此而已,往后的路,她看不到。
程知微没跟爷爷讲,具体因为什么,她也不知道……
第54章
梨园夜会
半小时后,车子在梨园门口停下。
梨园仿的是苏氏园林网师园,有假山有湖,而那仿古戏台就建在湖上。
梨园老板是个戏痴,时不时会请一些名角过来唱戏。
程知微来过这里几次,都是为了应酬。
今夜的梨园格外安静,她跟周叙走在其中,穿假山,过凉亭,竟然不见一个人影。
她不禁小声问了句:“怎么没人啊?”
“应该是被包场了。”周叙答。
她点了点头,也是,能请出黄老徒弟的肯定不是一般人。
黄老跟爷爷先到,已经在化妆间。
程知微跟周叙到时,黄老脸上已经上了粉,而爷爷站在一旁,看着那些道具,像一个初开蒙的孩童,对什么都好奇。
从前程知微也是这样,村里年例时,她不只一次爬到戏台后台。
她还记得那后台狭窄,墙上挂满了戏服,道具被随意放在地上。
有一回,她被一把假剑绊倒,摔下去时刚好扯到一件戏服,幸亏那戏服没破,但她的叫声把人引了过来。
她以为她会被骂,但来人是个年轻女孩,脸上画着戏妆,她把程知微扶起来,轻声细语地问她有没有摔伤。
程知微摇头,乖巧地道歉。
女孩带程知微下了台,还送给她一个印着“广东粤剧院”的蒲扇。
多年后,程知微才知道,当年那个扶她起身的年轻女孩已经是今日的广东粤剧院院长曾敏。
今天曾敏也在,没想到她就是黄老徒弟。
曾敏还没上妆,程知微看着她,对她笑了笑,喊了声:“曾院长。”
曾敏一如既往的有亲和力,她回程知微一笑:“我好像见过你。”
程知微以为她也看了旅游节目,正要回话,便听到她说:“上次,在高总公司,是不是你?”
程知微点头:“是我。”
“巧了,今天高总也在。”曾敏笑笑。
准确来说,今天的梨园就是高晋包场的。
晚上 8 点,梨园终于不再寂静,穿着旗袍的服务员穿梭其中,湖中央两侧的灯笼被点亮,戏台对面的雅座陆续有人落座。
程知微周叙跟爷爷被安排在戏台一侧的凉亭里,虽然没有正对戏台,但凉亭内装有空调,倒也舒适。
从程知微的角度,正好能看到雅座中间,正是高晋。
他身侧还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
今天的高晋一身休闲装,应该是家宴。
急切的锣鼓声响起,戏台亮了灯,黄老跟曾敏前后上了台。
程知微收回目光,认真听戏。
第一曲是《剑合钗圆》。
“雾月夜抱泣落红,险些破碎了灯钗梦。”
她听到,爷爷也跟着哼。
台上唱到“叹病染芳躯不禁摇动,重似望夫山半崎带病容”时,爷爷肩膀微微抖动。
程知微伸出手,想去安抚爷爷,可那手定在半空中,迟迟没有落下。
他在悼念亡妻,她这时候有什么立场让他“别伤心”呢?
她把手收回,余光瞥见周叙正在看她。
他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悲伤。
梨园灯光昏暗,唯有的几盏灯都落在戏台上。
程知微以为自己看错了,当她认认真真朝他望过去时,周叙已经垂眸。
她心事重重地回头,再一抬眼,发现高晋正好也看向了她。
两人隔着四五米远。
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却莫名觉得紧张。
好在高晋只是轻飘飘扫了她一眼,随后目光又落在戏台上。
台上,一曲结束,一曲又起。
《帝女花》前奏响起,混杂着爷爷压抑的啜泣声。
程知微不禁有些后悔,或许今夜她不应该答应让爷爷过来。
过大的情绪起伏,对于这个年纪的老人家来说,不算好事。
这一晚,爷爷的情绪就没好过,只有在唱《分飞燕》的时候,他终于停止哭泣。
只是,他整个人佝偻着背,出神地望着某一处。
程知微盯着爷爷的背影,不知何时开始,他的身形骤然消瘦,原本 180 的身高,如今缩水了不少,以前的衣服穿在身上松松垮垮。
他沉浸在悲伤的氛围里,弯着腰,垂着头,这让他看上去更加瘦小。
此情此景,程知微的心像是被成千上万只蜜蜂蛰住,疼到麻木。
她如今不过 20 来岁,爷爷已是暮年。
任凭她再怎么舍不得,爷爷离开她是早晚的事。
想到这里,脸颊一热,眼泪滚滚,从眼眶滑落。
直到桌上的手机震动,她胡乱抹了一下脸,拿过手机。
林嘉裕的来电。
程知微想也没想便挂断,转而给他发了条短信。
那头,林嘉裕回得也很快,他从深圳回来了,问她是否有空,要不要一起看场电影。
“我在梨园,陪爷爷听戏。”程知微回道。
“我去找你,就在附近,大概十分钟后到。”
程知微将手机锁了屏,轻手轻脚起身。
她没打搅爷爷跟周叙,只身一人离开凉亭,打算去梨园门口等林嘉裕。
月光如水,悄无声息地洒在精致的亭台楼阁之上,银白色的光辉与园中的灯光相映成趣。
程知微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径上,两旁的花木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借着月光,她仔细看向那精心打理过的花木,心想应该是海棠。
不过她印象中,海棠并没有香味,可她又隐约闻到一股类似茉莉花茶的清香。
程知微跟着指示牌走,上面显示走过这条小径,再穿过前面那座假山,便能直达大门。
她爬上小山,山上石头的轮廓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明,犹如山峦叠嶂。
程知微边小心翼翼地爬,边感慨有钱人的雅兴果然是要用巨多的钱堆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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