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任平生
“老人家的心愿,一定要好好帮她实现。”她沉声道。
周叙转过头看她,神色复杂,半晌,他才道:“所以我辞了工作,专心陪她。”
到达石崆顶时已经是正午 12 点,周叙提议找个农庄吃饭,程知微摇了摇头,指了指背上的双肩包:“我带了三明治跟零食,我们就吃这个吧?”
周叙无异议,把车停好后,两人下了车。
传说中的广东最高峰,程知微第一次来。
“我不太喜欢爬山。”边往景区大门走,她边对他道:“一个原因是身边没有喜欢爬山的朋友,很难找到搭子,再就是总感觉爬山很危险,我怕蛇。”
周叙笑笑:“这边我经常来,没有蛇,你放心。”顿了顿,他又道:“这包我帮你背吧。”
“不重。”她摇了摇头。
周叙还是坚持,手举在半空中。
程知微只好卸下背上的包,递给他。
“这里最高海拔多少?”她问。
“不到 2000。”
“能看到云海吗?”
“看天气,看运气。”周叙直言:“今天气温低,看到的概率会比较大。”
“上一次爬山,好像还是去华山。”程知微想了一下:“本科那时候了,不过我们是坐缆车上去的。”
她又问:“你去过华山吗?”
周叙点头:“去过,大二暑假。”
“太危险了。”程知微说:“那时候胆子比现在大,爬了云梯,我根本不敢往下看,咬着牙往上爬,终于爬到山顶的时候,没忍住往下面看了一眼,腿都吓软了。”
“自那之后,我就再也不敢去其它的山,总觉得是极限运动。”
周叙闻言笑了笑:“我们那时候半夜才从山脚出发,爬到上面刚好看到日出。”
“你的大学生活一定很精彩。”她突然冒出这一句。
周叙这样性格的人,无论在哪里,都会混得开的。
“我人生中最快乐的六年,就是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周叙答。
他告诉她,那时候爷爷还在,奶奶身体健康,他在广州念书,平日里在学校有一大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周末从大学城回家只需要一个钟。
前面 18 年,他走不到丧父丧母之痛,以及学习重压之苦,难得高考的时候争气,他破天荒考了整个高三最高分,被中大录取,又如愿选了自己喜爱的专业。
本科到研究生那六年,是他最自由,最快乐的六年。
可一切的快乐,都止于爷爷去世。
爷爷去世后,奶奶患上阿兹海默症,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周叙大好的人生刚要开始,又骤然结束。
程知微静静听他说起他的过去,听着听着,眼眶又开始发红。
“那你怪过奶奶吗?”她问。
周叙毫不犹豫地摇头:“我很庆幸,她从来没想过跟我爷爷一块儿走。”
“其实我最近老在想一个问题。”程知微吸了吸鼻子,低声道:“我不知道爷爷有没有怪过我,他对我那么好,可是最后两年,他却是在养老院度过的。”
“如果我那时候强势点,坚持让他跟我一起住,他可能就不会这么快去世。”
周叙听她说完,脚步顿住。
“你怎么会这么想……”他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程知微见他停下,她站定,回过头看他。
“周叙,我觉得,我可能走不出来了。”她怔怔道:“我失眠,食欲不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开心不起来。”
“我清楚知道我病了,就像高三奶奶去世那时候一样。”她声音忽高忽低,眼神无法聚焦:“可那时候还有支撑,毕竟爷爷还在,还有,我想考个好成绩给奶奶看。”
“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她说:“我跟林嘉裕分手了,爷爷走了,连你都要辞职……”
她说得很平静,但语气里的悲伤跟绝望,让周叙心脏骤缩。
他一眨不眨盯着他,半晌,问道:“你跟林嘉裕,分手了?”
程知微点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生活突然就变得一团糟。”
他眼神暗了暗,向前走了两个台阶,站到她身侧。
周叙看着她,沉声道:“虽然我父母去世那么多年了,但是我一直觉得,他们在另一个世界过得很好。”
“你怎么知道?”
“因为直到现在,我每天还会和他们说说话。”
“他们都说了什么?”程知微呆呆地看着他。
周叙笑了:“他们没办法说话,但是他们会为我做一些事情。”顿了顿:“他们会让红灯变绿,让地铁门迟点关,会提醒我下雨天要带伞……”
“有时候,他们也会派人来,让她帮我一起找奶奶。”
“知微,那些离开的人,并没有真正离开,他们只是没有了人的形状,但他们可以变成各种形态。有时候会化作一只蝴蝶,有时候会化作一道彩虹,有时候是山风,有时候是细雨。”
程知微是无神论者,她从来不信这些,可周叙的话仿佛带着魔力:“我相信,你肯定在某些时刻能感觉到,你奶奶还在你身边。”
“那天晚上。”程知微张开口:“我们去摘荔枝那晚,因为奶奶走丢,我们不得已在从化住了一晚。”
“就是那晚,我对门的女孩被入室抢劫。”
是巧合,也可能是她奶奶冥冥中安排好的。
周叙点头:“现在爷爷虽然去了另一个世界,但是你想想看,你现在多了双重保护。”
“他们会一直陪着我吗?”她讷讷问道。
周叙重重点头,承诺道:“会的。”
她轻轻松了口气:“那就好。”
程知微神色恢复如常,两人继续往山上走。
越往上,视野越开阔,空气越清新。
两人在半山腰吃了三明治,稍作歇息,周叙怕她累,提议先休息一会儿,但程知微摇了摇头:“现在已经 3 点半了,我刚刚查了一下,这山顶能看日落。”
还剩一半的路程,她希望能在 5 点半之前赶到。
周叙见她来劲,走在她身后,无声笑了笑。
“我现在能理解你为什么喜欢爬山了。”她说:“以前我觉得都是运动,爬山还不如在健身房里拉练,或者楼下跑步。”
“可是,健身房也好,楼下也好,哪里有这么好的风景啊。”她站在观景台,看着山脚成片的农田。
“所以,如果安全问题能解决的话,我也愿意经常去爬山。”她看着他,笑了笑。
“如果找不到搭子,可以找我。”周叙道。
程知微却是失落地摇了摇头:“梅州离广州很远的。”
周叙一时语塞。
“你跟林嘉裕,为什么分手?”他转移话题。
“不合适。”程知微淡淡道:“快刀斩乱麻。”
她说完,先行离开,铆足了劲往上走。
周叙盯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过了好一会儿,才动身。
一个半小时后,两人顺利登顶,比预计时间快了半个钟。
“看来我们今天运气不错。”程知微看着眼前的云海,对身旁的周叙道。
周叙点头,看着地上残留的水迹:“刚刚山顶下过雨。”
整个山顶只有他俩,山风徐徐,两人站在一块巨大圆滑的石头前,静静看着眼前的美景。
过了不知道多久,程知微指着前方,惊讶问道:“那是什么?”
周叙顺着她手的方向看过去。
云海上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球形彩虹圈。
“观音轮。”周叙看仔细了:“也叫反日华现象。”
“什么?”稀罕的名词,程知微云里雾里。
周叙站直了身子,看向她,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云中的冰晶跟水滴,在太阳光线的折射下,形成独特的圆形彩虹。”
“峨眉山的佛光,其实就是反日华现象。”周叙道:“所以一般把这种现象看成是幸运美好的象征。”
“我也是第一次见。”周叙也有些惊讶。
“幸运美好……”程知微喃喃道,再抬眼,她仿佛看到那球形中有张人脸。
她迫切地去拉周叙:“周叙,你看到了吗?”
周叙好奇问道:“什么?”
程知微冲上前,站在围栏边,想看得仔细些:“我好像看到爷爷了……”
或许是思念过度,也或许是她真的精神错乱了。
程知微真的看到那“观音轮”中清晰出现了爷爷的脸,他正在对她笑。
“爷爷……”她抬起手,对着空气大挥。
爷爷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对着她笑。
“您想跟我说什么,今晚托梦给我吧。”程知微大喊道。
她说完,那张人脸模糊了些。
“今天是……三七。”程知微哽咽道:“我今晚回家就给您烧纸,您在那边过得好不好?”
她看到爷爷点头,又摇了摇头。
“您是不是担心我?”
这回爷爷一直在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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