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在两千公里外 第7章

作者:吃栗子的喵哥 标签: 现代言情

  赵小柔别过头避开他的触摸,「我心里没别人。」

  「是吗?」骆平年笑笑,信步走向一旁的立柜,拉开抽屉取出支票簿又走到赵小柔身边,攥着她的手腕将人拉到圆桌旁坐下,

  「行吧,小柔说没有就没有,岳母大人还好吗?」

  他伸手从墨水瓶里抽出钢笔,笔尖落在支票上却迟迟不肯动笔,

  「差不多该好了吧?再不好可就要超出我的承诺喽!但如果你今晚愿意留下来……」

  他说着抚上赵小柔的膝盖,原本还算淡定的女人像被烫伤的小兽一样跳起来,面色惨白,连嘴唇都退了色

  「不必了,她马上就出院。」

  骆平年仰头笑着看她,像捉弄耗子的猫,捉一捉放一放,今天他决定先放了她,

  「看你吓的,咱们可是夫妻,你哪里我没碰过?净让客人笑话。」

  他边说边龙飞凤舞地完成签名,利索地撕下支票递给赵小柔,动作优雅大方,像慷慨的慈善家,

  「有空我去看看岳母大人,可不准不接我电话哦!」

  赵小柔低头接过支票落荒而逃,骆平年看着她的背影,不无讥讽地在心里感叹,他给了她妻子的名分,用钱洗掉了她身上的穷人味,出入这样高贵的场合即便穿着廉价的制服也毫不违和,她不感恩戴德也就算了,竟然还敢质问他为什么会和那么多不认识的女人上床?那些女人哪个不比她好玩?

  她一点都不好玩,她太听话了,他喜欢黑长直,喜欢纤瘦,喜欢不施粉黛,她就由着他像定制芭比娃娃一样重塑她的外貌,纠正她的言行……

  可她真的这么顺从吗?

  有那么一些时候,他们最亲密无间的时候,她干涩的身体,她细碎的哭吟,还有她躲避着看向窗外的朦胧泪眼,他一度以为她只是不经事,可如今这零零散散的记忆拼凑在一起,他忽然意识到所谓的不忠诚只是她逃离他的借口,

  她爱他是装的,甚至她爱钱也是装的,爱钱的女人是什么德行他太清楚了,要不是她那个便宜妈突然生了一场大病,她连他的电话都不会接吧?

  这个贱货,她凭什么?

  但他还是在转头的瞬间换上了伤心欲绝的愁容,像个破碎的受害者一样看着周荣,失魂落魄地呢喃:

  「我的爱人,她连爱都没爱过我啊……」

  但伤心归伤心,骆家的晚宴还是如期举行。

  这年头上海不流行人声鼎沸的大排场,倒是七八个人的小型聚会更私密,也更有筛选性,完美加固了阶级之间的壁垒。

  这座洋房的外观,包括一楼的装修都是完全西化的,自以为混进圈子的男女就在这里交头接耳地讨论着楼上那位年轻有为却一身情债的传奇人物,得意洋洋地徜徉在他为他们编织的廉价美国梦里,完全想象不到二楼是怎样炊金馔玉的中式风雅:

  琉璃冰梅纹窗户略开半扇,露出幽蓝的夜色和庭前的梧桐,窗前香案上摆了个兽首博山炉,淡淡的香气逸散在空气里。

  四周挂了锦绣山水的屏风,说话的人围坐在屏风里的梨木雕花桌前,荷叶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每一张脸都是那样优雅而仁慈,完全符合「医者仁心」的形象特点。

  除了穆妍和穆院长夫人,在座的都是医学工作者,和骆平年这样弃医从商的前医学工作者。

  周荣算是新面孔,大家的谈话自然而然避开了最隐秘也最核心的内容,而作为东道主的骆平年则富有牺牲精神地拿自己早年的风流韵事开涮,半真半假地怀恋着柳夭桃艳的旧情人们,听得在场的男士心驰神往,女士面红耳赤尴尬陪笑,除了几个女中豪杰秉持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说起荤段子来比男人还要奔放:

  「女人就像烤鸭,太肥了腻,太瘦了就柴,要我说啊骆总离得好!那西北土妞瘦得跟排骨似的,别说睡上去硌得慌了,那里面不得比塔克拉玛干沙漠还干?」

  说完屋里一阵爆笑,骆平年笑得最开怀,笑完了却是一脸神秘地摇摇头,

  「那是你们不知道泉眼在哪!腾格里沙漠的恶魔之眼听说过吗?那里面沸腾的泉水喷涌出来可不得了啊!」

  又是一阵爆裂的笑声,可骆平年笑着笑着却突然伸出食指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弯弯的狐狸眼望向始终一言不发的周荣,

  「稍微收敛一点好不好?人家周医生第一次来都快被你们吓死了!下次谁还跟你们玩?」

  几个女人正是如狼似虎的年纪,最招架不住周荣这样的冰山美男,可碍于穆家千金的情面,到底还是忍着没敢调戏人家,骆平年此话一出算是给了她们对话的契机,迫不及待就将魔爪伸向了角落里的年轻男人,

  「周医生也是吃过见过的好伐?周医生的前妻张钰我可认识,此等人间尤物都降不住周医生,咱们周医生在某些方面怕是比骆总都难搞哦!穆妍小美女,你可要做好准备喽!」

  话到此处穆夫人已是忍无可忍,涨红着脸就要爆发,硬是被穆院长在桌子底下按住了腿。

  都是千年的狐狸,谁能看不出穆夫人的愤怒呢?可这饭桌上的人都像约好了似的,该说说该笑笑,眼睛都不往她那儿瞥一下。

  「的确,我在某些方面比骆总难搞一些。」

  半个晚上都没怎么说话的周荣突然开了口,一屋子的人瞬间安静下来,齐刷刷朝他的方向看去,

  「对我而言,人离开了就是过去式,再爱都会忘记,但骆总离婚这么久还时常想起前妻,连婚戒都舍不得摘掉,我想骆总的确比我更重感情。」

  寥寥数语就把骆平年变成了因爱生恨的小丑,有几个没眼色的家伙还真去看骆平年举着酒杯的左手,中指的确有一枚婚戒,不大,款式也不算夸张,但依旧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骆平年的确没想到周荣会用这种方式反击,乡巴佬还真是让人如鲠在喉,但是……他低头看一眼戒指,呵,自己留下的破绽,被人钻了空子也是活该啊!

  「看我,都忙忘了!不过也好,戴婚戒总能赢得更多好感,这对生意人而言很重要,精准扶贫那么多年,看来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

  周荣得罪了骆平年是显而易见的事,但毕竟是骆平年带来的人冒犯在先,何况骆平年和穆院长的生意总要长长久久地做下去,这顿饭最终还是在和谐的气氛中勉强结束了。

  可穆夫人明显和谐不了,走出骆家没几步就当街发作起来,还是周荣和穆院长好说歹说才把她塞进车里,可她连珠炮一样的谩骂依旧一刻不停,

  「骆家人死光了?由着一个私生子在外面胡作非为喽?平常看着人模狗样的,今天怎么了?脑子坏了?当着妍妍的面都说些什么乌七八糟的东西?」

  穆院长尴尬地看一眼正在开车的周荣,压低声音央求自家夫人:

  「少说两句吧,小周还在呢!」

  话音刚落,穆夫人腾的一下就跳起来,声音都拔高了一大截,

  「你也知道小周在?刚才那几个戆女人说小周的时候你怎么连个屁都不敢放?她们也配说自己当过医生?咱们国家医疗行业的风气就是被你们这帮人给带坏的!」

  俗话说揭人不揭短,何况揭短的还是自己相濡以沫的爱人,低声下气了一整晚的穆院长也控制不住情绪,怒不可遏地大吼道:

  「你当我愿意和姓骆的来往?你当我愿意落人把柄?你那些破包破鞋破首饰,浦东的别墅,静安的洋房,你老娘的养老院,哪一个不要钱?你这么有风骨,就别问我讨钞票!」

  老夫妻在后面鸡飞狗跳,小情侣在前面一言不发,要换了往常掌上明珠只用落一滴眼泪就能让老两口乖乖闭嘴,可她今天没这个心情,父母你来我往的争吵变得很遥远,传到她耳朵里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嗡嗡声。

  她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思绪还停留在周荣看到那幅画时的眼神,你可以理解成一个正常人的义愤填膺,她看到那幅画也义愤填膺,但她知道周荣不是一个会义愤填膺的人,

  他的界限一向明确,而那女人的位置却很模糊,对他这样一言一行比计算机精确度还高的人来说,模糊比清晰更可怕。

  「周老师,你还回浦东吗?太晚了,在我家住一晚好吗?家里还有空房间。」

  「不了,家里有猫,我得回去喂它。」

  车子停在静安区的一栋小洋房前,穆院长巴巴地跟在夫人后面,刚拉住她的手就被她一掌劈开,两人拉拉扯扯进屋去了,只留一对小情侣在寒风中对视。

  「猫?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穆妍故作轻松地笑着,一颗心却沉入海底,算算两人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连借口都这么敷衍。

  但其实这并不是借口,周荣确实养了猫,但也没打算一直养下去,只不过是某天下楼倒垃圾的时候看到它叼着一块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肉,被两只疯狗追得满世界跑,就带去医院打了针洗了澡,又喂了点吃的,抱回家先养着了。

  那猫也就三四个月的样子吧,白白的,只有头顶心长了一撮黄毛,很黏人也很能吃,周荣想着早晚得把它送人,也就一直没跟穆妍说这件事。

  但起码养它的这段时间不能饿着它吧,还得半夜三更开车回去给它添水添粮,真是麻烦。

  周荣洗了澡,坐在沙发上擦头发,埋头干饭的猫崽子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这小畜生这么能吃,没几天就能长得又大又胖,生一窝猫崽子简直是手拿把掐。

  不像某些人,弱不禁风的,孩子也生不出一个。虽说养儿防老在周荣看来就是个骗局,但老无所依的女人会怎么样呢?也不一定老无所依吧,她还会结婚的,那个男人会对她怎么样呢?说实话就她的蠢样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拯救和摧毁?骆平年还真是有钱有闲,讨论的话题都这么无聊。

  这年头大家都苦,男人更苦,谁吃饱了没事去拯救一个要啥没啥的二婚女人?

  猫崽子抬头冲他喵喵叫,周荣哼笑一声,

  「你不同意?那就拭目以待吧,看看谁是那个吃饱了没事干的男人。」

  他躺在沙发上仰望天花板,家里就他一个人,偌大的客厅只亮着一盏昏黄的落地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白色墙面泛着冰冷的蓝色。

  拭目以待,他去哪里拭目以待呢?谁会相信一对孤男寡女去了廉价旅馆,又在女人家过了夜,结果什么都没发生不说,连对方的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呢?

  为什么不发生呢?她就坐在他的腿上,他滚烫的手掌就抚在她裸露的腰际,她明明放弃了挣扎……这种事他做过,且做得驾轻就熟,如果一切顺利,那一晚,甚至之后的很多晚他都不会像现在这样孤独了。

  可是之后呢?之后怎么办?毫无疑问他不会让她这种女人打扰他的生活,他有穆妍,他很快就要结婚了。

  结婚就不会孤独了吗?他再一次想起那段比冰箱里的剩菜还要冷硬的婚姻,自嘲地笑了,

  「赵小柔,咱们都得认命」

第7章 放纵

  「小柔,上了一个礼拜的班了,快回去休息吧,妈一个人可以。」

  墙,灯光,床……一切都是惨白的,再加上人群或凄苦或麻木的表情,赵小柔时常觉得医院就是人间和地狱的通道,一条肉眼不可见的界限横亘其中,没有通过审判的人就会被死神带去界限的那一边。

  赵小柔的母亲李慧刚刚通过了审判,不是因为她积德行善感动了上苍,恰恰相反,她能通过审判完全得益于五年前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女儿嫁给了有钱人,哪怕这位有钱人家的私生子是个烂到骨子里的坏种,她也没有丝毫犹豫过。

  如今看来她赌对了,心狠手辣和见风使舵不能让他成为一个好丈夫,但能让他成为一个好商人,这年头谁管钱是白的还是黑的?人渣的钱也是钱啊,有钱就有命,死神的审判就是这么简单。

  至于女儿……她眼看着她五年间变得越来越消瘦也越来越漂亮,从小柜员一枪头被提拔到支行里做份闲差,吃穿用度是她这个当妈的想都不敢想的奢华。

  她为她安排了如此顺遂的人生,可这蠢东西偏偏一副死不开窍的样子,像谁用枪顶着她逼她享福似的,一点委屈受不得,竟然为了几个不成气候的野女人就闹着离婚!她这病啊,一半儿是被这蠢丫头气出来的!

  可人老了病了就没底气了,得求女儿照顾,还得求她去讨医药费,再大的怨气也得收着,

  再说了,姓骆的虽然不爱搭理丈母娘,但五年来对老婆可是宠爱有加,就这给钱的速度,谁能说没有旧情呢?

  说到旧情……她看着坐在床边削苹果的女儿,一脸疲惫,连表情都没有。

  她三十岁了,保养得再好也能一眼看出来年龄,过两年,甚至都不用过两年,她要再想找骆平年这样身份的男人可谓是难如登天。

  何不利用这来之不易的旧情呢?

  她探起身子向女儿的方向挪了挪,眼角皱纹拧在一起,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

  「小柔啊,这次妈花了不少钱吧?都是小骆给的?」

  「嗯。」

  「小骆这是知道自己错了,在跟你认错呢!」

  赵小柔面无表情,咚的一声把苹果皮扔在垃圾桶里,看都没看李慧一眼,

  「这是离婚的时候他答应给我的钱,只是我都用来给你治病了,还有,他不是在认错,是我手里有他的视频和照片。」

  相信骆平年有感情已经够可笑的了,更可笑的是她竟然还想用这意淫出的感情拿捏他,真是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李慧被女儿怼得哑口无言,当即沉下脸怒气冲冲地别过头去,递到嘴边的苹果也被她劈手拍开,一声闷响砸在地上,汁水飞溅。

  「那我先走了,吴叔会来接你出院。」

  赵小柔早就看够了李慧这副稍有不顺就撒泼打滚的嘴脸,她受够了,这是她最后一次出卖自己,也算是偿还了母亲的恩情,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可她不提这姓吴的男人倒也罢了,一提起他李慧就是火冒三丈。

  自从赵小柔嫁给了骆平年,李慧就快刀斩乱麻地和丈夫离了婚,她是上海知青的后代,自然而然就离开西北回到上海,和赵小柔的外婆外公住在一起,平日里没事就去棋牌室打发时间,这姓吴的男人就是她在棋牌室认识的。

  这姓吴的是上海人,年轻的时候蛮帅,也蛮有钱,可惜这点底子经不住几十年如一日的放纵,五十几岁就一嘴臭烘烘的大黄牙不说,光是看病就把黄浦区的两套房子给败光了,小开变瘪三,一手好牌打得稀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