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地微仰 第48章

作者:迢锈 标签: 强强 豪门世家 破镜重圆 天作之合 现代言情

  “你怎么不把头发吹干就睡啊,会着凉的。”一双温柔的手慢慢地穿过发丝,轻抚着她的脸。

  她好像从身体抽离。

  看着如此温馨地一幕,暖意流经全身。

  但随后乌黑的秀发不断的繁衍、迭代,慢慢将这个人吞噬,变成浓黑的深渊。

  浑身上下都被莫名地压着,生出绝望。

  她从噩梦中醒来,大口地喘着气。

  冷汗一点点从身体渗出。

  但她并不觉得害怕,甚至希望噩梦可以久一点,因为很久都没有做到和妈妈有关的梦了,她都快忘记妈妈的脸了。

  重新闭上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梦也无法延续。

  或许冥冥之中都有预兆。

  她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微信,一遍遍听着那曾经厌烦的长语音。

  “芽芽,你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再节食减肥了,现在已经够漂亮了,要好好睡觉不要熬夜,熬夜会长痘,到时候不要跟我哭。”

  “芽芽,这款护肤品刚好适合你的肤质,早晚各用一次。”

  “芽芽,趁年轻多谈几段恋爱,不要像我一样,相亲完就草草结婚,就算你想玩一辈子都没关系,前提是要好好照顾身体。”

  “芽芽……”

  一字一句她都吸烟刻肺。

  只是呆呆地坐在床沿,四肢都在逐渐变得冰冷。

  一坐便到了天明。

  她收到了一个电话,姜且之小心翼翼地问她:“姐,今年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吗?曲奇我准备好了。”

  姜既月想了一夜。

  面无表情地回答:“你在家等我,我回来的,你放心。”

  姜且之没有表现出太过开心,说道:“妈妈一定很想你。”

  —

  冬的尾羽,春的绒毛。

  细雨从空中的河往下落,灰暗昏黄,的一个世界。

  天空是混沌的死寂。

  让人生出一种荒谬有绝妙的窒息感,远处还不时传来鸟叫声,它们乐此不疲地歌颂着。

  石碑前站定着一个撑伞的女人。

第43章 伊凡雷帝杀子

  陆绥回到家洗澡时, 发现脖子上有一道明显的红痕。

  那是她用力一拽留下的。

  笑容逐渐散去,望向镜中的自己。

  一手拭去水雾,热气使得部分毛细血管扩张, 皮肤充血,在锁骨处,红痕扩散,白皙的肩头尤为明显。

  “下手真重。”嘴上虽是这么说, 压抑不住内心微微发烫的愉悦。

  他回忆着刚刚的场景, 紧咬下唇。

  这种暴烈的快乐,

  不亚于火焰和炸药的亲吻, 在最得意的刹那间烟消云散。

  他想自己始终都渴望着这样的爱

  粗暴、专横、野蛮。

  到死也要将骨灰混在一起,难舍难分。

  今晚下雨转暴雨,向窗外望去, 被细雨笼罩得深幽的天色, 讳莫如深。

  还没把黑发吹干, 许久未剪,湿漉漉硬质的发梢, 会戳到眼睛。

  他不紧不慢地喂起了鱼。

  浴巾松松垮垮地系着,灯光下水珠带着晶莹的闪。

  说来奇怪, 他对野外钓的鱼不惜用上十八般武艺, 对自己家鱼缸里的这两条倒是格外仁慈。

  看两尾鱼嬉戏时脸上还会不时流露出微笑。

  走进了房间,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本书,重新打开细细地看。这次的他没有了过往的烦躁郁闷,只是带着不深的酒窝。

  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清晨。

  细雨如丝, 密集的毫无顾忌地下着, 黑雨伞承受着没有节奏变化的敲打,风的肆虐使地这些雨丝成了害人的尖刀。

  这份伤残, 难以摆脱冬天。

  她把伞扔下了,强劲的风吹烂了这座牢笼,这副枷锁,这处炼狱。

  那块石碑上是简简单单的五个字「江春雪之墓」。

  不是谁人之妻,未写何人之母。

  她干干净净的来,也孑然一身地走。

  姜既月慢慢地蹲下,因为这样可以仔细地看清妈妈的脸。

  是她放在员工手册上的那张笑脸。

  还没有变得瘦削,面容盈润,笑眼盈盈,就和昨夜梦中的那般温柔恬静,眉眼带着机敏和锐利,正目视前方仿佛在说:“加油吧我的女儿,在努力一点就能赶上妈妈了。”

  膝盖跪在那块大理石上,眼神空洞,雨滴在地面绽开的烟花,冰冷刺骨。

  也许她应该害怕,这样阴冷潮湿的墓地。

  但她此刻只觉得温暖,轻轻擦拭着石碑上的雨水。

  “妈妈,我很听话,一直在好好吃饭、锻炼,就是偶尔熬夜,你会原谅我的吧。”她的脸是冰冷的,还像往常那样撒娇。

  生生地忍住了眼泪:“可是你没遵守约定。”

  洁白的床单,蓝色的帘子,消毒水的味道,杂乱的导管,诡异的电扇,吵闹的人。

  她的眼睛就这么轻轻地闭上,唇边有浅浅的笑,像是做了一个好梦。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梦不会醒,就像是水消失在水里。

  暮色慢慢的跌落,从此她不再如期而至,结束了薄如蝉翼的生命。

  妈妈是个胆小的人,但她同样很勇敢,胰腺癌晚期她能忍受吃什么吐什么的痛苦,能忍受形销骨立和脱落的头发,但她不想自己被限制在这小小一方病床,不想做一个什么都干不了的人。

  在姜既月的印象里,妈妈很能干很聪明,一手创办了引以为傲的公司,培养了骄傲的她。

  囚不住她的,哪怕是这一方小小的盒子。

  他们都站在后面。

  姜且之撑着伞,他的脸上是少见的沉稳。

  姜既月想到:那时的他还是个刚初中毕业的小毛孩,眼神中确实坚定,因为世界上只有自己能保护姐姐了。

  姜汝城未曾抬头,将自己隔绝雨伞这一方净土之内,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崔艳琳脸上却是带着极大的痛苦,隐没在黑色墨镜之下。

  姜既月看着他们两人,眼神中只剩下嘲讽。

  放在两年前,她可能不会让他们靠近半步,现在看着这些戴面具的人也别有一番滋味。

  “你们不应该愧疚吗?”话冷冷地掷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敢回答,只是默默地承受着。

  她黑色的高跟鞋已经被雨水泡发,鼓胀的麻木的。

  对上了姜且之的眼神,脸上已经分不清是雨还是泪,总归是黏腻的。

  “妈妈,我和姐姐先走了,等哪天天晴就来看你。”姜且之把那个曲奇端端正正地摆在石碑前,饼干吸水会变得胀大,碎渣成了糊状物。

  她还在的时候就经常偷吃,那是化疗结束后的奖励,吐出来的也是糊状的。

  姜既月把盖子盖上,起身时站不稳晃了晃,被姜且之扶住,送上了车。

  汽车灯后的雨丝,坠落的轨迹分明。

  姜汝城早早就坐车走了,没有半分留恋,甚至对那个曾经的枕边人也没多说一句话,全程就只是一个需要他穿黑西装打领带的仪式。

  大雨天只剩下崔艳琳一人,她没有和姜汝城一起走。

  空旷寂静的墓地只有她一人,她才摘下墨镜。

  那是一双红肿的眼。

  喉咙里没有半点声响,声嘶力竭:“春雪,对不起。我透过你的眼睛观察时,看到不同的景色,用你的身体行走时,走出了不一样的路。”

  她的眼神中满是愧疚。

  —

  他们两个人到了姜家的别墅。

  冰冷的毫无生气的石英路,边上是修剪地规规矩矩没有一丝杂叶的巨松。

  饭菜是四个人甚至多人的,饭桌却是安静的。

  还是同样的落座顺序。姜既月和姜且之坐在一头,崔艳琳和姜汝城分坐两头。

  滚动的圆桌之上达成一种巧妙的平衡。

  所有人都自顾自吃着碗里的饭,没有一个人说话。

  直到姜汝城率先打破平衡,他拣了一筷子牛肉在崔艳琳的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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