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104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飞行员心想这话听着一点都没安慰到人。

  这里黑灯瞎火,地形又复杂,谁都不知道底下等着他们的是什么。如果不够开阔滚落下去,那真是……

  “我在意大利拿到过飞行执照。”男人转头看他,表情和他的声音一样从容,“相信我,可以。”

  莫名地,飞行员心中涌出一股身为王牌飞行员的信心。他点了下头:“我试试。”

  数分钟后。

  直升机安全着陆,飞行员擦了下汗。

  身后医疗团队撤去耳机:“孟总,我们——”

  男人在急速游动的风里跳下去。

  “我去找人。”

  衬衣被风吹鼓了,下摆猎猎作响。

  这段飞行让他本就作痛的太阳穴更加鼓噪,但这种感觉远小于数小时前他接到电话——来自云州当地的座机号码,电话那头那个千方百计避开他想要回国的弟弟急迫地向他求助。

  那时他第一反应心脏都骤停了。

  心悸加重了耳鸣,还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

  他不由地弓身,掌心抵住胸口,有好几秒呼吸像被阻断在了气管里,冷汗涔涔。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衬衫已经汗湿了大半。

  能让路周不顾所有跑来求助的,他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来。

  好在不成器的弟弟终于说清原委。

  直到脚下失力跌进沙发,他才重新感知到了掌下的心跳声。

  砰、砰、砰,空荡荡地回响着。

  或许在那一秒他才明白,榕城是不是榕城对他一点都不重要。他只想要一个人,无论如何都想要。

  于是助理劝阻说会亲自跟一趟他都拒绝了。

  他想自己进山。

  ***

  直升机停稳的同时,央仪便跑了过来。

  她膝盖真的很痛,这种痛越来越明显,到了无法忽视的地步。所以明显趔趄的那一下,她差点跌倒在地。

  还好有人及时将她扶住。

  她下意识抓紧扶着她的那条手臂,袖口挽了好几道,她抓着的是男人劲瘦的肌理,脉搏热烈地跳着。男人穿着讲究,衣摆却没熨帖地塞进裤腰,而是随风猎猎地响,没了上流老派的规整,有种不规则的美。

  所有声音都淹没在风里,她抬眼。

  眼里闪过惊疑。

  疑心是自己看错,但是今晚,在云州这个偏僻的山里发生的事已经快要耗费她所有心神,从看到直升机的那一刻起,心随着它在半空的悬停也停在了那里。

  有直升机,所以孟鹤鸣的出现那么理所当然。

  她抓住他的手,来不及多说一句别的。

  “在屋里。”

  这里风大。

  男人将随手带下来的外套披在她肩上,朝后做了个手势。直升机上很快跳下来几个医护。

  看到他们手里的设备,央仪终于发出长长一声泄了力的叹息。

  拢了拢西装衣襟,上面有她熟悉的松木香。

  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她低头,看到自己今天脏得一塌糊涂的衣服。

  想要把肩上的西服取下来,男人的手却先她一步盖住,拍了拍:“没事。”

  好奇怪。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事让她太慌张,听到“没事”这两个字的时候鼻子突然很酸,仿佛下一秒就要掉眼泪下来。

  六神无主,惊慌失措,全部融化在了这个字眼里。

  男人一如既往镇定,有着上位者的从容。

  因为那句没事,她想哭,又好安心。

  央仪偏过头,不着痕迹地吸了下鼻子,在医护从她身边掠过的同时脚步加快,尽量用常态的语气跟他说:“我也进去看看。”

  男人没说什么,一路跟进院门。

  小院陈设简单,立在门口便能一览无余。靠墙的木梯上搭了一件男士冲锋衣,北面的。

  孟鹤鸣看了数秒,撇开眼。

  屋里或许还会有更多他不想亲眼见证的东西,于是站定在门廊下,不再往里。

  听到脚步没有跟进来,央仪回望了一眼。

  男人如门神一般高大地伫立着。

  只一眼,她便回身,将注意力放在奶奶身上。

  医护问了她几个简单的问题,而后就地开始检查。

  病情似乎不容乐观,片刻后,他们同她商量最好转移去云州市里,条件和设备都比这齐全,以备不测。

  央仪不敢问不测是什么,她咬了下唇:“能转移肯定要转移。”

  “但是路上同样会产生风险。”领头的那人告诉她,“你说老太太之前摔过一跤,结合近期症状,不能排除是不是蛛网膜下腔出血,任何颠簸,运动,劳累,高压都会有血管破裂的可能性,特别是这样长距离转移……”

  央仪忽得沉寂下来。

  决定落在她头上还是太沉重了。

  她不是直系亲属,从法律上来讲更是和奶奶没有丁点儿关系。她做不了这种生死抉择。

  如果路上出事了,她怎么担得起?

  那是一条人命。

  是最好的朋友的奶奶。

  她不敢。

  指甲把掌心掐出了血。

  或许是她沉默太久,廊下那人看过来,目光落在她咬破了的唇上,她的状态看起来很糟糕。

  孟鹤鸣用眼神示意医护,于是那人又把相同的话与他讲了一遍。

  “准备做转移。”

  和央仪不同,他几乎是立即下的决定。

  见她诧异地望过来,他走到她面前,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决定我做的,责任我来担。飞机上有卫星电话,一会你可以给你朋友打一个。”

  “那你呢?”央仪像抓住救命稻草,“你不回去?”

  “直升机有限载。”他说,“晚一点会有别的飞机过来接我。”

  她静了几秒,忽然想到别的。

  “路周还没回来。”

  孟鹤鸣看着她。

  央仪说:“是我拜托他出去打电话的。”

  “我知道。”他脸上看不出别的,“我会找他。”

  那……

  好像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央仪想立即同方尖儿通上电话,往外张望,张望的这一瞬刚好看到有人掀了门帘闯进来。

  一头热汗挂在那人脑门上,T恤都被风吹黏在了身上。他小口喘着气,在看到她紧扣男人小臂的动作时怔在了原地。

  “你回来了?”央仪惊喜道。

  路周扯了下嘴角,嗓子眼泛出血腥味。

  他一路跑得很急,尚未喘匀的气在刚才那幕之后更难平复了。不过笑还是勉强扯了出来,他点头:“没耽误什么吧?”

  央仪摇头:“没有。”

  兄弟俩眼神交汇,一道平静,一道讽刺。

  路周说:“哥,你也来了?早就在云州吧?”

  央仪听见,忍不住抬眸。

  孟鹤鸣一直在云州?

  男人没什么表情,一如既往那么平静。他坦然点头:“本来是想在云州等你出来,没想正好能帮上忙。”

  “……”

  装模作样,路周在心里骂。

  他回头,跟医护团队说了几句,而后又转过来:“飞机限载,不介意跟我在这等一等吧?”

  路周皮笑肉不笑:“不介意。”

  “那就好。”

  他如一位好兄长似的伸手,拢了下披在央仪身上的西装:“你先去。”

  央仪低身说一句谢谢,随后跟着医护往直升机方向过去。

  小院没点灯,月光清辉洒下,一瞬只剩下兄弟俩。

  男人在路过扶梯时不经意将搭在那的冲锋衣碰到地上,顿了两秒,歉意地说:“抱歉,眼神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