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陷阱 第89章

作者:砂梨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看到衣服上有深浅不一的洇湿,她伸手摸了摸,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直在掉眼泪。

  好奇怪,明明胸口没什么感觉。

  衣帽间的那些首饰,她没打算去收,那些都是孟鹤鸣送的,毕竟贵重,还是物归原主得好。

  手指抚过一对完美无瑕的珍珠耳坠,还有翠榴石双股满钻项链,这是她最喜欢的两件,因此停留的时间也格外得久。

  为什么就不能送她一些廉价的生日礼物呢,好让她能够毫无负担地带走。

  她吸了吸鼻子,觉得疲惫。

  东西理到一半就不再去动了,洗澡回到床上。

  看一眼机票,是明天傍晚的。

  正巧李茹打来电话,问她怎么才去榕城,又要回去。

  央仪一时不知怎么解释,结束这段关系的想法曾经几度在她脑海中浮现,只不过做出这个决定的瞬间来得这么迟。她已经看不到这段关系的未来了。

  除了不亏待自己,她最大的优点其实是务实。

  在看不到希望后果断离开,才是伤自己伤得最浅的办法。

  “妈妈你好奇怪。”央仪说,“为什么我回自己家还需要理由?”

  大半夜的,李茹以为她想家,唠叨完问好航班信息。转头对央宗扬说:“你女儿明天回来。”

  电话里,她听到央宗扬应了一声。

  什么都没问,只说:“挺好。”

  坚定的心被夯实得更深,央仪瓮着鼻子,眼泪哗啦啦流,语气却装作无事般撒娇:“爸爸最好了。”

  这通电话后,央仪闷头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

  哭到累,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先将行李闪送到机场。随后向徐叔打听孟鹤鸣的行程。

  昨晚俩人的古怪之处历历在目。

  送完她再回去,孟总已经一个人走到了海边,倚着一颗棕榈树正偏头点烟。徐叔看过去,看到拧在一起的一堆烟头,有的抽完了,有的才燃起就被人不耐地揿灭,足够看出心烦意乱。

  抽完烟,他没上车,像是要让夜风吹走身上的烟味似的,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黑色轿车无声跟随在后。

  徐叔边开车边想,这大概就是孟总曾经最嗤之以鼻的浪费时间。

  但他不敢说。

  因为从男人沉默背影上散发出的不愉快很重。

  一路跟随,终于在离公司很近的一个高架口,他停下脚步。车子及时停到路边。

  男人捏了下眉心,没什么表情地说:“去公司。”

  于是昨夜到现在,孟总一直在公司没出来。

  徐叔不懂心情烦躁的时候靠公务缓解是怎么个路数,但一早央仪来问,他像遇到救星似的,立马汇报了行程。

  “央小姐,我过去接您?”

  央仪最后在房子里走了一圈,确定没有东西遗落,她摇摇头:“不用,我打车就行了。”

  徐叔震惊:“您是说您要来公司?”

  央仪想了想:“是不方便吗?”

  孟鹤鸣应该是很公私分明的人,如果实在不方便也没关系,她可以等中午。趁他休息的时候见上一面,约莫几分钟就行了,不会耽误他太久。

  她正想着。

  徐叔却转了语气:“您的话,应该没问题。这样吧,我帮您先跟秘书处预约。”

  有徐叔作保,央仪如约进入公司。

  她从前只知道孟家坐拥榕城最繁茂和最昂贵的地段,从没想过是如此巨大,站在徐徐上升的观景电梯里,他的产业帝国高楼粼起,一眼望不到头。

  紧张只持续了几秒,在电梯抵达最高层的同时,央仪淡淡舒出一口气。

  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到的时候孟鹤鸣还在开会,助理端来咖啡。平时只在公司的人自然没见过她,她能明显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好奇和试探。

  大约是没见过她这么不像来谈公事的。

  央仪笑了下,将碎发别到耳后。

  四十分钟后,会议终于结束。

  与那帮老古董周旋完,助理第一时间上来告知,央仪小姐来了。

  男人翻阅文件的手有一瞬停顿,随后起身:“在办公室?”

  “等了快四十分钟了。”助理点头。

  众人眼见坐在首位的男人合上文件利落起身,有些面面相觑。

  “孟总,那块地皮的开发方案等下——”

  男人动作未停:“下午到我办公室谈。”

  “经济论坛那边?”

  “明天说。”

  既如此,那他现在要去处理的事一定比这些更重要。没人再有胆量留下去,纷纷点头称是。

  会议室大门开了又关,有人低声问:“是不是有贵客来了,听说这几天特首——”

  “嘘,你管呢。”

  从会议室回去只需要几分钟,从前没感觉,今天却觉得漫长。期间孟鹤鸣抬腕看了数次表,若不是面色仍旧镇定,助理都要替这段短暂的回程路焦急起来了。

  推开门,他一眼便看到安静坐在沙发上的女人。

  她今天很素,没搭任何首饰,却也是因为这份素净,更显得五官精细漂亮,挑不出错来。

  她安静坐在那。

  手边那杯没动的咖啡已经彻底冷了。

  “换一杯进来。”孟鹤鸣不高兴地说。

  他的情绪很淡,连不高兴也不会表现太多。不过只要有那么一点外倾,助理便立马警铃大作。

  提着一口气,助理打算好好数落一下秘书办那几个不懂事的。

  还没转身,沙发上坐着的女人温和地笑了下,摇头:“不用,我不喝。”

  “那您想要点什么别的?”

  “什么都不需要,可以把孟总借给我十分钟吗?”她好脾气地商量。

  这种事当然不是在和他商量。

  助理很有自知之明,赶忙弓身退出,替他们带上了门。

  他的办公室让人感觉低奢却冷清,唯有一株琴叶榕展现着鲜活色调。和他这个人一样,给人感觉心思难猜,太过云遮雾绕了。正如此刻他在对面坐下,闭口不谈昨夜的争执,也不问今天来做什么,只是淡淡关心她:

  “昨晚睡得还好?”

  央仪说嗯。

  他又说:“在这等我半小时,一会陪你吃饭。”

  说着,他便提起座机听筒,像是要让助理预约餐厅。

  央仪起身,按住他的手:“我不吃。”

  心中腾出某种不安,被她按住的手不自然地僵了一瞬,孟鹤鸣抬眼:“是有事?”

  她很快将手收了回去,转身,从随身的手提包里取出一份文件,展平,面向他摆在桌面上。

  认真地看着他:“孟鹤鸣,我想结束这份合约。”

  合约。

  他们之间的合约只有最初的那一份。

  不用看,孟鹤鸣就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那股不安化作实质,很重地敲击他的胸腔。他从未尝过这等滋味,迷惑,不解,颓败,震怒,这里面有好些情绪他近些年已经不会再产出,忽得涌作一股不断作乱。

  有好半晌,他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最后,只能怀疑是耳朵出了问题。

  “你说什么?”他喉结微动。

  央仪望着他,清晰地重复说:“你应该听清楚了,我是说我想提出解约。”

  一定是昨天哭太多,今天情绪稳定得异乎寻常。

  央仪想,这也是好事,免得在他面前失态。

  她用手指指出其中一行:“合约上没说只有你有权利提出解约。”

  很久以前她说过——“万一我出息了呢。”

  没想到在弱势地位那么久,她还真的出息了一回。

  央仪想笑,笑意到嘴边变成了很轻的抿一抿。

  太高估自己了,果真到这个时候还是很难笑得漂亮。

  她看到男人沉静的脸上有她看不懂的情绪淌过。

  握着听筒的手一松,他确认:“你是在讲分手?”

  分手?

  也行,怎么理解都行。

  到底是孟鹤鸣,挺给她体面的。

  明明只是金钱关系的开端,他却用了“分手”这样让他们显得平等的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