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火 第64章

作者:弱水千流 标签: 情有独钟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身着制服的乘务员声线甜美,说完一遍字正腔圆的国语后,又面朝全体头等舱乘客说了一遍英语。

  程菲未出口的话语就这样被打断。

  她低头系安全带,忽地眸光微闪想起什么,不由又咬了咬唇瓣,懊丧地叹出一口气。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挥刀斩情丝,要对他冷淡下来的,结果每次见了面,八字箴言就会被自己忘到九霄云外,眼神、心思,不由自主就会跟着他转……

  真是的!

  从现在开始到下飞机,她坚决不再跟他说一句话!

  程菲正色握拳,打定了主意,之后便点亮手机屏幕,准备边吃蔬果干,边看提前下载好的小说来打发时间,完全当身边的大佬是个透明人。

  然而,计划实施了不到两分钟,便被无情打破。

  耳畔冷不丁传来一道低沉慵懒的嗓音,问她说:“你会不会讲故事。”

  大概是正在假寐的缘故,周清南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沉,也有点儿哑,莫名的性感又撩人。

  程菲:?

  程菲卡壳半秒,随之茫茫然地转过头,看向仍旧闭着眼神色懒倦的大佬。

  他刚才问什么来着,会不会讲故事?

  程菲支吾了下,一头雾水地问道:“周总在跟我说话吗?”

  闻声,周清南稍顿半秒,接着便撩开眼皮朝她看来,眼白隐隐散布着几道红血丝,眸光幽沉,深不见底。

  周清南:“我旁边除了你以外,还有第二个人吗。”

  “……好的。”程菲这下确定了,这位大佬确实是在向她本人提问。

  虽然不知道周清南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良好的职业素养使然,程菲思考两秒后,依然很认真地回答:“算会吧,我大学的时候去福利院做过义工,那段时间经常给小朋友讲故事。”

  周清南:“讲一个给我听听。”

  程菲:“?”

  程菲本来就迷茫,这下更呆了,眸子睁大,用一副格外困惑的眼神看周清南。

  周清南这时已重新阖眸,漫不经心道,“我睡不着,麻烦程小姐讲个故事帮我催眠。”

  “……”

  你是三岁小朋友吗?讲个故事帮你催眠?我一记天马流星拳直接给你砸晕岂不是更快?

  程菲无言以对,抬手捏了捏眉心,静默好几秒才重新做好表情管理,冲身旁的大佬露出一个温柔微笑,道:“周总,您可能有点误会,我说的会讲故事,仅仅是只限于六岁以下小朋友听的故事,就比如说小红帽和大灰狼、搬南瓜的大脚巨人这种。”

  周清南合着眸眉眼沉静,再自然不过地回答:“那就搬南瓜的大脚巨人吧。”

  程菲:“……”

  那一刻程菲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又向这位爷确认了一次,最终得到肯定答复。

  一时间,程菲风中凌乱。

  但凌乱归凌乱,人周大佬毕竟是她们新栏目的赞助商,程菲自问爱岗敬业,绝不将个人情绪带进工作。

  因此,她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耐着性子压低声,给身边这位超级残暴杀人不眨眼的黑老大,讲起了儿童故事:“在很久以前,遥远的魔法森林里住了一个小矮人,他非常喜欢吃南瓜,所以给自己种了一大片南瓜。后来,收成的季节到了,小矮人就背着自己的小背篓哼哧哼哧地来到地里,准备收南瓜,可是小矮人实在太矮也太小了,每次只能往小背篓里装一个南瓜……”

  “天呐,这么多的南瓜,我得搬到什么时候呀!”程菲控制着音量的同时,也不忘声情并茂,“小矮人苦恼地想。忽然,他灵光一闪,想起了自己的好朋友,大脚巨人!”

  ……

  周清南安静地闭着眼,视线中是一片暗无天日的黑。

  听着耳边姑娘轻缓温柔的嗓音,他一阵恍惚,莫名便想起了很多年前。

  那年的滨港还没有大规模开发,雾霾不重,每当夜晚降临,天上便繁星闪烁。

  那年他只有十岁出头,无父无母,游走在破败老旧的街巷中,是所有人眼中的灾星和瘟疫,没有任何同龄的孩子愿意接近他。

  那天,一个星河绚烂的夜,他实在太饿,壮起胆子抢来两个干面包,还没啃完,便被追上来的老板一顿毒打,伤痕累累蜷在街角。

  也是那天,夜星引路命运垂怜,一抹小小的白色身影走进了他模糊的视野,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般,在他面前的脏地上放了一支廉价棒棒糖。

  那一夜,小少年以为自己会死。

  但他最终没有。

  他颤着手拆开糖纸,将棒棒糖放进嘴里,咬得粉碎。

  劣质甜浆的味道在唇舌间爆裂开,就是靠着那零星半点能量和养料,咬牙撑到了天亮。

  从那天起,周清南就告诉自己:死不成,就得好好活,还他妈要活得像个人样。

  

  滨港市人民医院,住院部骨科病房区。

  顾静媛穿着病号服坐在床上,旁边的床头柜上摆着一份银耳粥,装在保温桶里,显然是刚熬好就给紧赶慢赶地送到了医院,桶沿上方还冒着热气,白雾袅袅。

  瞧着那份新鲜现熬的粥,隔壁床新来的阿姨羡慕得不行,忍不住数落身边的丈夫:“你瞧瞧人家的老公,媳妇住院了,还亲手给熬粥,你再瞧瞧你,随便在医院门口买两个包子就把我打发了!”

  阿姨的丈夫是个身形矮壮的中年人,黝黑而敦实。听阿姨说完,他皱了下眉,下意识往旁边病床的方向瞟了眼。

  只见窗边站着一道高大人影,肩宽腰窄大长腿,正以一种很闲散的姿态靠在窗台上打电话,光看那背影身材,怎么瞧都不像是他们这一辈的同龄人,还以为是个三十出头的帅小伙。

  对方打着电话,说话的声音也低沉而醇厚,像酒,却不过分浓,痞气和稳重融合得恰到好处。

  中年大叔打量了陈家槐几眼后,便将目光收了回来,压低嗓子酸溜溜地回妻子话:“人家一看就是能挣钱的,我每天起早贪黑下工地,累都累死了,哪儿来的闲工夫给你熬粥啊!知足吧,有包子吃就不错了。”

  说完,中年大叔懒得再搭理阿姨,拿起水壶到开水房接水去了。

  阿姨冲丈夫的背影翻了个白眼,脑袋转回来,继续用艳羡的表情望着一旁的顾静媛。

  顾静媛离得近,早就听见了旁边两个人的窃窃私语,但她脸色冷淡。懒得解释,自顾自拿起勺子便舀起一勺粥,呼气吹凉,吃起来。

  病友阿姨没忍住好奇心,问道:“欸妹子,你男人是做什么工作的呀?看他每天陪着你又不用上班,在哪儿发财呀?”

  顾静媛吃着粥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道:“收债的。”

  病友阿姨愣住,像是对这个职业很陌生,“这行当挣钱吗?”

  “挺能挣的吧,一个月小几万不是问题。”顾静媛淡声说。

  病友阿姨一听,眼睛顿时放亮光,又想到自己老公在工地上每天累个半死也只能挣点糊口钱,当即好奇道:“那怎么入行,你们有门路吗?”

  顾静媛:“缁嵝枰裁疵怕罚ㄗ哟螅铱橙耍洗蟪隽耸赂冶彻尾痪托辛恕!�

  病友阿姨:“……”

  病友阿姨挤出个干笑,之后就一句话都不敢再跟顾静媛说了。

  不多时,护士进来叫了病友阿姨的名字,让她去楼下的放射科做检查。

  阿姨忙颠颠应下,出门时正好遇上丈夫打水回来,赶紧拽着人就从病房里出去了,箭步如飞,跟背后有罗刹鬼似的。

  病房里瞬间安静。

  顾静媛抻长脖子瞧了眼病友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恶作剧得逞般的笑意。

  “你无不无聊。”陈家槐挂断电话走过来,凉凉道,“到处说我坏话,谁告诉你我现在是缁幔俊�

  “收债的和收保护费的有多大区别?”顾静媛说,“都是出尽招法掏人腰包。”

  陈家槐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大马金刀地分两旁,身子微俯,手肘撑膝,流气地回她:“区别大了。一个是欺压百姓,一个是欠债还钱天经地义。能比吗。”

  顾静媛拿勺子搅了下保温桶里的粥,静了静,忽然又说:“那你去云城干了这么些年,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有?”

  陈家槐脸色微沉,眼帘低垂下去,没应声。

  顾静媛定定注视着他:“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年你只身去云城,再入江湖,不就是想着那一行龙蛇混杂关系广,方便打听那孩子的下落吗?”

  陈家槐还是没说话,低头从裤兜里摸出一包烟,取出一根放嘴里,准备拿打火机点燃。

  顾静媛:“菲菲说过,医院禁止吸烟。”

  “……”陈家槐动作一滞,无语,随手把烟盒跟打火机丢柜子上。

  病房窗户没关严,一阵风吹进来,深蓝色的窗帘随风轻晃。

  过了好一会儿,陈家槐才淡淡地说:“阿城在天有灵,会保佑我找到他的。”

  

  飞行还算顺利,中途只遇到了三次微弱的气流颠簸。傍晚时分,夕阳遥遥悬垂在城市的边际线上,从滨港飞来的8794次航班于平南机场平稳降落。

  抵达目的地,程菲在座位上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随手将手机放回书包里,顺便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瓶盖,喝了口。

  托周姓大佬的福,程菲也重温了一把大学时期在福利院做义工的时光,飞行前半程,她一口气就讲出了三个儿童故事。

  正准备再接再厉讲第四个时,听见身畔的呼吸声变得清浅而平稳。

  在她不遗余力地催眠神功下,杀人不眨眼的锎罄兄沼谒拧�

  飞行的后半程,程菲又不用讲故事,又不用应付时不时抽风的大佬,乐了个自在,只顾着自己看小说看电视剧。

  因此,虽然经历了长达三个小时的飞行,到下飞机时,程菲的精神头还是相当不错。

  平南是个小城市,机场也不大,没给头等舱客户设立专属的行礼提取通道,只做了优先安排。

  不多时,靓丽的空乘组长上前恭敬示意,程菲和周清南便一同动身,跟同航班的其他几名乘客一起先去取各自的行李。

  等了没一会儿,零星几个行李箱便出现在了行李转盘上。

  程菲的行李箱是纯白色,上面还贴了一些卡通贴纸做记号,醒目得很。

  看见自己的白色行李箱,她大眼一亮,当即就准备伸手去拿。

  谁知,就在她手指刚碰上箱子提手的同一时间,另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也覆了上去。

  两只手都是去够箱子,提手部分又小,程菲没留神,这一抓没抓到提手,反而直接抓到了那只大手的手背。

  “……”程菲愣住,下意识转了下眸,竟看见头顶上方不知何时多出一副棱角分明的下颌线。

  男人腿长个子高,就站在她旁边,微弓着身子去够拎她的行李箱,而她骨架纤细体格小,这个姿势这个角度,刚好便被罩进男人高大身躯投下的阴影里。

  程菲被周清南身上熟悉又好闻的男性气息熏得脑子发木,一双大眼惊讶地眨巴两下,甚至都忘了松手。

  周清南耐着性子等了半秒,见这小姑娘还是呆呆的,小手抓着自己的手背不放,只好轻声说:“一边儿站着。”

  “……”

  一听这话,程菲这才猛然回魂儿,右手像被烫到般飞快缩回来,忙颠颠地后撤两步,站到了旁边,双颊也不受控制地飞起红云。

  视线偷偷往转盘那儿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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