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第20章

作者:姜厌辞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言欢筷子一顿,擦了擦嘴,“我是去过洲际见了他,当时他朋友齐宵凡也在呢,哦对了,房间里还有不少保镖,那阵仗我看了都吓一跳。”

  她在极力证明自己并非单独见的秦执,从而撇开与他不清不楚的关系。

  “那些人都是秦伯伯找来的,担心秦执想不开吗?”

  这话分不清是在表面美化秦彧监视控制秦执的初衷,实则暗讽,还是在单纯内涵秦执那脆弱、爱逃避的无能本性,可不管何者,讽的都是秦家人,秦隐没道理会开心,偏偏他笑出了声,还是那种畅快的笑。

  周泊予和赵泽互相使了个眼色,没点破其中的弯弯绕绕。

  言欢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不知秦家内部更深层次爱恨情仇的人,秦隐诡异的反应险些让她将自己的困惑脱口而出。

  秦隐喝了口酒,是他自己带来的伏特加,纯度高,醺哑了嗓子,“可能是为了防他出来丢人现眼。”

  手足兄弟,埋汰起来毫不留情。

  梁沂洲在这时插了句:“这里的梅子酒酿得不错,来点?”

  言欢的注意力短暂地被转移走,目光含着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娇嗔,“三哥,你怎么老爱给我推荐酒?”

  “你不是爱喝?”

  理所当然的语气在空气里响起时,唯独赵泽一人以习以为常的反应看待,“知道你俩关系好,可也别太好了,阿叙知道怕是要吃醋。”

  梁沂洲一顿。

  周泊予真就服了赵泽,在工作上挺机灵一人,怎么到人际关系上这么没心没肺?叫来秦执他哥还不罢休,居然又提起真正的禁忌话题,谁不知道言欢现在最听不得言叙钦这名字,非要在她雷区上来回蹦哒吗?

  “今晚这虾不合你胃口?”他看向缺心眼,及时岔开了话题,“看你都没怎么吃。”

  赵泽做出心碎的手势,“你是一点都不关注我啊,吃了快一盘呢。”

  周泊予将转盘拨过去,“这不还有还有半盘,罚你吃完,没吃完就不许说话了。”

  “……”

  安静看完这场草率的戏码,秦隐掩下心里所思所想,学着赵泽毫无眼力见的行为,继续道:“言小姐,既然都问到这份上了,那我就再多问句,这场婚约在你看来还有可能吗?”

  几乎是下意识的,言欢看向了梁沂洲,这一细小的举动恰好被秦隐捕捉到,他唇角挑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言小姐别误会,我问这个不代表秦家,不代表我父亲,更不代表秦执,我是替我自己问的。”

  赵泽听纳闷了,若秦隐不是代表秦家任何一个人,那秦执和言欢的婚事能不能成又关他什么事?

  难不成他觊觎言欢已久,想趁这机会让本就混乱的关系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赵泽的脑回路就这样绕了地球三圈,最后把自己绕进去了,反观要回答的当事人,双目清湛,丝毫没被搅乱心绪,四两拨千斤道:“我一个人的想法并不重要,也对结果造成不了什么影响,秦先生问错了人。”

  秦隐不是问了个问题,而是设了个陷阱给她,只要她给出是或非的直接答案,都会被放大,落人话柄。

  秦隐第一时间看穿她的小伎俩,“那我换个问题,言小姐对秦执是怎么看的?”

  撇开秦言两家交错的利益,撇开各种层面的道德问题,只谈纯粹的感情,对言欢而言,更好回答,毕竟是她和秦执两个人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是好事坏他们自己知晓,旁人站在道德制高点对其审判,也只会落个多管闲事的罪名。

  言欢斟酌措辞,“我和秦执一起长大,自然有情分在,过去我也是把他当成了朋友,但他好像不这么看,尤其在我们的婚约传出去后。”

  五分真

  五分假,拿自己当受害者,细品,还能读出:她现在和秦执已经连普通朋友都没法当了。

  应侍生端着一杯梅子酒进来,玻璃质地晶莹剔透,有浮雕工艺点缀,底下躺着两颗在灯光下变了色的青梅。

  言欢浅浅尝了口,梅子自带的清香稍稍盖过醇厚的酒味,不熏鼻也不呛嗓,后劲更小,忍不住就多喝了几口,半杯很快没了影。

  等到一整杯消失,碍于度数低,她脑袋还是清醒的,唯一能看出些许醉态的是她两腮的红晕。

  梁沂洲也看出了她的喜爱,但没让人续杯,而是给她倒了杯清水,推过去的同时说:“都说秦大少爷赌运好,一会儿赌一把?”

  秦隐不着急答应,“我怎么不知道梁先生赌性这么强,一个下午都没让你痛快,敢情我这钱都白输了?”

  梁沂洲权衡了下利弊得失,选择直截了当地挑明秦隐放水的行为,“大方赶着上去倒贴的,和用心用真本事赌的是两回事。”

  哪怕把人看低到尘埃里,他操弄的话术都是温和的,鲜少有内涵得如此锐利的时候。

  他拿眼尾扫向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两人。

  都是见过世面的人,周泊予和赵泽自然不会被这罕见的阴凉眼神怵到,但也从中琢磨出了别的意思:加入这场赌局。

  周泊予同梁沂洲的关系更加亲近,最先表态,“既然都出来了,那还是要赌得尽兴点,不过我今天已经赌痛快了,所以一会就不直接参与进去……这样,我在九章那有一套空置别墅,就当成筹码压在阿洲那儿好了。”

  赵泽也不想正面卷入他们的是非,表个立场再合适不过,“那我也加个筹码加到阿洲那。”

  他想了想自己名下空置的房产,乱七八糟的,一时半会没理出头绪,忽然想到前两天刚叫人拍下的洛克菲勒蓝宝石,原本是拿来送女伴的,现在倒好,借花献佛了。

  “阿洲估计也不在乎是不是会再多处房产,拿我就拿一颗蓝宝石做赌注,要是一会阿洲得胜,这玩意就送给我们的言欢妹妹。”

  言欢眨眨眼睛,分不清是好笑,还是高兴,弯起唇,“我还能沾这光呢?”

  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全然不在乎他的意见,这性质就有点赶鸭子上架了,秦隐借着酒杯挡去自己思忖权衡时阴沉的表情。

  这场豪赌其实不是非要进行,梁沂洲只是想代替言叙钦当一回言欢的娘家人,表明态度,告诉秦家的她并非无人撑腰。

  秦隐心机深,自然能想到这层面上,之所以沉默,只是他不想顺了他们的意,轻轻松松被拿捏住,他放下酒杯,正想顺赵泽的话提出一个要求,被梁沂洲抢先:“既然是送给言欢的,那就让言欢代替我和秦先生赌一场吧,至于筹码,有人送了蓝宝石,那我就送颗粉钻。”

  Winston Pink Legacy的粉钻,是极为纯净的Type lla型,色级达到粉钻里最高的Fancy Vivid Pink,呈现夺目的艳彩粉,前不久被匿名人士用三亿人民币的天价拍下。

  没想到这人就是梁沂洲。

  言欢没想到又有自己的事,摊上的还是这么大的事,稍愣后,也不管秦隐是怎么想的,爽快应下,“太复杂的烧脑子,不过我今晚喝了酒,不用烧这会就有点懵了,那我们玩点简单的吧,秦先生,你觉得牌九怎么样?”

  秦隐没有说不的道理,他也拿出了自己的筹码,“我就不拿房子、珠宝当抵押了,简单点,就给言小姐一个你想要的承诺吧。”

  在场都是八百个心眼的人,这话什么意思,一目了然。

  言欢点头应下,“好呀。”

  吃好饭,两人坐到那张德扑桌上。

  梁沂洲也不过来看着,一个人来到言欢坐了一下午的位置上,慵懒靠住椅背,置身事外的姿态,仿佛什么样的结果对他来说都无所谓,她玩个尽兴就好。

  也对,家缠万贯的,不在乎这点筹码。

  拿到牌后,言欢看了眼梁沂洲,发现他燃起了一支烟。

  这是她回国后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抽,猩红的火光在指尖忽明忽暗,飘出的云雾被气流一扑,微不可查。

  奇迹般的,她就这么放松了下来。

  到手的牌不好不差,言欢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秦隐,看不出喜怒的一张脸,毫无破绽。

  轮赌技,言欢哪会是他的对手,折腾几个回合,还不如all in豪赌一番,是输是赢,一把见分晓。

  牌摊得让人猝不及防,赵泽想阻挠都来不及,心里直呼输定了,不过要说心疼倒也没有,只是觉得惋惜。

  秦隐视线眺过去,没开牌,语调寡淡:“我输了。”

  不等其余两人反应过来,言欢得体一笑,“运气好而已。”

  秦隐淡淡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我输得心服口服。”

  后半句话被言欢当成玩笑话听,他那样子哪像心服了?

  秦隐起身,拿起外套,做出离开的架势,“公司还有事,就先走了,至于答应言小姐的事,我会说到做到。”

  周泊予和赵泽互望一眼,心里齐齐冒出一个猜测:秦隐怕不是在装输。

  牌还好好摆在那,赵泽上前一翻,牌面俩数字明晃晃的“2“和“9”,小的可怜。

  还真输了。

  “言欢妹妹,你这运气确实好。”

  言欢大大方方收下他们的夸赞,“你们那些用在我身上的筹码,是要物归原主,还是——”

  周泊予很快接上:“那当然是给你了,就当是我们的观赛门票了。”

  赵泽也是这反应。

  今天这局算结束了,梁沂洲和言欢一起离开庄园,五环外的郊区,广阔静谧,道路两旁的香樟树密密麻麻,路灯从树影里倾落而下,模模糊糊地映进车里。

  开到半程时,路过一处教堂,门前灯火明朗,古希腊风格的科林斯氏柱上的浮雕精巧绝伦。

  言欢一面欣赏外面的风景,一面在心里计算了下,他们一起坐在同一辆车上的时间加起来似乎快比他们待在同一屋檐下的时间还要长了。

  “三哥,我们去吃点东西吧。”

  “今晚没吃饱?”可看她动筷子的次数并不少。

  言欢夸张道:“从来没玩过这么大的赌局,被吓饿了。”

  梁沂洲笑了笑,“想吃什么?”

  “就吃点简单的汤面吧。”

  梁沂洲应了声好,让司机改道后,升起隔板,言欢猜测他有什么隐秘的事要说,果然,开口聊的便是秦家,“你对秦隐了解多少?”

  “以前去秦家的时候,恰好见过几面,基本上没说过话。”

  “怕他?”

  “有点。”

  梁沂洲没往下接,“你对他的身世了解多少?”

  他今晚说话有点绕,但就是这么一开口,言欢就明白秦隐的身世存在着难以对外公开的隐情。

  “秦彧早几十年干过强取豪夺的事,抢来的人就是秦隐的亲生母亲,秦彧敢做不敢当,觉得这段经历不够光彩,三年后,等那人生下自己的孩子后,对外宣称秦隐是他第一任妻子的孩子,还把秦隐丢给她照顾,没多久,秦隐亲生母亲就被秦彧折磨死了。”

  言欢怔了下,“秦隐知道这事吗?”

  梁沂洲更倾向于他是知道的,“不管知不知道,他只能装作不知道。”

  越是处于这个圈子的核心,了解到的豪门秘辛就越多,这里面真正的正人君子屈指可数,道貌岸然的禽兽却是司空见惯。

  秦彧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秦、言两家的婚约,谁都知道里面有更深的利益往来,言老爷子一定和秦彧达成了某种交易,秦彧这人自私自利到极点,交易的受赠方不会是秦家,只可能是他自己。

  秦隐要想对付秦彧,就不可能眼睁睁看着秦彧继续扩充自己的疆土,也因此这个婚约不管如何都不能成。

  刚才在赌桌上,言欢他们三人位于秦隐的视觉盲区,自然看不见他的小动作,但梁沂洲

  是注意到了的,那牌被他换过。

  梁沂洲也有理由相信秦隐并不惧怕被自己发现出了千,相反,或许他就是想让他看到。

  这场赌局,秦隐没有赢的道理,但他也没有让自己输,看似是他许给了言欢一个秦言两家不结姻亲的承诺,实际上这诺言对他更有利。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在试探,试探这位言家曾经风光一时,现沦为利益陪葬品的大小姐是什么态度,身边是否还有能为她撑腰的人,要是有,他会毫不犹豫地将胜利果实喂到她嘴里,当然卖的是梁沂洲一个人情。

  言欢沉吟近两分钟,也渐渐察觉到了一些端倪,让她一头雾水的是:“三哥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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