渝欢 第52章

作者:姜厌辞 标签: 豪门世家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言欢打断她的慷慨激昂:【你不是还欠我两个要求,再兑现一个吧。】

  言兮注意力被转移走:【你想让我做什么?】

  言欢:【创个新号,在微信上假扮一回林思雨。】

  言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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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宴当晚,梁沂洲去了趟梁氏名下的私立医院,高烧加急性肠胃炎,直接办理住院手续。

  知道他生病消息的只有林秘书一人,等到循例的视频会议结束,林秘书问:“您现在一个人在医院?”

  梁沂洲嗯了声,滑动屏幕的手指没停,随即用公事公办的口吻对半分钟前接收到的城郊新地皮开发策划书提出几点修改要求。

  岔开话题的意图如此明显,林秘书这样的人精自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也知老板的私事不是他能插嘴的,但看见屏幕里那张惨白的脸,还是没忍住多嘴问了句:“您生病这事,需要告诉太太吗?”

  梁沂洲倏地撩起眼皮,眼神微凉,带着极为罕见的戾气,语气强硬:“我不需要自作主张的人。”

  林秘书没料到自己刚才越俎代庖的想法被如此轻易地洞察,心下一凛,郑重其事地给出保证后,这话题才算翻篇。

  梁沂洲挂了电话,好不容易消停下来的胃又开始一抽一抽地疼,高烧不退,止

  痛药被明令禁止,他只能忍着,好在比起心脏处传来的不适,这点算不了什么。

  生病这事最后不知道怎么传到周泊予和叶卿耳朵里,前者在他出院前来看望了回,附赠一束顺路买的干花和几句看热闹般的冷嘲热讽,后者,想来但被他拒绝了。

  叶卿在电话里问了和林秘书相同的问题,那会梁沂洲已经准备出院,就说:“我没告诉她。”

  “你这孩子怎么回事?”

  “您上回说的那些,这几天我想明白了,我晚上就回富力山。”

  “身体好了?”

  “肠胃不疼了,烧也退了,后续可以回家慢慢调理。”

  叶卿问:“真打算回去了?”

  “该回了。”

  梁沂洲这次说的是实话,至于他找到的最优解,是将时间倒退到见简优之前,当作一切从未发生过,言欢依旧是为了摆脱被肆意安排联姻命运、不得已找上他、对他并未有其他特殊感情的妻子。

  逃避是可耻的,却是怯懦者最好的防御手段——他深谙其道。

  生长在阴冷角落里的生物即将见到光亮,就像卸下了一身沉甸甸的包袱,梁沂洲感受到难以言述的轻松,只是他无法确定能维持多久。

  现实告诉了他答案,越靠近富力山,拴在他心脏上的细绳重量越来越大,下坠感强烈,周身的疲态跟着变重,做好的心理建设溃不成军,呼吸短促而慌张。

  他甚至想让司机改道回酒店,叶卿在通话里耳提面命的交代阻挠他的出声,二十分钟后,他顶着异常难看的脸色进了别墅。

  梁沂洲没立刻上楼找人,而是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楼客厅门洞旁,不知道过去多久,楼梯传来动静,言欢穿着睡裙下楼,步子迈得很慢,落点间奏分明,将另一个人勉强压下的焦虑再次带出。

  起初言欢一直平视着前方,梁沂洲站立的位置在她的视觉盲区,连余光都无法捕捉到一小截,但存在感过于强大的人,层层叠叠的屏障是无法完全将他隐匿的,她停下脚步,视线朝那个方向眺去,一愣。

  几天不见,他人瘦了一圈,肤色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上穿着一件白衬衫,两粒扣子散开,领口的褶皱有些明显,颓唐的厌世感尽显,像废墟上烧灼的火焰,被铺天盖地的冰锥浇灭后的寥寥青烟,性张力看着更强了。

  梁沂洲垂在腿侧的手指微微一动,稍稍昂起下巴,用眼神接住她,来了句毫无营养的开场白:“今天一天都在家里?”

  言欢点点头,朝他靠近,“三哥这是回来拿文件的?”

  梁沂洲摇头否认,喉咙有胀痛感,他沉沉咳了两声,抢在言欢问他是不是生病了前,哑着嗓子说:“来见你的。”

  言欢又是一愣,没来由感受到一种被命运潮水裹挟着的窒息,她压下,静静等着。

  以为会等来一段开诚布公,结果梁沂洲什么也没说,只提了无关紧要的话:“今晚开始,我会住回这儿。”

  言欢默默在心里将那句“来见你的”和“我回家了”划上等号,几秒后,思忖出其他潜台词,他这是要将这些天横陈在他们之间的无形矛盾做冷处理,自甘堕落当回双目清明的睁眼瞎。

  言欢不满他这种做法,却也为成功窥得他其中一个爱逃避的人格缺陷感到愉悦,两种情绪中和她的反应,她平静地哦了声,隔了会儿,才想起问:“三哥,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的手探了上去,掌心盖住他的额头,像正常体温,打消她的三分怀疑,可他的状态实在差,她忍不住将双臂穿过他身体两侧,环住他后腰,检测他是否真如她想的瘦了一大圈,猜测得到印证后,她又将脸颊贴到他胸膛,轻轻蹭了两下。

  空落落的心脏一下子被填满,身体里贪心的兽张开了嘴,想要填报更深层次的饥渴。

  言欢能察觉到,在她若有若无的撩拨之下,他的心跳得很快,就像情动时的跳动节奏,可这似乎也不能代表心脏那处不是空的。

  想到这儿,她眼睫微颤,破天荒地升起打退堂鼓的冲动。

  出神的空档,梁沂洲轻轻攥住她的手腕,举到离胸口五公分外的地方,片刻又将身体往后挪了一步,距离拉得更远了。

  对面脸上清晰可见的绒毛变成雾化的花,他微微眯起眼睛,一面对自己的冷淡做出解释:“感冒了,别靠得太近。”

  言欢相信就算他此刻的精力充沛到一拳头能打死一头牛,他也会谎称自己有心无力,抗拒与她的一切的亲密接触。

  她可能要收回刚才的想法了,他们的生活并非回拨到约见简优之前,而是直接跳到完全陌生的时间,达成了他们认识以来从未有过的相处模式。

  ——偏离兄妹间的亲昵,朋友间的安心自在,床伴间的酣畅淋漓,只存留下契约夫妻间的冷淡和疏离。

  言欢瞬间索然无味。

  心里的那点旖旎消失得烟消云散,破罐子破摔的赌徒心理倒回来不少,她抽回自己的手,眼皮一垂,敛下翻涌的情绪,“三哥吃过药了吗?”

  梁沂洲点头,“我先去洗澡,这两天会住在客卧,等感冒好了,再搬回去。”

  言欢没同意,“还是住主卧吧,要是晚上不舒服了,我能第一时间发现帮你拿药。”

  她其实没指望他能应下,以至于当他应了声好后,她呼吸滞了一秒,露出意料之外的反应。

  梁沂洲是和言欢一起上的楼,之后他就进了浴室,出来时主卧不见言欢的影子,她的手机就放在床边,处于解锁状态,屏幕亮着,微信界面里多个对话框有未读消息。

  梁沂洲无意窥探她隐私,匆匆收回视线,心口忽然一缩,不受控地挪了回去。

  他没看错,清一色以姓名为备注的对话框里,有个叫“林思雨-Lydia”的,这人他有点印象,以前跟在言欢身边的人,然而真正引起他注意力的是底下的一小行字,由于字符限制,呈现得不太完整,但仅是最前面的六个字,冲击力也足够强烈。

  【我喜欢梁沂洲】

  他一时怔忪,和眼睛一样,手指也不听使唤,点进对话框。

  号应该是新的,也可能清理过消息,最早的记录停留在三天前。

  林思雨-Lydia:【我刚回国就听说你和秦执的事了。】

  林思雨-Lydia:【秦执那王八蛋怎么敢脚踏三条船,还跟你悔婚?】

  言欢:【你别生气,那种烂黄瓜,谁爱啃谁拿去啃。】

  林思雨-Lydia:【那你也没必要和梁沂洲结婚啊。】

  他眸光一跳,想往下滑,又不敢滑。

  踟蹰了两分钟,才看到内容。

  【因为喜欢。】

  【我喜欢梁沂洲,如果非得嫁给一个人,我希望是他。】

  最新一条消息在十五分钟前,话题主人公未变,是言欢先挑起的:【三哥回来了,但我觉得他离我越来远了,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爱我。】

  林思雨-Lydia:【那要不,算了吧?】

  梁沂洲陷入长久的沉默,迷蒙的光影里,他想起言欢十八岁那年的成人礼,他问她想要什么。

  她的眼睛像盛夏的明月,清泠泠的,却分外勾人,“想要三哥——”

  两秒后她笑说:“我不要别的,只想要三哥前几天拍下的袖扣。”

第39章 39

  不设防的事一样接着一样发生,乱七八糟的回忆趁机复苏,轮番以连续剧的形式在眼前播放,梁沂洲大脑的信息存储性能险些告急,两天前高烧不退的感觉回来了,额头仿佛在冒烟,散出的烟雾是他是被不断消融的理智。

  思绪飘散得实在厉害,连让他头脑发昏的始作俑者是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未察觉到。

  直到略显诧异的声线在耳畔炸开,他陡然回过神,手机从掌心跌落,擦过床沿,摔落到地毯上,庆幸的是,地毯足够厚,削弱不少冲击力,最后只发出一道沉闷的响声。

  言欢弯腰捡起,象征性地准备查看一番手机的破损状况,转瞬工夫,她像刚发现屏幕未上锁那般,视线突然凝固住,脸上的不自在愈演愈多,汇聚成难堪。

  她抬起头,声若蚊蝇:“三哥,你都看到了?”

  室内灯光暗淡,包裹着两张同样意味不明的脸。

  男人黑漆漆的眼眸对上女人的,他没有说话,却恍若道尽千万难以言述的事。

  片刻,梁沂洲垂下目光,“嗯。”

  像从胸腔里闷出的一声,低沉得厉害,将人高昂的情绪笔直地往下拽。

  他不算彻底失去判断能力,现在回过头看,那些聊天记录设计得未免有些拙劣,经不起逻辑推敲。

  就算林思雨一直待在国外,北城圈子里甚嚣尘上的传闻她不至于全然不知,什么“刚回国就听到”纯属无稽之谈。

  另外,这两段对话出现的时间点过于微妙了。

  说白了,这些记录其实就是言欢想让他看到的。

  她也不在乎他是否能推理到真相,她要的只是他的态度——

  她是在逼他承认她的爱,或许,也是在逼他承认他爱她。

  冗长的陈默里,梁沂洲体表温度骤降,他感觉自己变成一具尸体,被风干,制成蜡像,直挺挺地立着。

  只要她再在他身上打出一点火星,他就能将自己燃烧成灰烬。

  言欢一时半会拿捏不准他的态度,抛开理性思维,仅从她的第六感看,刚才那声“嗯”带来的不是什么好征兆。

  “三哥,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她抬起头,迎着强光的眼睛感受到难忍的刺痛,生理性泪水险些夺眶而出,被她生生摁了过去。

  说来讽刺,即便在这一触即发的节骨眼上,她还能腾出心思权衡什么时候掉眼泪才能获得最高程度的回馈。

  梁沂洲想问的东西太多了,不能问的也是,犹豫间,凹陷的锁骨上逐渐沁出不安的汗液,凝固成冰锥,缓慢滑动到他脸上,几秒的冷冻后,他的姿态看上去又变得游刃有余了。

  他轻声开口,语焉不详:“什么时候的事?”

  言欢知道他在问什么,“高中。”

  停顿片刻,她决定把时间线说得再详细些:“十七岁的时候,不过那时候是心动,是喜欢。”

  “现在是什么?”

  “喜欢太幼稚,也太浅薄,现在是爱。”

  提及这个话题,她与生俱来的骄矜藏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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