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河边草
……是刚才涂鸦的回礼么?
她可真好说话,当然这样也方便啦。
他如是想着,伸手拾起课本,轻快地念出了标准答案:
“我觉得应该是正态分布,这里的标准解释是……”
第一次合作发生在无人知晓的桌下,配合默契,抬首时张教授只当这位富二代有些脑子。
刚好手机上简讯通知有要事相谈,他也没兴趣再多为难他。
男人矜贵地冲方景澄点点脑袋,沉声宣布课程暂停:
“回答得不错。这部分暂时到此结束。我们先休息十五分钟再继续。”
张教授的离开如同往死水投下石子,他踏出教室的那刻,鸦雀无声的教室重获生机。
方景澄拉开抽屉里的背包,抽出早就准备好的点心,冲夏茯笑道:
“吃饼干么?我早上起晚了,吃饭很匆忙,就抓了点零食出来。睡眠不足的话,补充点糖分会比较好哦。”
连续两天没有睡好,她眼底的青黑越发浓重。
夏茯第一次帮人作弊,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行动,刺激程度远超代写作业,到现在她还心脏咚咚跳个不停。
她捂住心口,茫然地看向眼前礼盒。
又是没见过的东西。
光滑的白色纸盒表面印着优雅的烫金底纹花纹,盒体斜角处系有印着英文字母的缎带,漂亮得可以充当首饰盒。
在夏茯贫瘠的认知里,贵和好挂钩。周末的剩菜早就吃完了,但只要看着那个包装,“宴会厅”内品尝到的金钱香味又重新在嘴中弥漫。
夏茯不会拒绝食物,不过考虑到方景澄或许也没有吃饱,推己及人,她还是先问了句:
“可以么?这是你的早餐吧……”
“当然可以,就当帮忙的谢礼,如果你没帮我答上那题,课间被老师训斥,我也吃不了。”
“没有喜欢的口味呢?”
方景澄扯住蝴蝶结的一角轻轻外拉,丝带从他的指尖滑落,木盒就此敞开。其中裹着巧克力的蝴蝶酥、花朵似的黄油曲奇、洒满榛果碎船型饼干应有尽有。
夏茯记得之前跟室友看过一部魔幻电影,里面邪恶的白女巫仅凭一盒晶莹剔透的软糖,就蛊惑了小小的勇士。
季晓薇说曾那是文艺作品的夸张手法,但事实上吃到好吃的,的确会让人幸福得要命。
牛奶味在嘴里化开的同时,自己的心好像也跟着融化了。
方景澄看着女孩发呆。
瞧她高兴的,眼睛都眯起来了。
咯吱咯吱、一手住捏饼干,一手捧碎屑的样子像极了仓鼠。
不过她玩笔的动作可没有小动物灵活,方才忙中出错,中性笔的油墨在她指侧划出长长一道印子。
他眯眼看着那道墨痕,将饼干盒整个推了过去:
“喜欢的话就都拿去好了。”
“这样就可以了。”
夏茯舔掉了嘴角剩余的一点碎屑。她认真地抚平饼干包装纸上的褶皱,抖去上面的碎屑,似乎打算把它夹进教材当做书签。
虽然油纸的印花精致又好看,但她记得还有更可爱的东西。
接着,女孩抬眼飞快地看了方景澄一眼,小心翼翼地跟他商量说:
“我可以留下那张活页纸么?你画画很可爱,我想留下来当书签。”
意料之外的请求让方景澄愣了一下。
“可以啊。”
一张草稿而已,他干脆地撕下活页,将它递到夏茯手中。
淡黄色的纸面上,一面是可爱的猫咪,一面是夏茯刚写的答案。
夏茯默不作声地摩挲纸面,感受笔尖制造的凹痕,高兴地想:好了,罪证回到自己手上了。
她把卡通画放在膝盖上欣赏,甜食带来满足感使夏茯短暂地忘记了包志伟带来的不快,可对方不会放过她。
“夏茯,关于数模比赛组队的事情,你想好了么?”
一道阴影罩住夏茯的身体,她抬头,看见男人不知何时站到身前。
夏茯无意识屏住呼吸。
自从“偷拍”之后,在觉得包志伟麻烦讨厌之余,她就对他又多了一份难以形容的恐惧——
好像她还身穿睡裙走在路上,而男人的影子从黑暗里钻出,一双手从背后抚摸她的脚踝,一双手捂住她的嘴巴。
好可怕。
夏茯浑身僵硬,恨不得立刻尖叫着跑掉。
她才不会跟包志伟组队呢。
万一备赛时他知道了她打小报告的事情,她岂不是很危险?
都怪她之前总是和包志伟一起走,辅导员和宿管对她的误会也越来越深。
真要在路上发生争执,大家会不会只以为那是“情侣纠纷”,不方便插手,把自己扔在原地呢?
这种假设让夏茯在畏惧之余又感到了一丝泄气:
“对不起,组队的事情还是算了吧。”
“上次合作,你也看清楚了吧?我其实不擅长表述,一直让你陪我改模型,我很过意不去。”
“组队的事还是算了吧。”
包志伟压根不会理会她的拒绝,夏茯只能寄希望于不断贬低自己来让对方放弃。
“怎么会?你今天回答问题不是挺积极么?”
“我觉得你还是有进步的。”
男人依旧喋喋不休。
夏茯不敢抬头看包志伟的脸。
他的影子越来越重了,像一块黑布一样缠绕她,让人动弹不得。
她耷拉着眼皮,以沉默作为最后抵抗,而视线里除了自己的膝盖,还有一张尚未收起的草稿纸。
夏茯盯着猫咪可爱的笑脸,终于下定决心。
“我已经组好队了。”
她一字一句说道。
第13章
方景澄没有加入这场对话。他单手托住下巴,像一位事不关己的路人,望着夏茯的背影发呆。
毕竟他跟夏茯顶多比普通同学稍亲近一些,远没有到能到插手她学业的地步。
上个周末,他已用行动和言语暗示夏茯,自己能提供帮助。但如果不是她主动领情向他开口,一切就没有意义。
她差不多也要开口了吧?
只要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夏茯讨厌那只吉娃娃。
女孩脊背在男人的言语中弯曲,仿佛风雨中的芦苇低垂,那种姿态既充满韧性,也充满未知,方景澄很难估计她会在第几个下一秒折断。
他漠然旁观这场围剿,就像等待猎犬扑咬兔子、鹈鹕吞下游鱼,只要等到夏茯精疲力尽,再卡住包志伟的脖子,就可以坐享其成——
他方景澄绝不是什么好人,但世上多的是更恶劣的家伙。对比之下,他便显得善良可亲,只要有那么点良心与礼貌,就能获得别人的喜爱。
耐心等待。
青年在百无聊赖中转动中性笔,以完整一圈作为单位计数。当余光扫过桌上只空了一小块的饼干盒时,他心想可以对她再宽容些:
如果夏茯回头看他一眼,就帮她。
但她只是徒劳地解释了几句,然后陷入沉默。
夏茯低着脑袋,从鬓角垂落的碎发遮住她的脸庞。方景澄看不清她的表情,他只看到她在膝盖上交叠的双手,漆黑的油墨被她无措地攥进掌心,指节处微微发红。
她的膝头放着一张画满图案的草稿纸。
不知不觉,方景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压住中性笔,笔盖有节奏地叩击桌面——
“哒哒哒”,他跟着声音重新计时,发现它压根无法盖过包志伟的喋喋不休。
方景澄的嘴角终于在等待中扯成直线。
……够了。
这家伙实在太吵了。就算为了自己的耳朵,他也应该出口灭灭他的风头。
方景澄烦闷地望向包志伟,然而就在他打算开口的前一秒,或许是心灵感应终于起了作用,夏茯在抛下一句“我已经组好队了”之后,突然主动回头看向他。
“真的不用邀请我。”
“我已经说好要和方同学组队了……这次由他来当主讲人。”
未曾料想的发言打破平静,包志伟和方景澄皆是一愣。
包志伟愕然地打量被他强行忽视的青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什么?你们要组队?”
方景澄反应比他快上许多,这会儿已经调整好状态,自觉开始扮演新的角色:
“对啊,我们已经说好了。如果包同学你再加入位置就冲突了……还是说你愿意屈尊做点数据分析的后勤?”
他双手交叠,视线由上而下审视包志伟的面庞,徐徐勾起嘴角,说话毫不客气:
“从上次篮球赛来看,你不擅长这种细致的工作。”
失败的回忆令包志伟万分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