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初醺
她真的想在?这个小城随便?找个人共度一生吗?那真的是她想要的生活吗?
她明明是个勇于追求自我,不甘被困的人,为什么?现在?甘心被困在?牢笼里,不愿意再去?对抗一次?
她心里像是有两个小人,一左一右地不停地打架,扰得她不得安宁。
最?后?那个不理智的想法还是占据了上风,她仍旧像和他在?一起时明知道?不可为而为之,假设,再试试呢。
南夏打开通讯录,找到温聿秋的号码,正?犹豫着要不要拨过去?,另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才意识到对面是谁。
她的心使劲往下坠,像是叫人从虚幻世界里使劲拉回现实。
温华儒甚至没问温聿秋是不是跟她在?一起,他只是说:“南小姐,你那么?聪明,我想你应该我打这通电话是要做什么?。”
南夏勾了勾唇,想起沈西音同自己说过的话。她说温聿秋当众拒绝了联姻,那代表着什么?她没那么?清楚,却也大概能猜到不少。
像他那样的名流,很多?事儿自己是做不得主?的,事事都得以?利益为先。
温华儒自然不会同意他们在?一起,像他们那样的人必须靠联姻去?保证自己现有的位置不会下坠,他告诉她:“你觉得你能为阿聿的事业带来什么?助力,留在?他身?边难道?不是自私的举动吗?假设你爱他,你就应该放手。
南夏耳边嗡嗡地响,中间有一段没听清,过了好久才又听到他说:“小姑娘,你还太小,不知道?门当户对才能走得长远,你不适合他,也配不上他。现在?懂事点自觉退出,也不至于以?后?闹得太难看,你想看着阿聿离开京越,你觉得他离得开京越,离得开温家吗?”
在?他看来,那都不过是小辈的一场游戏,等他们觉得没趣了便?会落幕。他还让她想要什么?可以?尽管提。
南夏已然回了小城,也和温聿秋没有任何表面上的牵扯,她不必再给对方面子:“您这些话应该去?劝阿聿,我提过好几次分?开,是他不愿意好聚好散。您说我配不上他也只不过是在?贬低他的眼光。”
南夏已经这样说了,索性说个痛快:“从前我尊敬您、尊敬温聿秋的母亲,只不过是因为你们是温聿秋的家人,因为你们可以?仗势欺人我得罪不起,可这份尊敬从来不是因为你们的为人。您觉得自己高贵,但是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
电话那头大概是被气冒烟了,甚至笑了出来:“好好好,你还真的是……”
南夏是变得世故,她知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但是这也不代表她可以?被随意欺负。
总而言之,她现在?舒服了。
挂了电话后?,南夏去?洗了个澡。穿着睡衣出来之后?,她清醒了不少,倒不是后?悔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而是突然想起老爷子问她自不自私。
她的理智慢慢回笼。
她确实自私。
脑海里回想着对方说的每一句话,她想她最?自私的事是非要和温聿秋有个结果。
他说甘愿为她放弃任何东西,可是她又怎么?舍得让他放弃自己的生活,她又怎么?能承担得起他牺牲的全部感情。
她觉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来,开始无比怀念今天那个怀抱,那会不会是他们人生里最?后?一个怀抱呢。
南夏很想任性一回,不管不顾地向他索取,可偏偏她那样的个性,做不到亏欠任何人任何东西,尤其是感情。
她突然开始痛恨这个夜晚,希望它能漫长、更漫长一点。
因为天一亮,她必须给他一个残忍的答案。
可是谁又愿意在?爱人的胸口上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痕呢。
南夏心痛地有些无以?复加,倘若温聿秋是以?前那个冷心高傲的温聿秋,她尚且能下手,可是他抛下一切来见她、即便?知道?她有可能和别人在?一起仍旧来见她时,她早就输得一塌糊涂。
她咬着唇瓣,五脏六腑跟着发疼。
可最?后?她希望能漫长一点儿的夜晚也没能实现,南夏没能休息好,遮瑕遮了半天也没能把黑眼圈完全遮住,她戴了墨镜去?咖啡厅找温聿秋,想要当面跟他说清楚。
温聿秋抱着束花过来,一看她这大冬天的、室内还戴个眼镜,看上去?有些装酷的嫌疑,嘴角染上了点儿笑:“你在?做什么??”
她抿了抿唇,没让他摘墨镜。
温聿秋只当她是不好意思:“想好了?”
其实他也想了很多?,很多?东西是拥有过的,以?后?也有可能拥有,可南夏是独一无二的。
他其实很想好好抱抱她,等她给他一个确切的答案,和她一起去?面对一切。
南夏张了张唇,却说不出口。
“怎么?了?”他觉得有点不对。
“我想清楚了。”她看起来有些陌生:“温聿秋,你有没有想过,离开了温家的温聿秋就不是我喜欢的温聿秋了。我喜欢的,是你靠着家族堆砌起来的矜贵和荣光,离了那些,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对你有所?迷恋呢。”
南夏知道?自己这些话是最?伤人的,但比起伤人,她更希望他余生能继续享受那份荣耀。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温聿秋脾气再好,恐怕也受不住她这些话,也许会愤怒会失控会反击。
她不害怕,甚至笑着看他,向他赤/裸/裸地展示着残忍。可是面前的人却平静得可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温聿秋轻轻笑了一声:“你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不但要拒绝他,还要在?他胸口上插上一把刀。他心道?也对,喜欢一个人是离不开那些塑造他的东西的,可是除了那些,难道?他本身?就没有让她喜欢的东西?
原来他们之间的感情,脆弱到了这个地步。
南夏“嗯”了一声,她很庆幸今天戴了副墨镜,可以?挡住发红的眼眶。
温聿秋没有再说任何话,更没有挽留,因为他也有自己的尊严。能做到主?动递过去?被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践踏,事实上已经是天方夜谭了。
那束茉莉白玫瑰的花束被放在?桌子上,温聿秋看了她很久,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男人重新变成先前那个高高在?上的掌权者,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低声吐出字眼:“好。”
一如当年初见之时。
第75章
南夏后来再回想他当?时冷淡的表情, 心口生疼。他曾经看她的表情那样温柔,如今却只剩下了冰冷,她再也不会是他的例外。
她也是那个时候真切地意识到, 这下真的再也不会和他有?交集了。
这段感情到最后, 还是没能停留在最美好?的地方。
南夏在靠窗边的位置摘下墨镜坐了好?一会儿,怔愣地看着?他留下的那束茉莉花, 突然?想到他送这束花的含义——
“送君茉莉,愿君莫离。”
她原本还能勉强保持平静, 以为自?己能把这天当?成再普通不过的一天, 毫无波澜地掩饰掉所有?过去的伤痕, 然?后将这一页翻过去。
可那一瞬间, 她再也忍不住哽咽, 顷刻间双眼朦胧,泪珠控制不住地连着?串往下掉。
窗外不知?道何时下起了雨夹雪, 朦胧的玻璃映着?女人?悲伤的侧影。
南夏坐了很久, 一直到姜蔻来接她。那时候她已经很平静, 看上去毫发无伤。
姜蔻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于她而言,最难过的事不是分开,而是伤害了温聿秋。她终于还是忍不住问, 用为他好?的名义去伤害他到底是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姜蔻说,这个世界上很多事的选择都没有?对错可言, 它就仅仅是选择和放弃本身,你走了这条路就不要设想另一条路的风景。
“夏夏,你要相信自?己,”姜蔻抱她抱得很紧, “这也可以是你们最好?的结局。”
那天之后,南夏跟温聿秋的世界彻底隔绝。她凭借着?先前?的履历和考的证在临城重?新找了项目经理的工作。入职后领导还问过她, 京越怎么?舍得把她放走的。
她在温聿秋身边做的也不仅仅是行政类的工作,他一直将她按管理层的标准培养,她完全可以去分公司做项目负责人?。
南夏笑得勉强,含糊不清地应付了几句。
临城离家?不过两三个小?时,安顿下来后纪女士便开始催婚。南夏习惯性敷衍,她心里总带着?点儿抗拒,每次都说等自?己工作稳定下来了再说。
其实?工作也确实?忙,虽然?和以前?有?相通之处,但毕竟换了环境,很多事儿需要从头开始。南夏忙着?熟悉工作内容,甚至连社交动态都没来得及看。
纪女士发觉出她在找借口,三番两次地说教,南夏忍让几次,最后还是没控制住吵了架。
那天南夏回家?刚吃了顿饭就听到旁边的人?絮叨:“你能不能对自?己上点心,要等到多大才能嫁出去,非要父母为你操心。别总觉得自?己年纪还小?,找到合适的人?是不是还得相处一段时间……”
南夏本来加班就累,回来带他们体检,忙了一通压根没怎么?休息,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不耐烦:“你要真为我操心,就不会只关心我能不能嫁出去这一件事。”
纪女士自?然?不允许女儿触犯自?己身为父母的权威:“我什么?时候只操心你这一件事,我难道不是你的未来考虑,你说这话到底有?没有?良心?”
也许在长大之前?,母亲还是在操心自?己的,可长大了以后,他们却只关心两件事——赚多少钱和什么?时候结婚。
南夏站起来和她对峙,将过去隐藏的矛盾干脆完全撕开展露在两人?面前?:“你每天除了催婚就是催婚,催着?我跟那些相亲对象交往,也不管他们是什么?样的人?。还不够自?私?说到底,你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在乎别人?的眼光,在意自?己会不会因为女儿不结婚被别人?谈论,你只想操控别人?的人?生,永远不关心别人?会不会过得开心。”
纪女士笑了:“我是让你多接触接触,之前?有?个好?的是你不去珍惜,难不成跟那个什么?温聿秋分手了还要给他守节吗?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原本南夏有?一万句跟她吵,听到温聿秋三个字哑了火,她也平静地对母亲笑:“我已经如你们愿回来了,难道就非要把我逼得那么?紧,连让我忘掉他的 时间都不给?”
客厅里一时间针落可闻,但南父出来时候却闻到浓浓的硝/烟味。他刚刚听到了这两人?的争吵声,赶紧把两人?分开,想劝自?己的妻子,纪女士把门关得震天响。
他只能劝女儿:“待会儿跟她道个歉也就算了,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过两天还能和好?如初。”
南夏有?些失望地看向父亲,失望于他们的同一阵营。不论他们谁唱红脸谁唱白脸,其实?心里的想法?都差不多。
年少的时候以为自?由触手可及,可有?一天才发现原来每个人?生下来都被困在了无形的牢笼里。
“所以,为什么?是我道歉?”
南父觉得这理所应当?,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孩子是父母的所有?物,他忍不住说了句:“多大了,还不懂事。”
南夏笑得牵强,疲倦感席卷全身,失去了跟父亲对峙的力气。她大可以反问他们懂事吗,但是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想算了吧,其实?父母才是那个不懂事的小?孩,她跟着他们计较才显得自己不懂事。
隔天天刚亮,南夏就驾车离开了小?城。
走之前?她并没有?道歉,但心里还是有些后悔。她说的那些话并不会说服他们,只是单纯地伤害他们的感情罢了。
就像是笼子的门关着?,她使劲地往上撞,以为头破血流就能飞出去。
她应该换个更成熟、圆滑的方式同他们沟通,说点好?听的话,反而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经过便利店,她进去买了盒女士香烟。第一次学着?抽烟,呛得双眼泛红。
之后南夏很少再回家?。
临城繁华,气候也适宜,还算是个不错的居住地。稍微闲一点儿的时候,她去买了只三花养,看着?猫猫身上橙色的花纹,给它取了名叫秋秋。
偶尔南夏会去看好?友圈和财经新闻,却没怎么?见?过温聿秋的消息。
她没有?任何理由和立场去问,只觉得他再如何也会和从前?一样过得风光无限。
没有?她的世界仍旧会和以前?一样,就像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投入池水,短暂的涟漪后会归于平静。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思念。和他分离后的第一个冬天,她从机场出差回来,在人?群里看见?一个高大的背影。
那人?穿着?黑色格纹的大衣,看上去肩宽腰窄,鲜少有?人?能将衣服穿得气质那样出众,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南夏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个熟悉的背影像是温聿秋,她拿着?行李失态地往前?追了几步,再看时人?已经消失了。
她环顾四周,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不停寻找着?他,四周好?像在不停地晃动,她什么?也没找到,最后连自?己都迷失了在了人?潮之中。
新年南夏想一个人?,又不能找任何借口不回家?面对家?庭的桎梏。她索性说自?己工作忙,给他们打了一笔钱,让他们去旅行。
幸好?老两口也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