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祖乐
“这是我自己的人生,和你没有关系。”
越发尴尬,顾逸想逃到没有这两个人的地方,换了个房间正好撞上章清雅。发丝间是熟悉的木质香水,和梁代文的一模一样。嗅的动作被章清雅察觉,她只笑了笑:"是 Lelabo 的 santal33,之前在 CMU 时一个派对上别人送给我和梁代文的,那一晚很多人过圣诞,抽水烟,梁代文敲破了头还被人喂了止痛片,后来发现是避孕药,被捉弄了他也不生气……"章清雅这些记忆像在炫耀:"年轻时的事情总是很难忘,反倒是老了记不得,比如总忘记他已经解约了。"
"一百多万呢,好好记住吧。"顾逸抱着手臂回到沙龙时,有名媛正在试钻戒,钻石在灯光下闪耀,她脑子里像是出故障的电视机,无数斑点的雪花嗡嗡地响。关醒心看着顾逸:"你怎么了?"
"没事,在章清雅身上闻到了早年梁代文的香水味,不太爽。"
“他们还有联系吗,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都不做,不就是点香水。”顾逸难得内心平静:“我也没那么差,是他该有危机感。如果一个章清雅都能让我们动摇的话,那早晚都会出问题。而且这世界上分手就这么回事,伤心了,心碎了,再去寻找下一个,他会离开就证明他不合适。”
说完这段话顾逸自己都吓了一跳。关醒心笑着说,小兔子,这是被宠爱的人才会说出的有恃无恐啊。
“不是的,是我自己的自信。”
关醒心怔住了。
“我不再刻意寻找别人爱我的痕迹了。总是靠蛛丝马迹去确认男人是否爱我,不是我的性格。你可能也需要意识到,人生是你自己的。”
活动还在继续,黄闻达已经消失了——他只是来帮朋友取订货。沙龙来了不少小朋友,咿咿呀呀地吵闹,杰奎琳皱着眉头出门打电话。章清雅被其他朋友缠住,只能叫住关醒心:"不好意思,黄闻达的钻戒证书忘了拿,能不能帮我送过去?"
被告知来房间,关醒心敲开了黄闻达的门,但黄闻达没应,一秒钟没了影子。11 楼的房间窗子正对着江景,贪溺了几秒钟窗外的黄浦江和邮轮,关醒心找不到黄闻达了。就在同一个房间里,室内却安静得要命。她轻轻地问:"黄总,您在吗?"
没有人答应。关醒心本以为有些危险,准备放下证书就跑,却发现洗手间的浴缸……
黄闻达裹着被子蜷缩在浴缸里,无助得像个婴儿。被子里只露出半张脸,看不出表情,只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天色渐晚,橙紫色的霞光映进浴室,陆家嘴的灯光也流动着,房间里逐渐暗下来,蜷缩在狭小空间的姿势,让关醒心觉得异常亲切——这是她童年不止一次想象过的事情,在动弹不得的空间里躲着睡觉,像回到暗红的子宫里,做一辈子孤独的孩子。
她俯下身,听见黄闻达说,我讨厌这个世界,也厌倦人心。
关醒心笑了,轻轻跪在浴缸边说,我也是。
顾逸破天荒地打了个电话让梁代文来接她,三十几度的高温,梁代文穿着牛仔裤和黑衬衫,瘦长的身体裹得严严实实;熬了个通宵被叫起来,头发翘着在不同方向,远远地看到顾逸奔过来,用力往身上一窜,挂着不肯下来。身后不远处是章清雅,钢琴声冰冷,梁代文在热浪里被女朋友炙热地袭击,无奈地笑了笑。
"下来。"
"我不。"
"我身上都是汗——三十七度的高温。"
"我不怕。你们的 App 做好了吗?sound amplifier。"
"嗯,上线了,我正准备去公司,你要不要一起。"
"好!"顾逸看了看江对岸:"别坐地铁了,我们乘船吧?"
夏夜晚风,加班狂魔梁代文对着顾逸讲了好久调试程序的过程,听得顾逸头大。梁代文说,工作已经很简洁了,之前我问过一个张江的创业公司,程序写了三个月,钱烧到快把团队拖垮了。顾逸有点困惑:"你们对听觉和视觉障碍都有软件做帮助,就没听说对嗅觉有无障碍设计。"
"因为嗅觉基本不影响正常生活。"
"哪里不影响?吃饭没有味道,闻不到花香,火灾和煤气中毒都躲不开……"
"嗅觉没办法数字化。"梁代文很认真地思考:"因为视觉和听觉大概是用来辅助生活,嗅觉多和精神生活有关吧。"
"嗯?"
“掌管思维和记忆的那部分在进化过程中是从掌管嗅觉的脑区发展出来的,嗅觉和情绪的边缘系统能够改变人的感觉和意识。所以你看,有鼻炎的人总是暴躁一些,记忆力也差。”
想到第一次见到梁代文,身上有香水,整个人桀骜不驯,却像一株植物——矛盾得不得了。不再喷香水的梁代文,也许是逐渐戒掉对章清雅的依赖。但至少曾经有留学时的记忆,也有一段时间内联系紧密……她没提起,只突然捏着他的脸说:
“问你哦。章清雅知道你有述情障碍吗?”
“不知道,我是在认识你之后才把这个说出来的。”
顾逸像是得胜一局,追问下去:“那我是不是需要点气味让你记得我,不然失忆了都没办法找到我了。”
“你身上当然有味道。”
“什么味道?”顾逸惊喜地等着梁代文。
“穷人的味道。”
“……”
梁代文笑了,笑容里是那种司空见惯的快乐,和普通人无异。顾逸迈着小碎步搂着梁代文的胳膊:“好哥哥,带穷人吃个饭吧,快饿死了,饿得晚上都不能人道了……”
“好好说话。”
“不要嘛,好哥哥,人家走不动了。”
“找打吗。”
“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吗,我好喜欢哦。”
梁代文忍无可忍:“救命啊。”
想到可以去谷歌办公室游览,顾逸难掩激动,蹦蹦跳跳准备过马路。信号灯由绿变红,她没察觉,被梁代文一把拉回怀里,她却顺势抓紧他的领口,咬住了他的嘴唇——力道不小,感受爱情的能力略显微弱的梁代文都明白,这是带着情绪的占有。他困惑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我只是没有办法抵挡内心突然的恐慌,所以忍不住伤害你,我保证,下次会轻一点。我是真的喜欢你。但在喜欢你的所有过程里,我最喜欢追逐你的……我自己。如果现在让我放开你,我绝对不会放手,而且,还要努力让你对我念念不忘,就像你之于章清雅一样。我想用我的一切灌注你的灵魂,述情障碍也许会恢复,也许会永远蒙昧下去,我都希望成为令你最心悸的那一个。
这大概是我作为女人的野心。
PS:张老师来了……抱歉因为篇幅又拖到了 0 点后……争取明天九点就来!欢迎加入书架投推荐票,评论区就拜托大家啦 QAQ 最近人物都比较复杂,欢迎大家来评论区讨论呀?
第76章
人要学会接受有限的自己,有限度的情感,以及不那么舒展的人生
顾逸还是第一次去 Google,在环球金融中心 57 层俯瞰陆家嘴夜景,天际线太过华丽,玻璃的倒影仿佛置身于夜空中。在门口拥有了一张带自己名字的访客卡片,顾逸跟在梁代文身后先去了食堂,被惊得瞳孔地震——比酒店行政酒廊大五倍,简洁高级;中式西式,菜品琳琅。顾逸挺直了腰背,不能这么没见过世面,一边疯狂地在餐盘里夹肉。梁代文看到她叠成山却一片绿叶都没有的盘子,憋不住吐槽了一句:“天啊,我平时是没有给你肉吃吗。”
“我饿,我饿啊。”顾逸就差把眼泪挤出来:“下午去半岛给壹周凑数,因为太烦章清雅了,维护住穿连衣裙没有小肚子的形象,一口我都没吃。”
“和她比这些干什么。她泡在健身房和医美医院里,减不下来就去冷冻脂肪,人民币堆出来的。”
“这么了解。”
“她以前监工的时候经常和私教顾问什么的打电话,在我办公室里。”
梁代文倒是不怎么提起这些,愿意聊八卦,算是敞开心扉的一种?但顾逸还是没忍住:“我很吃醋。你对她太了解了。”
周围有人走过:“Devin,你女朋友吗?”
“嗯。”梁代文突然有点害羞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尖:“你要不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说,我不知道该怎么介绍单口喜剧演员……”
这倒让顾逸也局促了:“怎么办,我演一段吗?”
磕磕巴巴地站起身和同事寒暄一阵,两个人坐下都满脸通红。一个是被问了脱口秀综艺为什么不去而感到羞愧(被人误会能力不行),另一个是暴露了有女朋友而被人吐槽藏太深。顾逸过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哦,你哈佛的仰慕者是你同事……”
鼻子被梁代文捏住,对面的男人眯着眼睛,情绪对表情的拿捏越发纯熟:“你真的特别能吃醋。我礼貌拒绝人家,现在还是能一起共事的朋友,不要再酸了。”
面前满盘肉带饭被顾逸吃了个干净,看着远处的蛋糕,顾逸眼泪巴巴:“刚才太激动,我吃不下了。”
“贪婪。”梁代文噎得毫无感情。
对梁代文的工位果然不该太有期待。除了电脑,两台屏幕和一盆标配的绿植,梁代文摆上的算作个人特色的东西,无。刚准备离开视线,在腿边抽屉看到个黄色的鸭嘴,顾逸实在是没忍住拉开了抽屉,被梁代文秒速拦住推回去锁上了——“出去等我”。
是她送的——迪士尼唐老鸭头套。
幼稚。
因为是小团队,单独拥有一个八人间的小办公室,门外有半面墙的屏幕,滚动播放无障碍宣传片,是之前梁代文在分享会上讲过的有关脑瘫和原发性震颤的,屏幕滚动过一条字幕:“Don't be evil. We believe strongly that in the long term we will be better served as shareholders and in all the other ways by a company that does good things for the world even if we forego some short term gains.(不要作恶。我们坚信,作为一个为世界做好事的公司,从长远来看,我们会得到更好的回馈——即使我们要放弃一些短期收益。)”
顾逸站在屏幕前思考了很久。梁代文捏她的脖颈:“下班了。”
动作自然得像在拎猫。
在路上顾逸忍不住问,在这么棒的地方上班,是不是觉得特别骄傲。梁代文却很平淡:“有好有坏,最大的好处是这是国内唯一有无障碍设计师职位的,但不好的是太边缘了,不算主营业务部门,就会有很多琐碎无意义的事情。而且会有人不理解,一个 CMU 的计算机系会做这些,会被背后说是在作秀。”
“同事不好相处吗?”
“对你来说肯定是要憋死,大家都是尊重,独立,界限分明,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对我来说这真是再好不过的方式了,不需要强行交朋友,什么事情都能绅士克制地解决。”梁代文在夜风中松了松领口:“在路上看不到残疾人,大家就会觉得生活中都是正常人,那么我们这样的工作,就显得很多余。”
顾逸看着梁代文,此刻的他极其专注,完全不像没有情感的人:“这方圆三公里的办公楼里,算是装着极其精英的一部分人,现代科技产物好像都在为这一波人服务,新,快,追赶潮流。我经常举例子,现在的产品是‘sleek and clean’,但并没有传递真正的帮助。很多人没有读过书,拿到手机看到的就是没有营养的短视频,发泄渠道就是做键盘侠,还有更多的人是没有手机的,直接被社会抛弃了——我们并没有服务于所有人,这是资本塔尖很可怕的地方。”
“这样的共情有意义吗?”顾逸讲得很委婉:“你对我说,我能听得懂,也觉得这个想法很特别,但没有传播给更多的人,就不会有人知道。之前你办过分享会,现在也不该停止,至少需要一个渠道,让这件事情被更多人知道,接受了再讲述给别人。我记得之前有个师妹读了社工专业,保研的时候学费从 7 万涨到了 10 万还不提供宿舍,她最后放弃了改去读金融。你能做这个工作,还是因为经济上没有压力。以及……你也许该关心自己,为了工作通宵那么久,经常为工作难过,这样很容易伤害到自己,你毕竟还没学会怎样不被情绪伤害。”
梁代文沉默许久,笑了:“你说得对。”
聊了一路下车,风中头发吹得凌乱,梁代文站在梧桐树下闭着眼睛,他说,有一段时间我很喜欢戴墨镜,是受关醒心启发。她说做小盲人的时候,视觉是 0,其他的感官都会很敏锐。
顾逸说:“你呢,感受到什么东西?”
“对我没有效果,只会听觉丰富,逻辑缜密,和心相关的没有。”
“现在说不定可以试试。”
“怎么试。”
“闭上眼睛。”
这样的时刻比较适合接吻。顾逸掂起脚在他嘴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撅起嘴试探地碰到他的牙齿,温柔的夏夜,唇齿相依听起来都缠绵了些。在电梯里她还想捉他嘴唇,被梁代文牢牢按住:“安分点,电梯有监控。”
她才不管,手在身上摸摸索索,比喝多了还大胆,专门往敏感的地方碰,呆头鹅拦她游走的手,再被她抽回来袭击其他的部位,两个人在电梯里打咏春。顾逸心想,馋身子真可怕,尤其是禁欲系的梁代文,发疯期的梁代文虽然迷人,但还是勾引撩拨来的比较……有成就感。
开了门再关上,梁代文把她往门上一抵:“欺人太甚。”
虽然隐隐猜到是这样的下场,但顾逸还是觉得……得逞。从她在电梯里种了草莓,梁代文开始赖上她开始,她就知道,这个被动的男人对这种意料之外的撩拨没有抵抗力。一只手隔着连衣裙松搭扣,男人把在电梯里使坏的招数通通还了回来,也不脱她的衣服,只隔着布料摸来摸去,手指走过的都是敏感的位置,胡子扎过脖颈,在锁骨和耳垂啃咬,手到了内裤碰一下就走,更甭提到床上去了。胸口没有了钢托的束缚,被蹭得越发难忍,推也推不开,顾逸连连求饶:“在这儿会被外面听见的,你不能这么报仇。”
“不是忍不住了吗,为什么非要到床上去。”
“那你倒是……”
“我怎么?”
“……”
“说。”
“你进来……”
男人有点得意,对着她的屁股捏了一把,还是不肯放她离开门边。被推着转过身去,耳边轻轻地说,你对这种事情,总是有点调皮。
听得她身体里涨潮。甩了高跟鞋衣衫未褪,膝盖上还挂着内裤,她掂着脚,被身后的男人搂紧了亲吻,细细密密的呻吟被咬在齿缝里,不能叫,绝对不能。梁代文故意要戏弄她,按兵不动只咬她的耳朵,撩开头发冲着颈窝亲吻,再趁她不备偷袭,就为了等她惊叫。在门边闹得不尽兴,洗了澡又在床上滚了个来回,她才偃旗息鼓,觉得快感顺着小腹往肋骨流:“喂。”
“嗯?”
“你好像每次进来,我都不痛哦。”
“原因你自己不知道?”
顾逸红着脸不说话。梁代文笑了笑:“总是要玩成年人游戏,不安了就来找我麻烦。”
“……”他竟然知道?
“章清雅是我师姐,结婚很多年了。她是跟我表白过,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曾经拉着我去画设计图也是看我在计算机院太孤单,不肯伸手跟家里要钱,去打工骨折进了医院。”梁代文指了指肋骨旁的浅浅印记:“摔倒了被啤酒箱砸断肋骨,没想到吧。她就像我姐姐,操心很多,而我不那么领情——她也不接受我和你谈恋爱,算打平。我答应你保持距离,但你也别再提她了。这样的在意……其实让我也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