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她莫名其妙的担心:“那下山一趟,岂不是很费时间。”
今天陈涣之也有耐性,几乎有问必答:“他一般不怎么走动,都?是别人拜访他。”
“哦。”
也对,放眼整个京市,应该没有什么谁面子这么大,能劳动他老人家。
曲疏月说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慌张。
那副样子,让陈涣之觉得,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
他问:“怎么了?”
她扒着车窗说:“我们?上?门来,我一样礼物?都?没买,还来得及掉头吗?”
这几天忙着开会的事情,一直不得空,昨天倒是有点时间,可?就那么睡着了,一点多余的都?没考虑。
陈涣之指了下后?备箱:“......我准备了。”
曲疏月松了口气,又觉得亏心:“喔,还好还好。那下次再来这里,你就别管了,都?由我来准备。”
她锨开把手,正要下车,听见一声低沉的:“曲疏月。”
曲疏月自然而然的回头,唇角还带着温柔的笑:“怎么了?”
陈涣之忽的看住她,狭长而开扇的双眼皮下,眸色漆黑如深渊:“不用总是和我分那么清楚。”
她气势弱下来,嘟囔似小女生呓语:“分的清楚一点,不好吗?”
他淡淡的说:“不好,太生分,就不像夫妻了。”
曲疏月正要发表意?见,说本来就是强扭的瓜,再对甜份水份有要求,很过分。
陈涣之已补充一句:“我们?至少,要让长辈面子上?过得去,这是他们?的一点心愿。大事上?都?低了头,这点小节,你可?以做到的吧?”
原来是嫌她不够全情投入的演出,不够拎得清,还没达到他陈某人对妻子的要求。
曲疏月咬咬牙:“可?以的。”
陈涣之解开安全带,下了车:“那就好。”
元伯听见院子外,有车子引擎熄灭的声音,走出来看。
见是这一对小两口,快走了两步,迎上?来:“涣之。”
元伯 是陈老爷子的生活秘书,跟着他十来年,从西南带上?来的老人儿了,一直都?在?陈家打?点着他的起居。
他接过陈涣之手里的东西:“听见有响动,我还以为我老眼昏花。”
说话间,元伯看了眼他身旁的曲疏月。
笼了一对似蹙非蹙淡烟眉,削肩柳腰,乌黑的长发盘起,一双溜圆的杏眼凝着水光。是很和婉端庄的模样。
陈涣之为他介绍:“元伯,这就是我的太太,疏月。”
又转向曲疏月:“这是元伯,爷爷的生活秘书。”
曲疏月站在?碧意?盎然的长青柏下,笑着说:“元伯您好,我是曲疏月,您叫我小月就好。”
元伯忙点头:“好好好,小月真是个好孩子。知道?你们?要来,老爷子一睁眼就盼着了。”
陈涣之替他叫屈:“他不是五点就睁眼了吧,那您怎么熬过来的?”
元伯大笑了声:“你啊你啊,就欠你爸收拾你。”
曲疏月也跟着笑了下,随后?,一道?进了门。
陈云赓住的,是一个明制的苏式园林,保存得很完整。
一窗一石,山水楼台,都?融在?了郁郁林木间,移步换景时,能很直观的感受到,中式美学对于明暗光影的高级审美,像走进了一阙词也写不下的江南,古朴中透着清雅。
就连脚面上?的浮雕,也是费了一番心思?的,刻成五福捧寿的形状,寓意?长寿多福。
陈云赓就坐在?内院喝茶,泡的是华顶云雾,这种茶生长在?天台山华顶上?,因而得名。
沸水冲下去之后?,色泽翠绿,茶香浓而持久。
他看见一行人说笑着过来,招了招手:“小月,你来了,快坐。”
曲疏月紧走两步,站在?陈云赓面前,乖巧的叫了句爷爷。
陈云赓看重孙媳妇,不住称好:“这下叫爷爷,可?是名正言顺了。”
他朝元伯卯了一下嘴,元伯会意?,从里面端出一个紫檀首饰盒来。
明晃晃的光照下,首饰盒漆面上?的玉石百宝嵌翠竹中,清丽逶迤的,伸出描金的花枝。
工匠还别出心裁的,刻了两只雀鸟栖息在?树梢上?,一看就知道?有来历。
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光是外形,便已经让人挪不开视线了。
即便曲疏月跟着曲院长见多识广,这样的好东西她也是头一回过眼。
元伯稍微拉开了一层,最上?面摆着两只翡翠手镯,已不多见的上?好成色。
待还要拉,被?陈云赓叫停:“让小月抱回去,自己慢慢看,要你忙什么?”
“是,我越老越糊涂了。”
曲疏月还没反应过来:“给我的吗?”
陈云赓笑:“那当然,这声爷爷也不能白叫啊。”
她踌躇着,还不太敢接:“但是......这也太贵重了。”
“爷爷喜欢你,什么礼物?都?不能算贵,”陈云赓放下茶杯,看了一眼他孙子,“重嘛,重就让他抱着,我们?小月不抱。”
陈涣之真就接了过来,说:“那就谢谢爷爷了。”
曲疏月不再推辞,也一齐道?谢后?,顺势坐下来。
庭院内鸟声清脆,祖孙两代?人坐在?一起,一同喝茶聊天。
陈云赓问起曲慕白的身体,关切的说:“你爷爷恢复的怎么样了?”
曲疏月一手捏着闻香杯,刚倒的茶,杯身还很烫。
她说:“挺好的,现在?我姑姑在?照应,明天我也要回家看他。”
陈云赓点了下孙子:“你也别闲着,一会儿走的时候,从我这儿提几样补品,明天陪着疏月,去看看老曲。”
陈涣之喝了口茶,闲靠在?椅背上?:“好。”
曲疏月垂眸,在?心里骂自己嘴快,在?陈云赓面前说这个干什么。
陈云赓又问起日常:“你们?结婚以后?,住在?哪一边?”
这个题目挺让人诧异的,曲疏月没料到这一层,也没跟陈涣之对过口供。
只是领了个证,他们?还没熟到可?以在?同一屋檐下的程度。
曲疏月看向陈涣之,好在?他镇定:“住在?雅逸居,离上?班的地方?近。”
这也不能算骗人,确实都?住在?一个小区,只是不同单元。
陈云赓思?索了片刻:“那里的条件,会不会差了一点?能住得惯吗?”
曲疏月说:“不会的,爷爷。那是个新?建的小区,基础设施都?齐全。”
陈云赓喔了一声:“等婚礼以后?,还是搬到给你们?准备的婚房里去吧,我们?也好放心。”
陈涣之喝口茶,嗒的清清脆脆一声,扣上?了团花盖:“我没意?见。”
来了,它来了。
她的噩梦终于要来了。
曲疏月哆哆嗦嗦的,举起杯子时手都?在?抖。
第17章
他们在陈老爷子那里, 待到了?午饭时分。
厨子手?艺不错,那两三道时令菜做的,很?合曲疏月的口味, 她多伸了?好几筷子。
吃饭时, 陈云赓问起婚礼的事,元伯说:“请帖都发下去了, 只发了?素来相好的那几家,没有太声张。”
陈云赓听后, 看向曲疏月说:“小月, 婚礼可能办得?简单一点, 宾客不会很?多。”
关于这一点, 曲疏月早就有心?理准备。
陈家树大招风, 京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 从简行?事, 一是为了?免于流言纷扰, 被扣上大张旗鼓的帽子。
二来, 也是防着?那些想?要巴高望上的,借着?陈涣之结婚这个由头, 往陈家扎堆儿送礼,容易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横加诟病,不堪其扰。
小心?驶得?万年船。
陈家这艘船能行?稳致远,至今扬帆在?大风大浪里屹立不倒,能力才干是一方面, 重视对后代的教育和?培养是一方面。
从上到下、一脉相承的低调稳妥, 更像是一张到什么时候都管用的保命符。
曲疏月点点头, 她很?理解:“爷爷安排了?就好,我?都没问题。”
婚礼隆重与?否不是问题, 他们?陈家的规矩繁杂,也不是问题。
她最重的心?病,也许,是陈涣之本人。
曲疏月不想?再因为他患得?患失,总是一副被辜负、被亏欠的样子。
可陈涣之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她一点表示也没有,他又能认真亏欠她什么呢?
既然是暗恋,一场愿赌服输的较量,哪儿来的公平好讲?
从前?只是做同桌,曲疏月就不止一次私心?里觉得?,这个站在?主席台上,光芒万丈的傻小子是属于自己的。
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就因为她近水楼台。
因为陈涣之和?别的女生都不说话,只跟她讲题,只开她玩笑,就让曲疏月生出这样的痴心?妄想?。
也不去深究,其实他不过是懒得?,懒得?结交那么多同学,懒得?维系友谊。
如今成?了?正头夫妻,曲疏月怕自己老毛病又犯了?,总想?将他占为己有。
想?想?看哪,在?联姻里搞这一套,多没轻没重,多令人生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