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陈涣之一时被问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也不知道从哪一处答起。
他这些年, 不都是在德国搞学问吗?曲疏月都清楚的。
胡峰也已经离开了,转身上?楼, 余莉娜还需要人照顾。
空旷的客厅里,只剩下曲疏月因为醉酒, 而高低起伏的喘息。
陈涣之斟酌着, 只刚张了张嘴:“曲疏月, 我......”
“我的戒指!”
还没有听完这个?我, 曲疏月已大?喊起来。
她伸出一对手掌, 根根撒得很开, 眼睛瞪圆了, 头从右往左缓慢转动, 仔仔细细看过去。
看完了, 还是没找到那枚亮闪闪的钻戒,她挫败的放下, 一双手在裙子上?来回揉动着,自言自语:“戒指不见了,戒指不见了。”
曲疏月扶着茶几蹲下,半边身子都倾斜在地上?,手指飞快拨动几下, 把几缕头发别到脑后。
她的目光在地板上?搜寻着:“戒指呢, 戒指呢, 我的戒指掉到哪儿去了?”
酒后浓重的鼻音,加深了她轻柔声调里的低弱感, 听起来像小女?生无?助彷徨的撒娇。
跟平时那一个?事事要强的曲小姐,判若两人。
陈涣之心疼的蹙下眉,一只手扶住她的腰,把她拉起来:“别急,肯定还在这里,我帮你找。”
曲疏月点了下头,软绵滚烫的身体被他拉进?怀中,伏在陈涣之颈侧。
她的额头从他的下颌角间擦过,陈涣之微仰起一点头,凸起的坚硬喉结,在水晶白灯的照射下,幅度明显的上?下滚动了两圈。
他想?要把她放下,然后去找那个?,不知被他醉酒的太太扔在什么地方的、该死的戒指。
但身体要比脑子诚实的多。陈涣之迟迟不肯动。
直到慧姨跑过来,拿着从冰箱里取出的一个?小盒子,嘴里高声说着:“在这里,曲小姐,你的戒指在这里。”
在冷冻室里放久了,那蓝丝绒盒上?一层白霜,放在手里时激灵了一下。
陈涣之接过来:“怎么会放去冷冻的?”
慧姨说:“刚才曲小姐喝多了,说要去游泳,就取下了手上?的戒指,非要我找个?盒子装起来,我找了。她又说这个?不能?丢,要亲自放在一个?保险的地方,喏,就放冰箱里了嘛。”
“......难为你照顾她了。”
陈涣之真搞不懂她这个?脑回路。他打开盒子,攥在掌心里捂了捂,才交给?曲疏月。
他轻拍两下她的脸:“给?,你的戒指在这里。”
曲疏月如梦初醒,在他的怀里缓缓睁开眼,头昏昏沉沉。
她迷迷蒙蒙的嗯一声,在静谧无?声的夜里听来,很软,很轻。
曲疏月伸出左手:“帮我戴上?,谢谢。”
陈涣之无?声笑一下,捉住她雪白的手腕,又轻又慢的往里进?去。
戴好了,他仍久久握住她的手背,盯着看了半晌。
这颗开采于?阿盖尔矿床的粉钻,在她白皙纤直的手指上?,闪烁着细碎耀眼的动人光泽。
陈涣之执着她的手,轻声问:“这戒指有那么重要?”
曲疏月神秘笑笑,抽出手,说你怎么会明白呢。
陈涣之说:“嗯,我是什么都不明白,你讲给?我听。”
她将?手伸远些了些,看了又看:“因为这是结婚的时候,陈涣之买的呀。”
他轻哂的一笑:“就算是他买的又怎么样?依我看,这小子更加的不值一提。”
曲疏月把手捧回怀里,藏宝贝似的:“他第一次送给?我东西。”
陈涣之呼吸微滞:“不对吧,我记得是第二次。”
“第一次被我给?扔了,我和他赌气,把他送的毕业礼物,扔进?了护城河。”
像是后悔的不得了,曲疏月说到末尾,声音已经擦着哭腔。
陈涣之眉心微蹙,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心酸和不甘:“那后来呢?”
曲疏月迷糊着,把面前样貌模糊的陈涣之当个?知心人,吐起真话来:“后来我去找了呀,卷着裤腿淌了大?半条河,怎么都找不到。但是那天回家之后,我就着凉了,还发了几天高烧呢。”
他坐在茶几上?,深抿的唇动了动,和她面对面:“曲疏月,你要我怎么说......”
没等说完,曲疏月忽然瞪圆了眼睛,无?限凑近过来,像很努力地要看清他。
在她倾身过来的一瞬间,陈涣之莫名有些紧张,喉头细密的滚动着,一双放在膝盖上?的手,生平第一次,局促不安的搓动两下。
曲疏月揪住他的领带,借力坐到了他膝头,手臂绕过来攀住他肩膀。
陈涣之仰头看她,胸口抑制不住的起起伏伏,粗重的鼻息落入她的呼吸里。
她低下脑袋,轻柔的抵住他的额头,在他耳畔深深嗅了一下:“你好好闻啊。”
许是酒壮怂人胆,说完这句话之后,历来端稳了架子的曲疏月,伸手扶稳他的脸,在陈涣之的唇角 亲了一口。
他感觉喉咙干涩得厉害,一股躁热堵在胸腔里,不受控制的闭上?了双眼。
只是很短促,又很轻的一个?吻,像傍晚灌木丛边路过的一阵微风,却?无?端让人上?瘾。
良久,陈涣之缓慢的睁开眼,转过脸,与酒酣耳热的曲疏月,照了个?正面。
情志上?头,他刚要回一份同样的失控,她却?无?意识的歪了一下头。
曲疏月倒伏在他身上?,用力揉两下太阳穴:“这里好晕啊。”
陈涣之默了一息,屈起手指点下她眉心,低哑里有倦怠的温柔:“谁让你喝那么多的?”
她这会儿头疼欲裂,只顾生理上?的痛苦,无?暇揣摩陈涣之的语气,也没有听得很清楚。
楼梯上?传来拖鞋的踢踏声:“喂,您两口子调情归调情,不要在人家里do爱啊。”
陈涣之往上?看一眼,胡峰举了个?手机,就站在一层台阶上?面。
他不耐烦的皱了下眉头:“你站多久了?”
胡峰晃了晃手机:“反正该看的,我都看得差不多了,要我发给?你回味吗?”
陈涣之挥了一下手:“你他妈闲的!”
他这一使劲,身上?的曲疏月也跟着坐不稳,险些摔地上?。
哪怕她闭着眼,也带着点委屈的,嘤咛了一声。
陈涣之两只手搂住了,往怀里带了带,安抚性的拍着她后背:“没事,没事。”
胡峰夸张的学他说话,连续两声没事之后:“可真会爱惜人啊涣哥。”
陈涣之懒得听,一个?凌厉的眼风就过去了:“再废话试试?”
胡峰习以为常的,手指了指曲疏月:“看不出来,疏月还有这一面。”
陈涣之还颇为自得的,哼笑了一声:“她有多少面,当然不能?都叫你知道!”
胡峰抱着臂:“那是,我肯定是不会知道。”
“什么意思?”
陈涣之挑眉,听出这话古怪,多问了一句。
胡峰自以为高明的,用风月场上?那一套,说出他的猜想?:“你说,曲疏月喝得什么都不记得了,但就是不忘来钓你这条鱼哈。”
“......有多远给?我走多远。”
暨叔在车上?等了很长时间,下来抽根烟,醒醒神,就看见陈涣之抱着人出来。
他忙把烟头扔了,上?去一脚踩灭,急匆匆拉开车门。
暨叔问:“太太这是怎么了?”
陈涣之抱她坐上?去:“她喝了点酒,走不了路了。”
车上?开了点窗,丝丝凉的夜风吹得人好舒服。
曲疏月蹭在他胸前,靠在陈涣之怀里,没防备的睡了过去。
路上?碰到好几道减速带,车子颠动一下时,曲疏月曾有片刻的清醒。
隐约间,她听见前面谁说了一句:“太太也会喝多,我还以为她滴酒不沾的。明天还要去参加活动,跟我讲好了早上?接她。”
随即,头顶上?传来一声轻笑,无?可奈何里,几分宠眷:“她啊,犟头倔脑的。”
暨叔停稳车后,陈涣之抱曲疏月上?了楼,一路回她卧室。
她睡得熟,沾上?枕头以后,整个?人陷在柔软的床垫里,意识便更浑噩了。
陈涣之怕她热,没敢给?盖很厚的被子,只拿了一床薄毯罩上?。
他从浴室拧了条热毛巾,给?她擦了一遍脸和手,又待了一会儿,才拧灭了床灯出去。
曲疏月是将?近凌晨五点才醒的。
天色将?亮未亮,窗台边加湿器里吹出汨汨的雾风,把白纱帘卷起来又落下。
她睁不开眼,只是嗓子很哑,口渴得厉害。
曲疏月伸出手,习惯性的去拧开床头的古董灯。
橘黄的灯光圈出一片暖色,她撑着手肘,艰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
不用她起身去倒,手边就有一杯现成的凉白开,曲疏月捧起来就喝。
喝完了,她端着手里的玻璃杯端详,很熟悉的花纹,这好像是她常用的那一个?。
难道她回自己?家了?曲疏月环顾一圈,确定了,这就是在她房间。
不是应该在她姐们儿的大?house里吗?
她回忆了一下,余莉娜比她喝得还多呢,就算有心也无?力照顾她,那是谁给?她送回来的?
思来想?去,也只有陈涣之这一个?答案。
曲疏月薅了两下头发,老天保佑,但愿她没有酒后失德。
她跑下床,从飘窗上?扔着的包里,翻出自己?的手机。
已经快到五点了,上?午十?点还要在行门口集合,参加工会组织的远足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