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曲疏月也笑,眼神全落在那个盒子上,几多自嘲:“你今天晚上这么开心啊。”
“怎么了?”这话说的,陈涣之更觉得奇怪了:“合着?高?中毕业,我还得大哭一场?”
曲疏月心里燥得很,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她哼了声:“要哭也是我哭啊,怎么会是你哭呢。”
她才?应该痛哭流涕呢。自作多情了三年,暗无天日的喜欢了他三年,还是不如?李心恬。
陈涣之嘿了一声,他坐下来,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
他摸了摸曲疏月的发?顶,和平时亲热的样子没区别,仿佛好?哥们儿一样。
窗外人声沸腾,楼下全是嬉笑追赶的动静,热闹非凡。
陈涣之好?声好?气的问:“我说曲疏月,今天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谁惹你了?”
「就是你惹我了!谁让你喜欢别人的?我这么喜欢你,你全都看不见吗!陈涣之你这个睁眼瞎!」
被?夜色笼罩住的教室里,曲疏月瞪着?她,带着?满腔满肺的心有不甘,在心里大喊大叫。
但话说出口,就变成了一句冷冰冰的怨怼:“你是我的什?么人,凭什?么管我啊你?”
空白的迷茫过后,陈涣之的表情僵在了那里,好?似被?兜头浇下一盆冰水。
片刻后,他的唇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有谁说过,要当你的什?么人了?”
这句火上浇油的话,无疑是在曲疏月的心上再插进?了一把刀子,照着?死穴,准确无误的捅了下去。
她生平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失了态,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
当时,曲疏月的情绪激动起来:“陈涣之,我真希望我从?来不认识你!你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路上碰到,也不要假装很熟的打招呼。”
她拿上两本书,抱着?从?他身边走?过去,被?陈涣之一把拉住。
他垂眸看了看她,耐下性子多问了一句:“你到底是怎么了?”
同桌快三年,曲疏月是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不说十分了解,也有三分模子。
虽然家里爷爷惯她,但绝不是个胡乱发?脾气的人,对每个同学都客客气气的。
今天会突然这样,肯定是有内在原因,而那个原因他不知道。
因为不知道,让他感到茫然又困惑,心里毛毛躁躁,如?墙角生苔藓般的痒。
但曲疏月只说:“你就走?那条路回去吧,我走?这条,我们就这样东西两边。”
她哭过的眼底残余绯红,和他道别,好?像以后再不打算见了。
回家后,曲疏月把那条百褶裙脱下来,用尖细的剪刀剪得稀碎。
“曲疏月?”
枕畔一声轻唤,把她从?回忆的沼泽里扯回来。
这么多年,曲疏月已?很少主动去想这些,偶尔闪过一些片段,也会很快被?她掐灭在脑海里。
否则,一旦起了一点不好?的苗头,就会放电影一样自动播放,无限循环下去。她不想陷入那样的内耗里。
曲疏月嗯了一声,假装打一个哈欠:“困了,睡觉。”
这么突然?刚才?不是还笑得精神抖擞?
陈涣之纳闷的:“你睡意来的倒是快,带开关?的是吧?”
“......”
第32章
嘴上嚷着睡觉的人, 其实困意全无,不过是?天聊不下去,找了一句托辞。
但话是?她提的, 还不得不装出一副老实样, 半天都不敢翻动。
直到身边的呼吸逐渐匀称,生等陈涣之睡熟了, 曲疏月才小心的转了个身。
天边月挂疏桐,雨后的水雾汽晕湿着散开, 曲疏月呼吸又紧又涩, 借着一点?微薄的光亮, 端详他的脸。
陈涣之睡着的时候, 面容轮廓都比白?天要温和, 不那么有棱有角的。也的确比小时候, 添了几分难得?的沉稳气。
她伸出一根指头, 轻轻点?上?他的眉心, 从左滑到右, 又折回到鼻梁上?来。
曲疏月乐此不疲的,玩着这么个幼稚无聊的把戏, 像个孩子。
身下柔软的床垫托举着她,一颗心也如铺叠在软云上?,浮浮荡荡。
她甚至不知道,后来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也许玩累了。
还是?到了第二天早上?, 曲疏月发现自己被?闷得?喘不上?来气, 整个头都埋在被?子里。
她啊的一声, 伸手一扯,大口呼吸新鲜空气的同时, 睁开了眼。
面前昏蒙蒙的光线,有一副劲瘦的身躯从浴室走出来,嘴里叼着一支牙刷。
陈涣之好笑的看她:“怎么,鸵鸟肯出来了?”
她腾一下坐起来,一肚子气的揉了揉头发:“你也不帮我扯掉,就看着我埋进被?子里去。”
曲疏月哪儿哪儿都好,唯独在起床这件事上?,气特?别重。
陈涣之的性子,也不能够由她随便冤枉。他说:“曲疏月,你起床气不要太重了啊,我帮你扯过的,是?你自个儿非要钻进里面。”
“......哦。”
她再没话好说了,默默掀开被?子下床。
显然,曲疏月忘了她膝盖上?的伤,下来时,那几步道走的别扭极了。
她忙扶住床尾凳,卷起裤腿,坐下来吹了吹。
陈涣之走上?前,在她面前蹲下,检查了一遍伤口。
他口里含着泡沫,说话囫囵不清:“没事,一会?儿给你上?药。”
曲疏月说:“昨天医生说的时 候,我都没注意听,他怎么下医嘱的来着?”
陈涣之像早就料到:“我听清了,您好好坐着,别乱动就行。”
话音刚落,他又听见一句得?了便宜仍卖乖的哦。
曲疏月就是?这么个人,对自己不感兴趣的所在,第一遍总是?不入耳的。
物理课上?她永远都在跑神?,时不时的,就要被?黄老师拎起来答题。
她答不出,总是?用?迫切而焦灼的求助眼神?,看向身边的陈涣之。
不出意外的话,看了他伸过来的纸条,照着念一念,一般她都能平安坐下。
只不过黄老师火眼金睛,笑着说一句:“疏月,你的枪手很厉害啊。”
全班人心知肚明的笑起来。曲疏月脸都红了。
但脸红归红,心却像泡在了蜜罐里,舀起一勺来,甜滋滋的。
她阅读理解总是?接近标准答案的人,想破了头,也只能把诸如此类的状况,称之为明目张胆的偏爱。
从此,便在陈涣之的身上?更加用?心思,但事与愿违,人家公子哥儿中意的另有其人。
这么难堪,叫曲疏月怎么不气?怄都怄死了。
但她再肯恼火,也不会?去指着陈涣之问,我到底哪一点?不如李心恬?你说给我听啊。
打死曲疏月,都做不出来这样自轻自贱的事,她做什么要同别人比来比去?
她就是?她,哪怕陈涣之不喜欢,也不代?表李心恬就比她强许多?,左不过各花入各眼。
就算她因此错过了某个关键的良夜,但是?,谁又能认真责怪一个小姑娘的自尊心呢?
曲疏月洗漱完,坐到楼下,朱阿姨招呼她吃早餐。
陈涣之和她一起下来的,手里提了一袋子外敷药,说:“阿姨,吃饭先等等。”
曲疏月把裙子掀到大腿上?:“你轻点?啊。”
“知道。”
陈涣之坐在榻边,用?药棉蘸了碘伏,先给她擦拭一遍。
大部?分伤痕都已经?交了口,不像昨天似的,看起来血肉模糊得?吓人。
曲疏月有点?担心:“等愈合之后,应该不会?留疤吧。”
她刚预定了几条短裙,都已经?在店里由设计师量了尺寸,明年春天才到货的。这种?高?定裙的时间?一般都比较长?,基本都要跨季。
陈涣之说:“注意忌口的话,不会?的。”
她又问:“啊,那都有什么不能吃?”
他仔细给她抹着药膏,还得?一边答她的问,抬眼时用?了三四分力:“你就从来没摔过跤?”
曲疏月:“......摔过,忘了。”
陈涣之叹声气,还是?一样样告诉她:“不能喝酒,不要吃生冷的食物,还有一些发物。”
曲疏月本来还想问,发物具体有哪些?但看陈涣之那个样,又把嘴闭上?了。
上?完药,陈涣之扶她到餐桌边,两头摆着软烂的瘦肉粥。
曲疏月撇开他坐下:“不用?扶,我走慢一点?,自己能行。”
朱阿姨把各色小菜铺开,捎带交代?上?一声:“涣之,夫人让我提醒你,中午要去祝家喝喜酒,他家小孙子百天。”
陈涣之搅着勺子,点?下头:“好,我没忘。”
曲疏月吃了一口粥,抬头望一眼他:“是?你爸那位老上?级?”
对面喝汤的人,闷声不响的,缓慢点?一下头,又伸筷子去夹苔菜。
祝家在京中盘踞许多?年,势力盘根错节,子孙四代?,为官的、经?商的都不在少数。
他家小金孙百天,想必也不会?造太广的声势,这么点?岁数的孩子,再大又能又多?大的搞头?
不过是?借了这个因由,摆上?几桌客酒,紧着大人的交际往来。
那么能到场的人,不是?祝家历来看重的,就是?着意拉拢的对象。
陈绍任如今还在任上?,要避嫌,遮捂着不肯去,全把人情担儿子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