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曲疏月装没听见,只管封了锦盒给祝夫人,再嵌几句吉祥话。
那边笑着受了,闲话家常般的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抱上你的孩子?”
俞青楚拍了下主?人家,说:“人家才刚刚结婚,意映都不?急,你怎么先催上了?”
祝夫人拉过曲疏月:“说句玩笑话,你千万不?要介意啊。”
曲疏月摇头,嫣然笑笑:“这本来就是长辈该过问?的,不?介意。”
她陪着说了好?长时间话,直到下一拨祝贺的人到,才得以脱身。
京市爽朗的秋天,那真是过一天少一天,等气?温一降下来,又是雪又是霾的。
曲疏月钻出来,躲过了密不?透风的人潮,在一张圆桌旁坐了。
有来往奔走的佣人,虽然看着她眼生,但也?有见识,紧着倒了一杯碧螺春。
知道今日能到场的,都不?是等闲人物。不?是哪家的小姐,就是哪家的夫人太太,个个都怠慢不?得。
曲疏月笑着道了谢,一抬头,看见曲正文一家三口来了。
她三根指头捏着杯沿,在晃眼的日头底下眯了眯眼。
想必是爷爷的身体不?好?,姑姑又懒得假客套,所?以才叫了曲正文过来。
碰上这样千载难逢的显摆机会,廖敏君怎么会错过呢?当?然是欢天喜地带女儿出门。
她穿了一件如意襟旗袍,新裁的天水青料子,扬长避短的显了肤色,腕上一只碧绿手镯,戴了一对翡翠耳环,一股子用力过猛的富贵。
和曲家一贯秉承的不?露声色,简直格格不?入。
曲疏月当?即蹙了下眉,又在他们走过来的瞬间,缓缓展开。
她站起?来,抚了一下裙摆:“爸,阿姨。”
曲正文哎了一声,廖敏君也?冲她笑,拉过曲意芙:“快叫姐姐啊。”
曲意芙的眼珠子左剽右剽,半天了,才扭扭捏捏,小里小气?的叫了一声姐姐。
从上次的事?以后,廖敏君对曲疏月又换了副态度,十二分的讨好?奉承。
她拍了下曲意芙的肩膀:“这孩子,在家天天姐姐长姐姐短,到这儿就哑巴了。”
曲疏月在心里微哂,曲意芙会把她挂在嘴巴边上?听着怎么那么离谱。
就算她在家说到姐姐,也?不?会有什么好?话,左不?过又是抱怨爷爷偏心。说不?准讲完了,气?不?过,还要啐上两口。
但她面?上不?显,笑着捏了捏曲意芙的耳垂:“没关系,一家人不?用这么客气?的。”
曲正文左右看了看,不?见陈涣之的身影,他问?:“怎么没看见你老公?”
曲疏月说:“哦,他在前面?,和唐家哥哥说话。”
廖敏君脸上的笑容更尖刻,像捡了什么宝:“呀,他自?己就跟人说话去?了,把你撇在这里?”
见曲疏月没作声,她又凑近了些,交代?起?她的驯夫经:“我跟你说啊月月,他们这种有大权势的人哪,没有几个是洁身自?好?的,有些结婚前的都没断干净,你可别掉以轻心。”
这类不?明事?理的关怀,也?不?知道她是在挑拨什么,要让他们夫妻吵架?
先没脸没皮,求人家办完事?情了,再又来调三窝四,背地里嚼舌根,她怎么好?意思的?
虽然,她和陈涣之是婚姻搭子,一点夫妻之实都没有。但此刻曲疏月,也?暗暗的为他不?值起?来。
早跟他说了别帮这种人的忙!
廖敏君仍在喋喋不?休:“我记得,你还是第一次来祝家吧?你看他都不?陪着你,让你一个人坐在这吹风?也?太不?应该了。”
话里话外,都是站在她这头,替她抱不?平的愤懑口气?,好?像有天大的不?满。
曲疏月再好?的修为,此刻也?忍不?住了,她勾起?唇角笑了笑:“阿姨 ,我是第一次来祝家,不?是第一次出门,他没必要时刻陪着。”
廖敏君一下没反应过来,但也?听出不?是什么好?话,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曲正文拉了她一把:“走吧走吧,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廖敏君过足了当?后妈的瘾头,笑着嗔了自?家老公一句:“我这还不?是为你女儿着想啊?”
趁没人看着,曲正文在她的腰上,使?劲捏了一把,惹得廖敏君拍她。
曲疏月看着这三个人走远,脑子里响起?姑姑说的话。
当?时她还在伦敦,曲粤文从瑞士过来看她,两个人在西区的餐厅里,吃一份Margherita Pizza.
姑侄俩都爱这一口,薄脆的面?饼上铺满新鲜优质的芝士和意大利香草,每一块都是浓郁的美味。
不?知为何谈起?曲正文夫妻俩,曲疏月说想不?通,怎么爸爸会喜欢这么个女人?
曲粤文手腕往下搭着,拈着一块披萨说:“你以为廖敏君在外面?行事?说话,就没有你爸的授意吗?谁知道他们背起?人来怎么商议的。”
曲疏月啊了一声:“你是说,她说那些话,是我爸的意思?”
她姑姑说了句实在话:“我哥是个文人,又大小有点职务在身,很?多话不?方便由他说,很?多事?他不?方便做,但廖敏君可以。你爸这个人啊,本分是本分,总归啰嗦计较了些,格局还不?如你妈妈。”
曲疏月一知半解的:“姑姑的意思,廖阿姨是原原本本,对了我爸爸的胃口了?”
曲粤文笑:“那当?然,简直是他被?隐藏的第一人格的投射,你说能不?喜欢吗?”
她似懂非懂,慢慢缩回伸出去?的脖子,点了一下头。
原来婚姻也?好?,恋爱也?好?,人们终其一生的课题,不?过就是在寻找那个,与我们契合的另一个自?己。
那时她就想到陈涣之,想到被?暗恋无果的高中三年,想到自?己青涩的单相思。
隔着四年不?见的大学生活,那段日子更像是一篇,连研究方向都选错了的论文。
一开始就没走对路,中间的数据再怎么具有说服力,用再如何高明精妙的例证方法,也?要被?导师退回来。
“疏月,你在这里。”
一道温厚的男声传来,让捧着茶愣神的曲疏月,猛地回了神。
她仰头,瞧见顾闻道文质彬彬的,从石砖地上走过来,径直在她的对面?落了座。
曲疏月叫了一声:“顾哥哥。”
她重新拿了个杯子,给他倒上一杯茶:“还温温热的,正好?。”
顾闻道望了一眼石山旁,曲正文领着妻女的身影,绕过几株火红的鸡爪槭,朝着前厅方向去?了。
他抿了口茶:“曲叔叔也?来了,你没跟着一起??”
曲疏月摇了下头,他们三个才是正经一家子,她早已是个外人。
心里这么想,但话不?能那么说,她笑:“我先到了,也?刚从那头过来,就不?去?了。”
顾闻道哦了一声,他很?知道他们家的复杂关系,没有多说。
他揿开西装的对襟,拿出一封红包来:“你结婚的时候,我人在国外出差,没来记得参加婚礼。”
曲疏月立马推辞:“不?用了,顾伯伯到了场就够了,你工作忙,本身也?不?敢惊动你的。”
但顾闻道塞到了她的手里:“我们这样的关系和交情,说惊动就远了。”
再喝茶时,他微微勾起?一侧的唇角,脸上仍旧淡然。
曲疏月了解他,一旦打定?了主?意,是不?会轻易改的。
另一重,在人家摆酒的地方推来推去?的也?难堪,只好?收下。
她问?起?律所?的事?情:“听方律说,你们主?任最近身体不?好?,回家休养去?了啊?”
顾闻道说:“是啊,田主?任得了甲状腺癌,体检刚查出来的。”
曲疏月有些后怕的说:“真要命,你也?是个喜欢没日没夜的,不?能这样了。”
她说这话的腔调,像个听了鬼故事?后,忽然特别怕黑的小女孩,幼稚又郑重。
顾闻道一下子就听笑了,他配合的认真点点头:“好?,我以后一定?注意。”
曲疏月很?用力的嗯了一声,补充了句:“每年一次的体检也?要做的。”
“好?,我做。”
石桌边的两个人,一个挑认为重要的说,一个投入的听着。隔了一爿碧绿的湖水,没看见对面?菱花木窗后,两双锃亮的眼睛。
本来只是路过,陈涣之的目光不?经意一斜,就瞧见了这一段。
胡峰背了手,也?站住陪着盯了一会儿,很?快就没劲了。
他说:“还有什么可看的?人俩不?就是说说话,你连这也?介意啊?”
更何况,两个人中间还隔了一张圆桌,再合情理不?过的社交范围。
陈涣之像听不?见,神情肃穆的站着:“曲疏月跟他说什么了?你看顾闻道乐的,头都快要笑掉了。”
胡峰嗤的一声:“你们只是夫妻,不?是热恋中的小情侣,越界了啊。”
“......”
第34章
胡峰也没看身边人的脸色, 继续说:“要说做人,还是咱们疏月有一套。”
陈涣之脸色黑沉,语气也来者不善的样子:“你觉得她是哪套?”
胡峰啧啧两声:“我就没见过有谁, 作为男女朋友分手以后, 关系还这么好的。”
他默然?,从西装口袋里摸出烟盒来, 倒扣着在手心里敲了敲。
陈涣之偏头点上一根,语气冰冷:“那你觉得?是为什么?”
实在没想到他会一再追问纠缠, 胡峰略带迷惑的, 慢慢腾腾的把目光从远挪到近。
胡峰见多?了他高?高?在上, 一副万事与我无关, 只晓得?隔岸观火的样子。
反而?是结了婚以后, 陈涣之对他这个太太, 好似上了几分闲心。
没记错的话,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因为顾闻道不舒服了。
说的更准确一点, 什么事情只要涉及曲疏月, 他就会变的不像陈涣之。
胡峰这才开始起了三分疑心,陈某人果真是被?逼着结婚的?
高?中的时候, 陈涣之的脾性?不像现在这么漠然?,冷傲里还有一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