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寸舟
他抬头,叫了句伯母好,才掀起眼皮,便笑起来。
祝夫人一手搭在脖子上,面前站了个佣人,替她端着镜子,仔细端详一根珍珠项链。
站在她后头,刚替她系上链扣的,正?是余莉娜。
祝夫人口头上应着好好好,眼睛却一直盯着镜子里看,再剽下余莉娜:“嗲伐?”
余莉娜也用?江城话答她:“老灵额。”
“就数你嘴巴甜。”
她这才挥了挥手,让佣人下去,对俞青楚介绍说:“这是我老同学的女儿?,叫莉娜。她现在住在京里头,我有时候喊她过来说说家乡话,像见着亲人了一样。”
俞青楚的脸色僵着,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张圆了嘴不说话。
胡峰装作不认识,指了下她,客套朝祝夫人:“这哪是同学的女儿?,简直就是仙女下凡。余小姐长成这样,那怪不得?了,我妈非拉我来见。”
余莉娜听完,一个白眼翻到了天灵盖上,他真的有病。
祝夫人笑着哎唷了一声:“你见过的好姑娘还少?拿我们莉娜寻开心啊。”
胡峰瞥了一眼俞青楚,嘴角的笑根本压不住:“妈,您眼光蛮好的。”
当着满堂女客,俞青楚再有意?见也不好说,只能点头:“......是啊,是啊。。”
但余 莉娜根本不买账,她从沙发上起身:“伯母,我先去外面逛一逛。”
祝夫人叮嘱她:“好,快开席了,你可别走远。”
那副殷切样子不像是装的。
这余莉娜就这么得?祝家的脸?俞青楚纳了闷,她分明事先做足了背调来的啊。
余莉娜路过胡峰时,肩膀擦着他的小臂过去,带起一阵香风。
胡峰说:“正?好,我也还没逛够,陪余小姐一起。”
但余莉娜回过头,往卢婉莹那里给了个眼神:“婉拒了哈,那一位还在眼巴巴等你呢。”
“......”
第35章
余莉娜说完, 嘴角又刻意拿捏出甜美的弧度,冲俞青楚笑了。
那笑容端庄淑娴又针锋相对,这点小把戏, 就别?在大家伙面前卖弄了吧。
她走出来, 也没有多耽误时间,径直往宴会厅去。
秋雨天, 冷湿的空气侵骨子,池塘边还未清扫的泥地上, 横七竖八几个脚印。
有两?三个模样?靓丽的小姑娘, 很抗冻的在吃冰淇淋, 坐在方桌边你?一勺我一勺。
偶然?几句, 飘进余莉娜的耳朵里, 说的是考雅思的事情。
一个大声抱怨:“我口语已经是第二次碰上白男了!真是不得命, 上来就问了我超多问题, 什?么video game喜不喜欢玩?平时都是自己玩还是看别?人玩。”
“妈的, 我之前也是一个白男, 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冷脸看我,我好紧张, 说话连牙齿都在打抖!”
余莉娜笑笑,她读大学的时候考雅思,也没好到哪里去。
见过了俞青楚以后,她的心里就不大自在了,胡妈妈瞧不上她。
这份瞧不上, 是已经摆到明面上来了的, 否则一身世?故的人, 怎么会连装样?子都嫌麻烦?
一开头,余莉娜有过短促的惊讶, 怎么这样??她们家差在什?么地方了。
后来祝夫人看她苗头不对,推推她:“唉,还在想住你?那里的胡峰啊?”
余莉娜给她戴项链,迟疑着?,点了一下头,说是。
她又问,带着?小姑娘才有的稚气:“他们家什?么来头啦?眼?睛长在额头尖上。”
刚巧,电视上在播新闻,环形会议室里坐满穿黑夹克的人,个个表情肃穆。
祝夫人指给他看:“你?不知道啊?喏,他爸爸,就是那一个呀,最上面的。”
余莉娜看清桌上的铭牌,红底黑字写着?胡元秦。她嘁一下,小小声嘟囔道:“什?么了不起。”
祝夫人全听去了,也笑了:“是啊,她身价高就高好了,也要我愿意?结交。何况,你?爸就你?一个女儿,肯定?舍不得你?嫁到这里来的,管他是什?么人家。”
她很快就接了一句:“就是的,我还不欢喜他儿子呢,神气什?么!”
轻巧话谁都会说,但真落到心上,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余莉娜站在树下胡乱踢叶子,黄黄绿绿的树叶,在她的皮鞋尖上擦来蹭去的。
她仰仰头,对上几只筑巢的鹊鸟,出神盯了一会儿。
忽然?身后一句疑问:“哪能?啦,这树上会掉金子啊?”
胡峰蹩脚的江城话把余莉娜给听笑了。
还在生着?气呢,笑完又觉得跌面子,她愤愤扭过身子:“掉不掉不关你?的事!讨厌。”
他说:“怎么不管我的事,要掉的话,我好来帮你?捡啊。”
胡峰越是这么让着?她,她越发得意?:“我用你?捡,追我的人不要太多哦!”
他摆摆手,很认真的强调:“那些人归那些人,别?把我混为一谈。”
余莉娜没明白:“我混什?么一谈了?”
“我又不是在追你?。”
“那你?走开好了!”
余莉娜这下真不理他了,甩开手臂就往前面走。
胡峰插着?兜,站在树底下,踩着?一地纷纷扬扬的落叶,陡然?笑了。
没走两?步,余莉娜就撞上了曲疏月,她说:“我在这。”
余莉娜两?眼?放了光,像他乡遇故知:“月月,我都没有看见你?。”
曲疏月笑:“我看见你?了,那么远就听见你?和?胡峰两?个人在吵嘴,叽叽喳喳小孩子一样?。”
她嘴角瞬间塌下来:“别?跟我提他!烦透了。”
曲疏月和?她一道走着?:“为什?么?他怎么惹你?不高兴了?”
余莉娜说:“不是他,他又没有做错什?么,是他妈妈。”
她脑子里头,转过几句才刚听来的闲话,狐疑地问:“俞阿姨要撮合他和?卢婉莹吧?”
余莉娜别?过脖子就来看她:“你?也知道?”
曲疏月闷闷点了个头。她说:“坐在那儿的时候,听几个前厅出来的阿姨说的,大概就那个意?思。”
顾闻道走了之后,她便独自在那儿待着?,不设防的,耳朵里钻进几句闲话。
说来说去,无非是讲俞青楚惯会算计,精明两?个字都写到了脸上。
提前有了消息,晓得了卢婉莹父亲的升迁,就抓准时机,把自己的伶俐儿子推出来。
胡峰在那些阿姨们眼?里还蛮有市场,对他的评价几乎都一致。
说他生得那样?清秀,再配上能?说会道的一张嘴,榆木性?子见了也要变活络。
余莉娜听完,像自己得了夸一样?,弯了一下唇角:“那确实。”
曲疏月伸长脖子去看她那副笑模样?。她故意?说:“咦?刚才谁说不要提他,烦死了的。”
她扭扭捏捏了半天:“哎呀,你?怎么也这么烦啊。”
两?个人走了许久,恹恹的,在一棵朝西的木槿树旁站住,日光照下来,在枝叶上明暗夹杂着?败落。
余莉娜伸手去揪花瓣,染了一指头的紫粉汁液,渗进她的指甲盖里。
曲疏月笑说:“还不如打胡峰一顿呢,别?糟蹋了花了。”
她说:“我干嘛要打他?他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怎么好打的啦?”
曲疏月摊摊手:“那就把他变成男朋友咯。”
余莉娜手上一用力,猛地掐下支花来:“他想得美!”
水波青的天色里,迎面过来一个下颌紧绷的男人,一身严整的西装。
曲疏月微眯了下眸子,都不用看清脸,就知道是陈涣之来了。
身上有这样?疏狂气场的,把祝家的园子翻个遍,怕也凑不出一桌麻将来。
曲疏月先问了句:“找我吗?”
陈涣之说:“半天没看你?入席,我以为你?腿脚不方便,掉进塘里去了。”
他说话时语气不好,自己都回味出不对劲来了,心想,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情啊,值得气到现在。
但曲疏月早习惯了他的阴晴不定?,没多大感觉。她说:“我们正在走过去。”
余莉娜忙来问:“怎么了?你?腿受伤了啊。那么不小心的呀!严不严重啊,你?连告都不告诉我。”
她说:“昨天我们行里组织爬山,我摔了一跤,就在和?你?发微信的时候。”
说着?余莉娜就要去掀开她的裙摆来看。
被曲疏月死死捂住:“没事没事,破了一点小皮,别?看了。”
陈涣之攥过她的手腕:“那边全是石子路,还是扶着?你?点儿。”
人已经被搀进了臂弯里,跟在后面的余莉娜还在猜测:“就是我说你?亲了他一口?”
她连头都不敢抬,结结巴巴的:“对、对,就是那一下子。”
余莉娜恍然?大悟:“那我看你?是亲舒服了,要不然?能?那么沉迷,好好走路都能?摔一跤。”
曲疏月天灵感一阵发麻,下意?识的扭头去看陈涣之。
陈涣之感受到她的目光,专心扶着?她,语气却多了几分戏谑:“人家和?你?说话,看我干什?么?我是你?发言人?”
她干涩的吞咽一下喉咙:“还、还行。”
好了,可以了,到此为止吧,别?再说了。要不她真能?当场跳到塘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