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鸩离
第71章
出了新年, 陈胜青的手脚终于可以恢复的差不多,可以拆除石膏绷带了。
纪明辰给他做了一番检查,嘱咐说:“你这个情况最好还是在家多修养一段时间, 再去做别的事情。”
“知道了。”陈胜青满口答应, 转头就套上马车,送杨秋瑾上班, 顺便带陈天佑去打兔子。
上次陈天佑开枪抢枪之事, 给父子俩留下了一些罅隙, 陈胜青觉得有必要带孩子去打一场兔子,修复父子之间的感情,所以一早就跟陈天佑说好, 带他去养殖场附近的戈壁滩打兔子。
哪知道王松阳来找陈天佑玩, 一听他要去打兔子, 也说要一起去, 同样, 李大蛋、李三妮儿、王松月等等一群孩子,也吵着闹着要一起去。
于是马架子上坐了好几个孩子, 为了避免奔影一头马拉不动这么多人, 陈胜青还把他的战马追风也一并套上。
一群人到了养殖场, 杨秋瑾去办公室开会,陈胜青则带着孩子,还有闪电、黑豹黑虎三条狗, 一群人呼啦啦的往戈壁滩走。
二月份的北疆依然天气寒冷,不过相比过年前的冬季,现在的气候不会动不动就下雪, 戈壁滩上很多野兔野田鼠都在洞里蠢蠢欲动。
冬季的北疆不比南疆气候温暖,在郑教授等人提出修建大棚种植之前, 整个北疆的土地,到了冬季都被冰雪覆盖,冬麦好不容易长到半腿深,全被野兔子、田鼠扒洞吃掉根部,农场职工恨死它们,每到冬季都会组织人专门抓兔子抓田鼠,抓得多还会被计公分。
如今戈壁滩的积雪依然很厚,陈胜青手里端着一把步、枪,脚上穿着一双军绿色的军靴,在前面探路的闪电后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
孩子们跟在他的身后,黑虎、黑豹一左一右在距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行走,和前面领头带路的闪电形成一个三角包围圈。
这样有任何突发状况,它们可以及时攻击猛兽敌人,也能很好的保护孩子们。
黑豹、黑虎都是大型犬,王松月瞧见它们时不时张嘴龇牙,露出嘴里一口尖利的獠牙,心里怕怕地跟在陈天佑身后,“天佑,这两条都是你妈妈养在养殖场里的吗?好吓人啊。”
“别怕,它们可聪明了,不会咬人的,只会保护我们。再说了,它们要真要咬人,我手里有枪,会保护你的。”
陈天佑在陈胜青的允许下,手里端着一把气、枪,威风凛凛地走在他爸身后,其他小孩看得可羡慕了。
李大蛋满脸羡慕说:“你爸真好,允许你开气、枪,不像我爸,嘴上说着我是部队大院的孩子,要自强自立,学习军体拳,学习排兵布阵,以后报效祖国。可是他只给我做木头枪让我玩,一点意思都没有。”
部队大院的孩子,从小在父母军人的熏陶之下,男孩子基本从小到大都喜欢学着自己的父亲,做一两把木枪,叫上一堆小伙伴,来个追逐敌人的游戏。
像陈天佑手里的气、枪,都得孩子十七八岁以上才准他们拿来用,主要是怕他们年轻气盛管不住自己,一不小心拿气、枪伤到别人,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陈天佑很大气的说:“行啊,等我打到兔子,就给你开两枪过过瘾。”
“我也要开枪过过瘾。”王松阳举着手说。
“我也要,我也要。”李二妮儿跟李三妮儿,还有李铁蛋,李狗蛋都说。
陈天佑说:“都开,都开,一人只能开一枪,不能往人的身上打,不然取消开枪资格。”
李家五个孩子很难得跟着其他人集体出去玩,都兴奋地不行,齐刷刷地说:“一枪就一枪。”
他们很快到达目的地,一望无际的戈壁滩上,覆盖着厚厚的积雪,从外边上看,跟外面没有什么两样。
陈胜青站在原地,往一个方向眺望了一会儿,转头说:“天佑,这样的情况下,你能看见兔子洞跟田鼠洞吗?”
陈天佑四处看了看,“爸,我看不见。”
“我教你一个方法。”陈胜青指着东方向,一个稍微高一点的雪堆说:“兔子的冬眠时间没那么长,过了年,它们的脂肪被消耗殆尽,需要出来寻找食物,所以它们会把洞里的积雪往外推开,那种不规则的比一般雪地稍微高一点的就是兔子洞。田鼠,同理。”
他顿了顿又说:“当然,在白雪覆盖的情况下,要从一望无际的积雪中找到与众不同的兔子洞也不容易,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借助外力。”
“让闪电它们去找?”陈天佑很上道。
“聪明。”
陈胜青尾指弯曲,吹了一个口哨,原本在四处闻雪堆的闪电听见,高高地竖起耳朵,看向陈胜青。
陈胜青往东方向一指,“去。”
闪电汪了一声,如离弦之箭飞速跑了出去,不多时停在陈胜青指得方向,狗鼻子在积雪上闻了闻,狗爪子开始扒拉雪堆。
“闪电它找到猎物了。”陈天佑精神一震,举着枪跑了过去。
王松月一帮小孩子,也呼啦啦地跑过了过去。
等陈天佑几个孩子跑到所在的位置,看闪电扒雪费力,所有孩子一同跪在积雪前,用力清扫积雪。
陈胜青走到他们身后,看着他们渐渐清理出一个洞口,“你们的动作太大了,兔子受惊,不会朝这个洞口出来。”
“那怎么办呀,陈叔叔?”王松月细声细气地问。
“很简单,找些干草引火熏洞。”
可是茫茫戈壁滩,到处都是积雪,到哪里去找干草啊。
陈胜青大概是看出孩子们的疑惑,微微一笑,跺跺脚说:“下面。”
“咦,积雪下有干草?真的假的?”李大蛋不信。
“我爸说得就是对的。”陈天佑毫不怀疑,直接往兔子洞旁边的积雪下挖。
挖完一堆,没有干草,只有一些嫩嫩的绿草,陈天佑有些失望,抬头看着陈胜青,“爸,下面没有干草啊?”
“这是我今天教你的第一课,凡是不能一味轻信他人言,要学会自己判断思考,不能我说下面有干草,它就真有干草。”修复父子之间的裂痕固然重要,最重要的是陈胜青想借事教育孩子。
陈天佑撇着嘴说:“可你是我爸,是我除了妈妈、奶奶最亲的亲人,我要是怀疑你说得每一句话,你难道不会伤心吗?”
陈胜青愣了一下,“你说得也对,爸想说得其实是,不要轻信他人,哪怕这个人你很熟悉,你也要有自己的思考和判断力。”
陈天佑拍着手上的雪说:“爸,你不用像李大蛋他们的爸爸一样,逮着什么事情都要教训他们一番,才觉得能把孩子教好。我虽然是小孩子,但我该懂的事情,我都懂,我不会再向以前那样调皮捣蛋,惹出事情出来,再让妈妈给我收拾烂摊子,生气伤心。我已经长大了,做事已经有分寸了,你不用这么大费周折拐着弯儿来教育我,只要你对我妈好,哄得我妈开开心心的,我向你保证,绝对不给家里添麻烦成吗?”
陈胜青没料到自己的心思被陈天佑戳穿,倒没有任何被戳穿的恼怒情绪,只是看着在附近不停挖积雪,寻找干草的王松阳几个孩子说:“不添麻烦是指你有能力解决事情的情况下才行,你还是个孩子,有许多事情你一人之力是无法解决的,你遇到无法解决的情况,一定要跟父母讲,千万不要自己扛,以免闹出更大的事情出来。”
“知道了。”陈天佑看着小伙伴挖积雪,挖得起劲儿,不忍心戳穿他爸的谎言,回头看着陈胜青说:“爸,你知道吗?每次你离开家里,妈妈表面上什么都没说,可是她跟奶奶一样,晚上翻来过去的彻夜难免,我都听见了。你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妈妈基本上每天晚上都哭,第二天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照顾我和奶奶,我心里可难受了。爸,我妈对你这么多年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我敢说,没有一个女同志能比我妈付出的多,也没我妈过得苦。你一定要对我妈好,我只认我妈,不认你,你要是敢背叛我妈,欺负我妈,我一定会拼了命保护我妈,对你出手。”
陈胜青想教育儿子,反而被儿子给教育,顿时意兴阑珊,“爸就算负天下所有人,也绝不会负你妈,她是我妻子,你的妈妈,我疼都来不及,怎么会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我看这戈壁滩也没什么危险,你们自己打兔子吧,注意别往天下脚下跑,也别把气、枪对准别人打。”
儿子不向着自己,陈胜青心里不是个滋味,对杨秋瑾怀里的孩子也就越发期待。
人人都说女儿是贴心的小棉袄,体贴、懂事又听话,隔壁王建军的女儿王松月就是最好的证明,他可太希望杨秋瑾能给自己生个女儿,体贴体贴他这个老父亲。
而另一边杨秋瑾开完会,就被于聪神神秘秘地拉着坐上拖拉机,突突突地往农场开去了。
路上风吹着脸疼,拖拉机在化雪的路上抖动着,杨秋瑾一手捂着已经显怀的肚子,一手拿围巾蒙着脸问:“你要带我去哪?这么神神秘秘地干啥?”
“到了你就知道了。”于聪头也不回地说。
拖拉机一路突突突,向着农场方向行进,快到农场团部之时,于聪一个转弯,开着拖拉机下了地,顺着更加泥泞的化雪路,开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来到一处修建了成片塑料大棚的地方停下。
杨秋瑾下了拖拉机车斗,看着眼前大约占地五亩的大棚种植区,有些惊讶:“你带我来这里干嘛?”
“有人想见你。”于聪嘿嘿一笑,向她歪了歪头,“跟我走。”
见她不动,啧了一声说:“走啊,难道你还怕我卖了你不成?”
杨秋瑾嗤鼻,“就你,你要敢卖我?先不说我怎么收拾你,单我丈夫,翟书记,他们都不会放过你。”
“那是,翟书记可是宝贝你的很,要没有你的举荐,天山农场的种植产量可不会在短短四年里翻倍,实现量化的赚钱,他对你很看重。你丈夫又是出了名的狠人,我要敢让你掉一跟头发,他们都能扒了我的皮,我可不敢惹你。”于聪掀开其中一个大棚入口的帘子,很服气的说。
杨秋瑾跟着他走进去,四处打量大棚。
去年她就曾经听郑教授说,他打算学习日本那边的技术,在边疆也搞大棚种植,那样就能在边疆生产反季瓜果蔬菜,实现让边疆职工们冬季有新鲜蔬菜吃,不再像以前那样,好几个月都吃不到新鲜蔬菜,一个个吃着耐储存,干巴巴的萝卜白菜,洋葱土豆啥的,全都嘴上吃起燎泡。
她还以为农场不会支持郑教授的做法呢,没想到翟书记不但支持郑教授的做法,还搞了这么一大片大棚出来。
进去一看,大棚修建的都是这年头少见的钢骨架子,高度都有三米多,上面覆盖着国外进口的厚塑料膜,底部留着气口,避免棚里温度过高,闷死作物,同时外面还挂着保温棉毡子,这样入夜之后,有它们进行保温,作物才不会冻死。
他们进的这个大棚,是种植反季黄瓜、番茄、豆角等等作物的大棚。
里面的作物都已经到了成熟的时候,成串长长的绿色豆角、红彤彤的番茄、跟小孩手腕一样粗的黄瓜,沉甸甸的挂在插了柳树支架的架子上,里面正站着几个头发花白的教授,拿着剪刀在给作物封顶。
瞧见于聪带着杨秋瑾进来,其中一个戴着眼镜,头发花白的教授,一眼看到杨秋瑾,高兴地喊她:“小杨,你来了,好久不见,你肚子都这么大了?几个月了?快过来,尝尝我们种出来的大棚番茄。”
他说着,摘下一颗巴掌大小的番茄,从中间掰开,露出里面红中带沙瓤的番茄肉,递到杨秋瑾手里,“尝尝。”
“郑教授,好久不见,孩子已经五个月了,我身子比以前笨重了不少。”杨秋瑾从郑济同手里接过一半番茄,吃了一口,不住点头,“好吃,酸甜可口,还有细沙的口感,跟夏季种在外面地里的番茄没什么两样。”
郑济同笑了起来,“这是我们大棚种得第二茬番茄,我们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过改良,更适合在大棚里种,也比之前的种子更加抗寒。之前我们卖了一批大棚瓜果蔬菜,总有人说味道不如在露天地里种得,所以我们让于副场长带你过来,让你试试口味,听听你的意见。”
另一边,身子骨比起前几年长好,硬朗许多的蔡正茂教授,从一处黄瓜架子上,摘下一根翠绿的黄瓜,递到杨秋瑾的手里,满脸笑意的喊:“小杨,尝尝,没打农药的,安全的很好。”
他身后几个身高不一,年纪在40-50岁之间的各个领域的教授们,都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吃黄瓜。
杨秋瑾吭哧吭哧吃掉两口黄瓜,很公正的道:“味道挺好的,又脆又嫩,回口微甜,我感觉比之前露天种得黄瓜还好吃啊,为什么会有人说它们不好吃呢。”
几个教授互相看了一眼,郑济同推了推眼镜,叹着气说:“小杨,你知道吗?翟书记的年纪摆在那里,任期快到了,有消息说,上头可能会把他调走,从另一个地方调一个新的书记过来。
你也知道的,翟书记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当年他冒着风险,听取了你的意见,大老远的把我们这群老骨头调档来到边疆,在农场大搞科研,一直优待我们。
这让不少激近份子一直看不惯我们,总是给我们和翟书记使绊子,说我们大棚种得瓜果蔬菜不好吃,只是其中一个借口。他们就是想逼翟书记就范,把我们这些老骨头赶去牛棚。”
蔡教授接话说:“小杨,我们可以不要优待,也可以一直住在牛棚,可是农场的研究不能停,我们已经在研制更好的棉花种,如果实验成功,明年我们的棉花产量就可以翻两倍,可以让农场获得更多的收益。”
杨秋瑾顿时觉得手里的黄瓜不香了,“郑教授、蔡教授,明人不说暗话,说吧,你们叫我来,想干啥?”
郑教授不自在地咳嗽了一声,看了看站在大棚门口,离他们挺远地方的于聪说:“听说于副厂长的父亲,在首都领导班子挺有话语权,小杨,你看,你能不能让于副场长跟他爸开口,让上面的人,暂时不要调离翟书记,让我们几个老的再为农场做几年贡献,做出一番成绩以后,我们再该怎么着就怎么着。”
蔡教授说:“还有一点,我们农场的激进份子实在太多了,外面的形式已经渐渐平定,反而我们农场的激进份子,总是逮着牛棚的那些下九流,不是批判这个,就是审判这个,给我们工作带来很大的影响,还不断破坏试验田,让我们无法正常工作。”
另一个背有些驼的教授说:“我们苦点累点没关系,但是耽误、破坏我们的实验成果,我们实在难受。小杨同志,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找人托话,请于副厂长带你过来,让你帮帮忙。”
杨秋瑾也明白了,郑教授他们身份特殊,农场稍微对他们好一点,就有人眼红嫉妒,从而搞破坏,想逼走支持郑教授他们的翟书记。
说实话,杨秋瑾不明白那些激进份子脑子里装得是什么,明明郑教授他们是在为天山农场,甚至是整个边疆种植业无私奉献,种子产量提升了,对大家都有好处。
然而那些人只顾得眼前的利益,比如看翟书记让教授们住进地窝子里,比住牛棚稍微舒服点,经常偷偷给他们小灶,比如给些粮食,米面,分些羊肉、鸡蛋、牛奶啥的,给他们补补身子。
这些人就跳脚了,觉得郑教授他们身为下九流的份子,该天天住在臭烘烘的牛棚子里,吃着人人嫌弃,拉不出屎的黑面馒头,该天天下地干挑粪、挖水渠之类最苦最脏最累的活儿,而不是住在地窝子里,呆在实验室做实验。
郑教授他们特意拐着弯来找她,开口请求她帮忙,大概是知道她能劝动于聪,也跟武装部的韩永信夫妻俩关系匪浅,请她帮忙,总比他们自己跳脚,为自己洗白来得好。
杨秋瑾问:“你们是怎么跟于副场长联系上,让他带我过来的?”
郑教授说:“他最近在追求龙妍丽同志,龙同志之前帮过我们的忙,知道他父亲跟我是同校的,对我比较亲近,所以就帮忙请了于副场长。”
那花花公子看上了龙妍丽啊......
杨秋瑾心中闪过一个想法,没有直接答应郑教授他们帮忙,只是说:“我会尽量试试劝劝于副场长,郑教授你们也别对我抱有太大的希望,要做好最坏的准备。”
“小杨同志,真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也别太有压力,成不成都别累坏了自己的身子,这条路不通,我们再想别的办法。”郑教授笑着说。
“别说添麻烦了,你们也为了让农场更好的发展,我帮忙也是情理之中。”杨秋瑾冲他们摆着手说:“你们最近低调点,别再接受超出你们身份以外的东西,如果不出意料的话,农场这段时间要乱了。”
几个教授互相看了一眼,郑重点头,“我们会的,小杨同志。”
杨秋瑾捧着郑教授等人摘得一堆新鲜的瓜果蔬菜,拍了拍在大棚门口不知道干啥的于聪,“你干啥呢,贼迷贼眼的看什么?”
于聪被她吓了一跳,摇头否认,“没看什么啊。”
“你猜我信不信你的话。”杨秋瑾走出大棚,看着远处走过去的两个女知青说:“她们长得没龙妍丽漂亮,你也看得上?龙妍丽可以说是整个农场最漂亮,身材最好的女知青了,我要是男人,我就只盯着她。”
于聪跟上她,“听你的口气,你好像跟龙妍丽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