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她要保护自己的呀。
“温灼、温灼?”
毕彤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听到声音,慌张地抬起头,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咱们开始排练咯。”他说。
温灼将没吃完的面包好好地包起来, 揣在自己的兜里, 然后摸出复印纸。
男生女生的词都已经划分好了,由于是第一次的排练, 所以大家要进行各种尝试。
比如第一句让女生独念,或者让男生独念,尝试各种诗词的分配所表现出来的结果。
不过毕竟十七班的好学生居多,每个人在学习上是拿手的,换了别的就没那么优秀了,尤其是这种表现型的东西。
所以一开始的朗诵并不顺利,没有感情,断句不正确,节奏跟不上,和声的时候声音不齐等等。
毕彤有点缺少耐心,尝试了几遍之后,他就有点想发脾气。
温灼混在人群里,她的台词全都是合诵。
要不就是女声合诵,要不就是集体。
只是她的声音本就温和,而且极少大声说话,所以朗诵过程中,基本没有她的声音。
毕彤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声音太过柔和了,完全被大家的盖住,能不能试着提高一点?”
温灼的脸颊一热,顿时有一种拖大家后腿的感觉,抿着唇说:“对不起。”
毕彤赶紧摆手,“不是怪你的意思,就是怕你声音完全被埋没,没有参与感!”
温灼点点头,“我试着大点声。”
范倚云就说:“要不给温灼一句独诵呗。”
毕彤回头看温灼,询问,“你可以吗?”
温灼立马就摇头拒绝了,“不行。”
混在大合声里,大家的声音把她的声音盖住了,就会让紧张的温灼有一丝安全感。
但如果让她独诵,那一定会因为太过紧张害怕出尽洋相。
范倚云走到温灼的边上,摸了摸她的肩膀,稍稍安慰了下她,然后对毕彤使了个眼色。
“就暂时先这样吧,咱们还不是很熟练,多排练几遍慢慢熟练之后再说。”
毕彤稍微明白了她的意思,于是拍了拍手,组织道:“来,咱们再跟着音乐练一遍。”
背景音乐是一首节奏缓慢的钢琴曲,节奏有起伏但是并激昂,通过多媒体的音响放出来时,让人有一种心情平复安宁的力量。
温灼从一开始的心神不宁,到后面也能慢慢投入到这个排练之中。
可练习的时间并不长,晚自习快开始的时候,大家才一起回了教室里。
虽然说学习时间确实紧张,但是能够一起参加学校组织的活动,对年少的学生来说也是件开心的事。
范倚云拉着温灼的手,与她一块回到座位,嘴巴一直不停,说着刚才排练的事。
温灼起初还在听,但是进教室之后,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江嘉言的身上。
他坐在位置上,正低着头看书,显得沉郁。
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又在温灼的耳边响起,别人听不出来其中的含义,但江嘉言不同。
他一定明白,他不是一直都那么聪明吗?
温灼难免心虚,走过去坐在位置上,将凳子往前拉了一大截。
位子很宽敞,温灼的后背从来没有碰到过江嘉言的桌子。
一整个晚自习,温灼都无法集中注意力,她分不清楚是因为在便利店时从江嘉言脸上看到的那个受伤表情,还是毕彤与范倚云,费旸三人一直在身边讨论着文艺节的事情。
后座更是安静得像不存在。
江嘉言虽然待人并不冷漠,但也鲜少主动与别人说话,他同桌的女生也是文静性子。
两人偶尔会讨论习题,温灼可以听到些许声音。
但是今晚的江嘉言格外沉默。
温灼的心思脆弱敏感,很难不多想。
这导致她整个晚自习都没写几道题,于是心里对浪费的时间非常愧疚,放学回家后还做了一张试卷才睡。
学校大门往东两百米,停着一辆低调的黑奔驰。
江嘉言坐在车的后座,窗户开了一点,夜风吹进来,击散了车内的冷空气。
明亮的灯光下,大批学生往校门外走,陆续骑上自己的车踏上回家的路。
将近十五分钟之后,温灼才从校园里走出来,然后马路对面的一辆白车的驾驶座打开,温宗元走下来,几步迎到温灼的面前。
他手里拿着一枝花,江嘉言视力很好,那是一朵向日葵花。
温宗元将花递给温灼,同时从她的背上接下了书包。
也不知道说了什么,温灼脸上露出高兴的笑,将花接在手里。
路灯像星星,落在温灼的眼睛里,亮得江嘉言隔了一段距离,隔着双层车窗膜都能看个清楚。
他一直沉默着,导致司机也不敢多说什么,静静等待。
很快,温灼就上了车,车子离开了。
“走吧。”江嘉言这才说话。
车在大道上行驶,半个小时之后,进入了庞大的江家庄园。
他下车之后,看见空地上停了一辆迈巴赫,这才开口说了第二句话:“我妈回来了?”
司机点头,“夫人是下午到的,正在等你。”
江嘉言有一瞬的出神,站在车边好一会儿没动,长久的沉默后,他才开始往里走。
门打开,客厅内灯火通明,所有帮佣都站在一楼候着,家中管事看见了他,说了一句,“少爷回来了。”
很快,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儿子回来了?”
江嘉言的母亲已有四十余岁,但面容却年轻得像是二十多岁的女孩,身姿纤细,穿着鲜亮的衣裙。
“妈。”
江嘉言笑着喊了一声。
她笑着踢踏着拖鞋小跑过来,亲昵地挽住江嘉言的胳膊,“上学累了吧?快来,我特意给你煮了东西吃呢。”
“不累。”江嘉言说。
他的眉目有着几不可察的放松,笑意也舒展了,被她拉着往前走,来到偏客厅的小餐桌上,上面摆着热腾腾的汤饭。
江嘉言很久没吃母亲亲手做的饭了。
母亲自小就是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厨艺并不高,与江家请的那些顶级厨师自然完全不能相比。
但江嘉言坐下来,接了勺子,乖顺地开始吃饭,半点没有平时在家中为难管家为难厨子的挑食样子。
“这段时间在外面也挺累的,还是回家舒服。”她说。
“出国玩还觉得累啊?”江嘉言问。
“当然累啊,要去看风景,躺在酒店里可不见,而且我还特别想你。”她坐在旁边,支着脑袋看江嘉言吃饭,笑着说:“总想着赶紧回来看看你。”
“我一直都在家,玩累了就回来呗。”江嘉言笑了笑。
母子坐在一起的闲聊,让笼罩了江嘉言几天的低落情绪,这时候得到了缓和。
“你爸前两天给我发信息,说你保送选拔快开始了,你自己考虑好了吗?”
“我能考虑什么,在哪上学不是上?”他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他自幼学习成绩就优异,父母从不在这方面担忧过,江母对此也十分自豪。
“真乖啊。”她揉了揉江嘉言的脑袋,正说着,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拿起来看。
饭桌上有了短暂的宁静。
江嘉言抬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的面容已经完全冰冷,嘴边还挂着笑,只是那笑容看起来十分扭曲,眼睛里迸发出怨毒的视线。
他手中的勺子一顿。
下一刻,果然听到了母亲的咒骂:“又是那个女人,上回打了她也不长记性,竟然还敢去找江誉!”
她将手机往桌上狠狠一拍,屏幕当场碎裂。
江嘉言看了一眼,是一张放大的照片,上面有他的父亲,还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孩,正亲昵地搂着男人的脖子。
“妈……”江嘉言沉沉地喊了一声。
“阿言,你说为什么?”江母转过头,双目已满是泪水,满脸的恨意让她看起来狰狞又可怜,“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狐狸精啊?为什么一定要插足做小三呢?!就那么看不得别人的婚姻幸福吗?为什么这些女人,怎么赶都赶不跑啊?!”
这样的质问吗,江嘉言听过很多次,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的。
他停了好久,才慢慢说:“妈,你有没有想过,不是因为太多小三,而是因为爸他根本就不会停下出轨,你赶走一个,还会下一个,他已经做不到对你忠诚,对这段婚姻忠诚了,问题的根本出在了爸的身上,不是——”
话没说完,已经陷入情绪癫狂的江母就甩了江嘉言一巴掌。
声音清脆响亮,在偌大的房子里甚至有了回声。
江嘉言住了嘴,默默低下头,白皙的脸上迅速出现一个红掌印。
“谁允许你这么说你爸的?”她怒气冲冲道:“那是你爸,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
“夫人……”管事站出来,温声劝解,“少爷上了一天的学,已经累了,先让他去休息吧。”
“为什么你明知道他已经不再爱你,却还是自欺欺人。”
江嘉言说。
“少爷。”管事着急地喊了一声。
这一句话完全是戳中了江母的肺管子,她一下子就疯狂起来,猛地站起身,将桌上的菜抓起来狠狠砸在地上,一时间瓷器碎裂的声音刺耳无比。
桌上的所有菜,连带着江嘉言面前的米饭都被砸了个稀碎,地上汤汤水水淌了一地。
江嘉言坐着没动,手里仍握着勺子。
“江嘉言,你就这么对我吗?是别的女人插足我们的家庭,破坏我跟你爸的感情,为什么你话里话外都好像是在怪我的错?”江母流着泪嘶喊,“你知道你爸以前多爱我吗?那年我要跟他分手,他为了去飞机场追回我,在高速上出了车祸,差点命都没了!他曾经拿命爱我,你现在却说他对我没感情?你就那么希望我跟你爸离婚,成全他身边的那些小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