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风歌且行
毕彤在前面调整几人的座位,搬上来四个立架话筒,分别放在有独诵诗句的人旁边。
范倚云就有其中一句,两人站在一起,是以有一个话筒就在两人的面前。
话筒一一被打开之后,台上的所有灯又同时灭了,只剩下几盏柱灯,落在温灼等人身上。
台下也慢慢安静下来。
温灼太紧张了,一直在进行深呼吸,金黄色的灯光落在她的身上,照出她身上的每一处细节,甚至将她头上的发饰都照得闪闪发亮。
她光是站在那里,转动一下墨黑的眼眸,就已经吸引了江嘉言的所有目光。
她上台前已经做了足够多的心理建设,但是真的站上来的时候,因为本能的心理反应,她的双腿有些发软,微颤。
不过她已经能够做到将表情给控制好,不至于露出害怕的模样来。
范倚云用指头勾住了她的手,像是在给她安慰。
确实有用,温灼侧头看了看她,心里安定不少。
正当温灼努力压制着紧张情绪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灯光一落下,背景音乐就应该响起来。
可众人等了一会儿,仍然没有音乐响起。
台下的观众也安静地等着,并不知道台上已经出现了意外状况。
范倚云朝毕彤投去一个目光,他立即就动身去后台询问情况,就见有个主持人小跑过来,着急地说:“你们怎么回事,交上来的u盘是空的啊。”
“什么?!”毕彤震惊地拧着眉,“之前我不是已经把音频拷贝过去了吗?责骂可能是空的?”
“就是空的!”主持人说:“有没有备份,我现在拿去还来得及。”
毕彤叫道:“哪有备份啊!就这一个u盘!”
“那不行,你们这节目要往后延了,先让你同学下来吧。”主持人说了一句,转身离开。
毕彤回到舞台上,站在范倚云面前,关了身边的话筒,对众人说:“拷贝背景音乐的u盘出了问题,咱们先下去吧。”
几人同时发出遗憾的声音,很不情愿,谁都没动身。
都已经站上来,摆好了队形,话筒也放上了,结果现在说让人下去?
温灼攥紧拳头,手心里全是汗,心头涌起一阵又一阵的热意。
“就这么一次登台演出的机会,所以你一定要努力坚持地去完成。”
“只要迈出这一步,温灼就会变成一个全新的温灼。”
江嘉言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不能下去。
温灼心里很清楚,一旦下去,她将不会再有第二次踏上这里的勇气,她会退缩,会逃避。
她必须站在这里,然后完成这次的节目。
坚定的信念给予了她莫大的冲动,这些天的排练历历在目,所有人的鼓励和支持,都成为推动温灼的力量。
她忽然上前一步,打开了话筒的开关。
下一刻,清脆且坚毅的声音从音响中发出,在整个大礼堂中响起。
“我如果爱你——”
那么多次的排练,数着节拍的配合,几乎是条件反射的,所有人在同一时间开口接上了下一句:“绝不学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来炫耀自己。”
然后是范倚云的独句朗诵:“我如果爱你。”
毕彤明白大家的意图,于是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加入朗诵,与大家合声:“绝不学痴情的鸟儿,为绿荫重复单调的歌曲。”
一瞬间,座下掌声雷动,掀起脆声浪潮。
第48章 是朋友
聚光灯落下的时候, 台上的每一个人都会成为主角。
温灼从没想过,她会有这么一天。
会站在这灯光闪耀的舞台上,面对着那么多人, 听着自己从话筒里传出来的声音。
也是此刻她才明白, 她一直渴望的东西, 其实唾手可得。
一直畏惧的事情,也如此轻易。
病魔缠身的几年里,温灼几乎都忘记了,她在六年级的时候,也曾站在讲台上,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背诵诗词,并且获得了所有同学的掌声。
那个时候的她会因为老师的夸赞而欣喜,因为同学的鼓掌而骄傲。
她原本一直就是这么一个,优秀的孩子。
严重的心理疾病磨平她的棱角, 让她变成了藏在暗处, 畏惧见光的阴暗生物。
让她完全丧失了曾经的自己, 变得胆小, 怯弱,宛若惊弓之鸟。
而今天的这一场演出,正是她通过漫长的努力, 终于走出黑暗之地的第一步。
是她奋力地挣扎,辛苦地自救。
“不仅爱你伟岸的身躯,也爱你坚持的位置, 足下的土地。”
齐声朗诵完最后一句, 温灼忽然就落泪了, 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滚落,湿润的眼睛于是更加明亮, 盛满了光。
或许这漫长的噩梦,终于可以结束了。
下方又响起震耳欲聋的掌声,温灼与其他人一起鞠躬致谢,然后在吵闹的声音中下了台。
范倚云非常兴奋,一把将她抱住,欢呼着转圈。
谁也没想到,会是温灼念出了第一句,做了这个决定。
因为刚才的情况,如果他们就这样下台了,还有没有机会再上台演出还真不一定。
是温灼带领着大家,在没有背景音乐的情况下完成了这次演出,虽然跟平时排练的不一样,但是练过太多次,没有人在其中出差错,这无疑是一场成功的表演。
所有人聚在一起欢呼庆祝,温灼用手背擦了下眼泪,高兴地笑了。
几人在后台庆祝了一会儿,才各自散去。
有人去了班级区域观看接下来的文艺节目,有人去了便利店打算买点东西吃。
毕彤邀请她一起去买汽水喝,被温灼拒绝了。
她还记得江嘉言说的话,准备去教室的后门找他。
告别毕彤和范倚云几人之后,温灼自己回到了教学楼。
高三在单独的一栋楼里,所以整个教学楼现在都是空的,走廊楼梯里一片安静。
虽然温灼刚才哭过,但是心情前所未有地好,脸上的笑容都没落下去过,甚至在上楼的时候还哼起了小曲儿。
走上了教室所在的楼层,一转弯,温和的风扑面而来。
今天的风也很大,让温灼莫名地想起了去年的夏天,那个安静的午休,江嘉言将她喊出来,站在后门说话的那天。
他就靠着栏杆而站,背着光,身后就是蔚蓝的天空和棉花一样的朵朵白云,风吹起了江嘉言的头发,然后这一幕被永远记录了下来。
不仅仅是范倚云用手机拍的照片,还深深留存于温灼的记忆。
她放慢了脚步,几乎无声,朝着后门走去。
风声喧嚣,江嘉言抱着一束扎好的花,淡粉色的丝带被吹得飘起来。
裴贺松站在边上,侧目看了好几眼,欲言又止。
他从刚才跟着江嘉言出了礼堂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于是江嘉言开口问:“你还不走?”
“着什么急,人不是还没来吗?”裴贺松说:“你第一次送别人花,我不得看看是谁啊?”
揣着明白装糊涂,江嘉言嗤笑一声,“你不是都知道。”
“不会吧,真是那个女孩啊?叫温灼是吗?”裴贺松大吃一惊。
江嘉言没应声。
“你喜欢她啊?”裴贺松拔高了声音,惊道:“我还以为你这一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呢!什么时候坠入爱河的?不过你知道吗?之前参加一个商会宴席的时候,你爸也在,然后有个老头问你的年纪,想给自己孙女介绍给你,结果你爸说你现在不着急谈恋爱,以学业为主,你要是真早恋让你爸知道了,那……”
“啰不啰唆?”江嘉言打断了他的话,漫不经心地说:“什么情情爱爱,谁会在乎那些东西?被爱情牵绊住的人太愚蠢了,我不可能堕落到那种地步。”
“话不能这么说,爱情还是很美好的,古往今来多少诗词故事书画赞美爱情啊。”
“这种东西,谁爱要谁要,我不稀罕。”江嘉言的语气里甚至带着厌恶,“提到爱情我就觉得恶心。”
“得了,我就知道你是这副德行。”裴贺松说:“那你好好跟人家女孩说清楚,别到时候让人误会了。”
温灼听到这里,已经不想再往下听了。
好像是晴朗的天气跟她开了个玩笑,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一朵乌云,在她的心里下起了雨。
难怪上次她越矩之后,江嘉言一下子就疏远了她,完全变成了陌生人一样。
原来从始至终他对这种喜欢都非常抵触,并不是针对谁,而是针对这一份情感。
他不允许任何人的靠近,更不会接受任何人的喜欢。
尽管温灼早就打定主意,将这份喜欢好好地藏起来,然后像朋友一样地去跟他相处。
但是听到江嘉言用厌恶的语气说恶心的时候,温灼的心还是慢慢地沉了下去。
她悄悄从后门进了教室,去自己的座位坐下来。
发了会儿呆,她才又站起来,从前门出去,重新走向后门。
人本来就是贪心的,温灼凭空多了一份情感,想得到更多也是正常。
所以她不觉得这有什么。
“江嘉言。”温灼走到近处时,喊了他一声。
站在小阳台的江嘉言听到声音,立马就探出了半个身子看她。
裴贺松见人来了,也打了声招呼就准备离开,走时他对温灼笑了一下,说:“刚才看到你的演出了,很棒哦。”
温灼点点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