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回环冬
“是Rick和我。”下属又严谨补一句,“他在港城出差,后续有一小部分是我在负责。”
钢笔又百无聊赖地叩了一次桌面。
“知道了,你们一起改。”陈言肆收回视线,又在纸上划了划,“针对你说的第二项错误,时限三天。”
“好的!”
会议继续,原先僵持的空气松泛不少。
陈言肆身上看似情绪平稳的一针见血和高效率,在下属眼里成了一种带有松弛感的严厉。
他不说话自顾低眸写字的时候,这种不怒自威的感觉会更强烈一些。
看似格外专注,其实只是在打发时间。
邱助理会后帮他整理文件,经常能看见他的草稿纸上东一笔西一划的涂鸦,像猫又像狗。
有的还像小太阳。
今天开完会已经晚上九点,陈言肆跟秘书对了一下日程表,半小时后还有个线上会议要开,连线洛杉矶分部。
他在办公桌前抽完一根烟,手机跳出一条消息:[回家吃饭吗?]
发消息的人顶着一个朝阳初升的水彩头像,没有备注。
肯定是陈知棠让她来问的。
他简短打字:[不回。]
对面“正在输入”一会儿,似乎在斟酌语气,最后温柔回了句:[那我们不等你了哦]
陈言肆的手指摩挲手机边缘,回一个“嗯”,把手机倒扣放回桌面。
线上会议按时进行,陈言肆靠着椅背一心二用,神情懒怠地在屏幕之外写写划划。
不知不觉,一张新的空白草稿纸又快满了。
——“Mr.Levin?”
扬声器里有人轻声唤他。
陈言肆撩起眼皮,若无其事在小太阳图案上多画了个圈,流畅地接上会议话题。
...
顶层落地窗灯光透亮,温书晗到达集团大厦的时候,特意往上面看了一眼,猜测那是他的办公室。
她拿着陈知棠给她的保温饭盒,不紧不慢通过感应门,到达大厅前台。
手里的东西没有权限直接委托前台转送,她只好先跟接待人员说明来意。
对方听完,欣然拿起座机听筒:“好的,您稍等,我先帮您通知一声。”
温书晗手指点着保温盒边缘,静静等待。
时间分秒流逝,电话线都快自动挂了,那边才接。
工作人员恭敬道:“陈总,有一位温小姐有东西带给您,说是您家里给您送的晚餐。”
温书晗手指顿了顿。
她轻抬眉眼,看着座机话筒的小圆孔,隐约听见他低沉的声音——
“她人在哪?”
工作人员答:“就在A栋大厅,您方便的话我让Alan给您送上去。”
“Alan下班了。”那边忽然来一句。
“是吗,那我给您——”
“你也下班。”
“......?”工作人员握着听筒一头雾水,呆愣愣又小心翼翼问,“我现在就......下班吗?需、需要在OA系统报备吗?”
温书晗眨了眨眼,贴心地问:“您要下班了吗?”
工作人员暂时无法回答她,先听电话里说了一两句,而后认真应下来,默默把座机听筒按回原位,茫然看着她,点点头。
“那我自己拿上去吧。”温书晗怕耽误对方下班,拎起保温盒,复又谨慎地问,“可以吗?”
“可以的可以的。”工作人员按上司最后嘱咐的话,把一张权限卡片递给她,“给您梯控卡,前面右转,刷卡上直达电梯。”
“谢谢。”她拿上卡片,浑然不觉地往电梯方向走。
第07章 含温
叮一声,电梯门开。
温书晗第一次来他办公室,确认过门牌无误后,她叩了叩半掩的单面玻璃门。
里面没人应,她侧眼往里瞄了下,看到电脑显示屏背对着门的一角。
没看见人。
“我进去了?”她稍顿几秒,推门迈出一步。
门开,室内亮着一盏落地灯,陈言肆在书案前处理工作,温融光线模糊他原本落拓锋利的眉眼。
身后整片落地窗敞着纱帘,CBD商厦灯火通明,成串的光晕在道路交汇间漱漱而落,在他身后聚成静滞明亮的一片。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她错开眼,若无其事将饭盒放到另一侧的圆几上,取出几个密封严实的白瓷碗,一一打开,温热雾气散在半空,萦绕几分鲜甜。
“先吃饭吧,都是棠姨亲手做的。”她背对着他说。
不远处有皮革转椅往后移的声音,陈言肆起身走过来,黑色衬衫挽起衣袖,扣子没有全系,坐下时领口微敞。
葱烧海参和虾饺他只简单尝了个味,一碗参鸡汤也只喝了几口。
温书晗见他没坐多久又回到了办公桌前,她目光跟随他转过去,有点担忧地问:“你不吃了吗?还是......觉得不好吃?”
陈言肆面对电脑屏处理工作,分神应她,平静里掺了点不太明显的嫌意:“咸了。”
“咸吗?”她有点自我怀疑地端详菜肴,回想在厨房里帮忙的场景,越想越不对劲。
“我只加了一勺盐,怎么会——”
突然间,她把话咽了回去。
随便挖出来的坑她还真就往里跳,陈言肆再一次胜之不武,懒笑了声:“果然是你做的。”
“......是我帮忙做的,但也没有很难吃吧?”
除了葱烧海参之外,其他都是她做的。
他居然一口都没动,不给面子。
算了,味道确实一般,她认栽:“你不吃的话,那我全部收起来了。”
“谁说我不吃?”
“......”不是说咸吗?还吃。
“那你现在吃吧,待会儿凉了。”
...
陈言肆吃饭的时候也一心二用,一手拿着筷子索然无味地吃,另一手查看手机里的工作邮件。
没人主动说话,室内微冷的空气恒温不变。
温书晗坐在另一边的沙发椅上,微微弯腰,两只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漫无目的看着窗外夜景。
不知不觉,玻璃倒映出室内景象。
桌上躺着一盒开封过的烟,都彭打火机搭在边上,黑檀烟灰缸积了一层薄灰。
他没什么烟瘾,心烦才抽烟,一天不会超过一支。
但缸里那些烟灰应该不止一支。
玻璃杯里还剩三分之一深棕色液体,浮着半化的冰块。
他又把山崎威士忌倒进咖啡里了。
虽然威士忌咖啡这种品类确实存在,但真正一杯摆在眼前,她看久了,仿佛真的尝到那股苦呛的泥炭烟熏味。
实在难以接受这种极端的提神法。
这么喝,胃能受得了吗?
温书晗心下微闷,眨了眨眼,失焦的视野刷新一回,再次被夜景覆盖。
陈言肆回完一份邮件,喝着半凉的汤,在沉静中抬眼。
像电影里一个斜切镜头,她半侧的脸只有巴掌大,小巧莹润的鼻尖有点泛红。
微翘的睫毛垂了下来,眼神直定又模糊地看着远处,清澈里有淡淡的空茫,像一片远山雾。
那颗淡红色的小痣藏匿在针织衫领口,顺延而下的是一道深影。
陈言肆喉结隐动,很快收回视线。
温书晗发了很久的呆,回神时又断了几秒的意识。
“温书晗。”他沉声喊她。
“嗯?”
一时间辨不清方位,她抬头,发现陈言肆就站在她面前。
她心下一怔,发现退无可退。
陈言肆一手撑着沙发椅边缘,整个上身低下来,另一手忽然很轻地掐住她脖子。
她在突如其来的紧张和懵然里抬起脸,露出最脆弱的一片肌肤。
受制于人,她生涩吞咽一下,睫毛颤动:“你要干什么?”
陈言肆耷着眼皮看她,眸色沉得很深,慢慢低头,呼吸迎上来。
“你别——”她心脏清晰跳动,陈言肆忽然停了下来。
一点微凉的触感随着他的指腹压下来,覆在她脖子某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