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岿白
她依着翟梦的建议,只描了下眉,抹了点素颜霜,素色的针织衫下,搭了条刚过膝盖的牛仔裙。又因为清早空气比较凉,出门的时候,她还披了件外套。
时间掐得太准,走到楼下时,六点五十五刚到,倪雀扫过楼前一圈,没有看到江既迟。
她走到过去半个月,江既迟常站着等她的那棵树下。
可能有什么事稍微耽搁了吧,倪雀看着远处建筑与天空交接的天际线想。
高而阔的灰青色天幕里,嵌着一颗油亮的太阳,周遭的天色因此被染成金灿灿一片。
空气格外清新,透着些微的,让人倍觉舒爽的凉意,深度呼吸上一口,有种浑身细胞都舒张开了的惬然。
倪雀怀着极好的心情,等到了七点,然而江既迟仍没出现。
她这才想起看手机,未接电话没有,但有一条未读短信。
倪雀点进去一看,果然是江既迟发来的,时间是凌晨三点二十一。
江老师:【倪雀,临时有点事,抱歉,不能和你一起吃早饭了,回头联系你】
因为有这条事先说明的短信,倪雀没有当初冯子业求婚,临时且突然地被冯子业告知江既迟没法来接她了的那种茫然感。
但这条短信发出的时间,还有短信本身的内容,体现出的事态的紧迫感,让倪雀没法不担心江既迟。
她在原地焦急地来回踱了两圈步,然后给江既迟回拨了个电话,直到电话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
倪雀一个人吃完了早饭,之后去图书馆待了两小时,走出图书馆前往教学楼去上课的路上,江既迟打来了电话。
“江老师?”倪雀的语气不乏担忧。
“倪雀,要上课了吗?”江既迟略带疲惫的嗓音隔着手机听筒传了过来。
倪雀“嗯”了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江既迟沉默了一会儿,言简意赅地把他爸八年肌肉萎缩侧索硬化病史的情况说了下,末了道:“昨天后半夜,他因为呛咳突发肺部感染。送到医院,医生下了病危通知,不过人救过来了,现在在重症监护室,还没有完全脱离危险。”
倪雀之前听江既迟在阑大的那堂讲座,就猜到他有家人可能是渐冻症患者,此刻听到他亲口讲出来,虽少了震惊诧异,但怅然痛惜难过的心情却丝毫未减。
倪雀静默须臾,可也只能给出无力的安慰:“叔叔一定会没事的。”
江既迟一阵无话,半晌才道:“借你吉言。”
不知道为什么,倪雀从他这四个字里听出了极度苦涩的味道。
“快上课了,你进教室吧。”没听到倪雀说话,江既迟又说,“今天早上放了你鸽子,对不起啊小倪雀,回头你想补多少顿都行。”
“你不用道歉,我没生气的,”倪雀说,“也不用补,反正就是吃饭嘛,早饭中饭晚饭,有空随时都能吃啊。”
江既迟短促地笑了声:“行。”
“回头叔叔脱离危险了,能不能也告诉我一声?”
“嗯。”
“那我去上课了?”
“去吧。”
倪雀挂了电话,上课铃随之响起。踩点的学生加快脚步涌向教室,离教室尚远的人,正朝着这边拔足狂奔。
倪雀在距离教室门口不远的位置,呆愣似的地站着,仿佛思考着什么。
直到翟梦、叶槐、陈小禾她们出现,陈小禾喊了句:“雀雀,要上课了,你站这儿干吗呢?”
倪雀如梦初醒,再无犹豫,她冲着三位室友的方向,扬声道:“我有事先走了,你们帮我跟老师请个假。”
“……”
倪雀一边撂话,一边朝着楼梯口跑去,也不管身后宿舍三人错愕不一的表情。
话撂完,倪雀拿出手机,直接拨了个电话出去。
冯子业接得还挺快的:“小学霸?”
倪雀单刀直入地问:“冯老师,江既迟他爸爸住院的话,会在哪家医院啊?”
“什么?”冯子业不无惊愕,“江叔叔又住院了?”
倪雀“嗯”了声,简单说了下情况。
冯子业听完,报了个医院名字,说:“江叔叔之前都是住这家医院。”
“好的,谢谢冯老师。”
倪雀说完,不等冯子业接话,电话一挂,当即就在滴滴上叫了辆车,目的地就是冯子业刚才告知的那家医院。
第66章 女友
到了医院,询问过后,得知重症监护室在住院部东区。
重症监护室不经允许是不能探视的,不过倪雀只是朝那个方向走,边走边给江既迟打电话。
电话很快就通了。
“倪雀?”江既迟略显疑惑的声音传来。
“江老师。”
“不是在上课吗?怎么打电话了?”
倪雀说:“我来医院了。”她接着又说了医院名字。
江既迟显然是意外的,他哑然片刻,才发出声音:“在哪?”
“快到东区了。”
“好。”
及此,两人没再说话,可谁也没挂断电话。
十几秒后,倪雀到了住院部东区楼下,江既迟迎面从里走了出来。
两人这才结束通话。
倪雀驻足。
江既迟下台阶。
到了跟前,他拉过她的手腕,往一侧的草坪小径上走。
倪雀注意到,他身上穿的还是昨天那身,白衬衣黑西裤。然而比之昨天,他衬衣的袖子多挽了一截,领口多解了一颗纽扣,衣裤的褶皱,也添了多处,远不及昨日熨帖平整。
走到一棵矮树旁,江既迟松开了她。
转过身,他看着她,问:“逃课了?”他并非责怪的语气,结合他的眼神,倪雀不难从中看出某种克制压抑的情愫。
“不是逃课,让室友帮忙请假了。”倪雀老实道。
“那还不是临阵跑路?”
倪雀没吭声。
“怎么突然过来这儿?”他盯着她,问,“问了冯子业?”
倪雀点头。
“为什么问他?”
“觉得他会知道。”
“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倪雀身上还背著书包,她下意识地,手指抠住了书包背带,说,“我猜你心情肯定不好,就想,要不过来陪陪你。”
江既迟盯着她的眼神,愈发深刻:“为什么想陪我?”
他接连几个问题,都是步步逼近的势头。
倪雀想,或许时候到了,昨晚做的那个决定,可以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
她垂着的视线扫过江既迟戴着无事牌手链的那只手。那只手五指匀长,白皙且骨感,手背青筋微凸,筋络延展至腕上突出的桡骨,有种令人遐想的性感。
倪雀忽然就很想知道,被这只手牵住是什么感觉。
这般想着,她动作无端大胆起来。
她伸手,碰了碰江既迟的手指。
被她触碰的手,明显一顿。或者说,江既迟明显一顿。
正所谓,一而再,再而三,三而不竭。人已经跑来了,也袒露了心里话,做出了暧昧举动,接下来,全然没有再缩回去的道理。
倪雀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握住了江既迟的手。
江既迟手指微动,眼底暗了几分,明知故问来了句:“倪雀,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倪雀仰脸看着他。
他眉梢一扬:“我不太懂。”
倪雀想到陈小禾常在宿舍里念及的一个词,死装,她感觉,此刻的江既迟好像就是这样。
倪雀只好配合他:“不明显吗?”
江既迟依旧死装:“不明显呢。”
倪雀想了想,握着他的手动了动,用手指去戳他的指缝。
他从善如流地张开五指,倪雀顺势把手指插了进去。
十指交错,倪雀问:“这样明显了吗?”
江既迟故作了然地点了下头:“哦,是要跳交谊舞吗?”
“……”
倪雀顿时有点没辙了,脸颊一鼓,手作势要抽出来,谁知他五指一并,将她撤离的手指蓦地夹住。
“……”
江既迟笑开,五官仿佛都动了起来,肩膀轻颤:“不逗你了。”
说着,他指关节屈起,和倪雀的手指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所以小倪雀,”他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刮了下,垂眸瞧她眼睛,“我这是转正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