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香山 第14章

作者:李暮夕 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欢喜冤家 破镜重圆 成长 正剧 现代言情

  另一人道:“恐怕人家瞧不上你。京城来的公子哥儿,眼界可不低。而且说实在的,他们这样的人,真以为面上彬彬有礼骨子里就是那样吗?栀栀,你还年轻,还需多历练,不相干的人犯不着这样维护。”

  许栀气得发抖。

  有那么一瞬,她真的拼着这份工作不要了也要冲上前揍她们一顿。

  这时身后却插了道声音进来,约莫带着笑:“聊什么呢,这么热闹?”

  声音低沉、磁性,像陈酿的葡萄酒,微风里好似都有了一丝沉醉的清香。只是,在这样的场合响起未免可怕,惊悚效果满级。

  回头,果然看见穿着白衬衣的费南舟从她们身后徐徐走来,臂弯里搭着件脱下来的西装,目光扫过她们时,鼻唇一侧似笑非笑地牵出了一道笑纹,然后才和另一个合伙人边笑边说地越过了她们。

  几人的背脊都有些僵硬,包括替他出头的许栀,面上也是如针扎似的一阵火辣。

  走远了,合伙人才笑着打趣他:“不追究?”

  费南舟付之一笑,继续往前:“什么事儿都要管,忙得过来吗?”

  “不怕名誉败坏?”

  “这点儿桃色绯闻,能败坏什么名誉?而且,我在外是什么名声你不知道?”他从鼻腔中哼出一丝笑意,嗤之以鼻。

  合伙人朗声笑起来。费南舟的恶名,早些年他就耳闻过,据说以前是军校生,老子是京城里的大人物,仗着他爸在南京横行霸道,根本没人敢惹。还以为是个嚣张跋扈的二世祖,见了面,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样,便觉得传闻不可信。

  晚上7点的时候,华瑞的周兴找到她,把一份文件拍她面前。

  许栀接过去看,发现圈出的是一些比较专业的商业术语,她心里也不确定了,道了歉,过来叩他的房门。

  夜晚,顶楼的楼道里很安静,地上铺着厚厚的消音地毯,隔着几步才有几盏黯淡的筒灯。

  许栀垂着头站在那边,穿不惯高跟鞋的脚被挤得有些难受。

  脑子里又乱七八糟想到了白日的事情,心里不免惴惴,背靠着墙壁吸了口气。

  门开了,费南舟站在门口。

  他已经洗漱过,鬓发上还有未干的水痕,身上也换了件衬衣。

  目光扫她,像是确认似的,看过便收回了,并没有停留。

  “进来吧。”他转身进了门。

  许栀这才忐忑地进去。

  还以为他住的是总统套房,原来规格和她住的差不多,区别只是他一个人住,他们两个人住罢了。

  许栀稍微四下里看了看,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习惯在晚上喝点儿酒,一沓文件旁边的烟灰缸里还有两个掐灭的烟头,空气净化器一直开着,屋子里倒没什么味道,只有淡淡的清香。

  一种冷调子的香味,不像是香水。

  仔细闻,倒有些像墨香。

  “又抽烟又喝酒的。”许栀忍不住脱口而出。

  费南舟怔了下,觉得好笑。

  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女孩给教训了。而且,由于她语气过于自然熟稔,他没第一时间反驳她,以至于错过了时机,只能作罢。

  他欠身将烟灰缸里的烟蒂倒了,换上了新的水晶泥。

  许栀说:“文件。”

  他从最底下抽出一张,用随身的打火机压在她面前,修长的手指轻轻在上面点了点。

  许栀自然地挨过去,盯着看了会儿,抬头的一瞬,才发现两人靠得很近。

  他英俊的面孔近在咫尺,俊眉深目,鼻梁很高,一双凤眼微垂着,压出一道细长的浅浅的褶子。

  平心而论,他的长相是那种很斯文、很有涵养的类型,只有熟悉他的身边人才知道他发起火来有多么可怕。

  她小时候有次放学他有事没来接,叮嘱韩平去接她,结果韩平接的时候遇到个熟人忘记看着她了,回头她就不见了。费南舟暴怒之下,把韩平用电话线吊起来抽,后来她打了电话回来,奶声奶气地说她在刘阿姨家里吃冰棍,这事儿才作罢。

  许栀小时候就有些害怕他,最怕考完试考砸的时候了,他要事无巨细地问她的功课,为什么只考了这么一点分,最近都在干什么……这比骂她还要吓人,像把她装在一个瓮里慢慢煮。

  偏偏她不能跟他吵,要是跟他争吵,他能心平气和地教育你两个小时不带停的。

  许栀默默低下头,把他点出的地方都修改过来,然后给他检查过,道了歉:“我回头就重新打印一份给您。”

  费南舟点了一下头,靠在沙发里闭上了眼睛。

  许栀等了会儿,见他没有别的话要问了,说:“那我走了。”

  快出门时想起什么,又停下,到底还是叮咛了一句,“烟酒伤身。”

  他终于睁开眼睛,瞟了她一眼。

  这一眼其实并不蕴含什么特殊意味,只蕴一点淡淡的探究。

  可他天生的狭长眼型,凌厉上扬,盯着一人时,锐利、幽暗、威严,总有一种忖度的思量。

  许栀只觉得心惊肉跳,好似陷入了一汪不见底的深井中,连呼吸都有些滞塞。

  不确定他是否看出了什么,或者觉察出了什么,许栀拔腿就要离开。

  费南舟此时开口了,声音清朗而和悦:“为什么要替我说话?”

  许栀的脚步硬生生的刹住。

  她没有回头,背脊僵硬。

  他也没急着追问,隔着一段距离静静望着她,可身上那种久居上位不怒自威的气势还是让许栀不免慌乱。

  更慌的是他无意间点出了自己心里隐藏的秘密。

  他蛰伏在逆光里,光线很暗,以至于许栀看不清那一刻他脸上的表情,但她能感受到他幽深的目光探究似的在她脸上逡巡。

  有那么一瞬,她的心要跃出胸膛,从未有过的紧张。

  好在沈谦这时敲门进来,将一部专机递给他:“费先生,您的电话。”

  这个电话应该挺重要,费南舟只扫了一眼便拿着手机去了阳台。许栀松口气,连忙跑路。

  -

  许栀之后都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待在公司里例行公事。

  年前的那几天,三环又下雪了,洁白的雪粒像撒盐似的漂浮在半空中。

  沐瑶喊她去滑雪,许栀却有些犹豫了,期期艾艾地在窗口探头探脑,朝外面张望:“我不会滑啊,而且好冷的样子——”手刚伸出去就接到了头顶滴落的一滴雪水,连忙缩了回来。

  “出息!不会你不能学吗?”就这样翌日把她也拖去了。

  去的是昌平那边的一处滑雪场,在山顶,占地很广,足有十条滑雪道,山顶的玻璃房内暖气氤氲,窗外雪粒飞扬。

  “原来你和商学长是师兄妹啊?那你之前怎么去做翻译了呢?”餐桌上,意外聚到一起的几波人里居然有杭家泽,从见面开始,他的眼睛就黏在她身上没下来过,像只哈巴狗。

  许栀笑笑,言简意赅:“我学艺不精,干不了太专业的技术活儿。”

  她模样出众,气质干净,小巧的脸颊在日光中晶莹如玉,看不到一丝瑕疵。

  笑起来的时候仿佛能让人忘记这世间所有的烦恼。

  初见时惊鸿一瞥就觉得她无与伦比的美丽,乍一看很清丽,细看又如隔雾看花,窥不真切,一颦一笑宜喜宜嗔。一双眼睛看狗都深情,随意的笑容都感觉是在对自己微笑,让人的呼吸都滞塞着。

  杭家泽愣了好一会儿,直到身边有人摇晃他才回过神,忙道:“你可太谦虚了,我看过你翻译的商务秀,翻译的真好,气质形象更好。当然,本人要比电视里好看多了。”

  “只是很小型的活动,算不上什么……”

  山顶有供休憩的咖啡厅。

  靠转角的位置却没有任何人靠近,常年空置,单独的雅间,似乎是常为某个人准备的。

  今日却坐了客人。

  “抱歉,来晚了,大雪封路,三环那一片堵得不像话。”商修平进了门,对他歉意笑笑,抻开对面的椅子坐下。

  费南舟头也没抬,竖起手腕看表:“满打满算,27分钟5秒。”

  商修平一怔,意识过来他在说他的迟到时间,忍不住笑道:“我的不是。”

  桌上有一壶泡好的清茶,泡久了,叶片舒展,茶汤色泽暗沉,在壶面上起起伏伏。

  沈谦俯身替二人满上,先分了一杯先给商修平:“商公子,请。”

  闲聊而已,多少有些意兴阑珊。费南舟百无聊赖地喝了口茶,拢了拢眉,目光随意朝山下望去。

  洁白的雪道上人来人往,不止有滑雪的,也有打雪仗的,一道火红色的小小身影很显眼,分明穿着厚厚的滑雪服,隔着那么远,费南舟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他当时都觉得不可思议,事后略一回想,大抵是她实在太蠢了。

  瞧瞧这满场子的人,谁像她一样,三步一摔两步一跌,笨拙得像只小企鹅。

  -

  滑雪比许栀想象中难多了,她闹了不少笑话。

  摔多了她都不敢滑了,战战兢兢地杵在一旁,不时看看一旁的伙伴。大家都玩得尽兴,没有人搭理她。

  约莫是她笨拙的样子实在格格不入,吸引了不少目光。而漂亮又笨拙的小姑娘,本来就招人。

  几个小青年踏着滑板从她身边经过,有人冲着她吹口哨,有人笑嘻嘻围着她转。

  许栀不想搭理他们,转身要走,可一帮人配合默契地把她围住。

  “砰——”一个雪球朝她砸来,在她脚边炸开。

  许栀受惊地后退,一屁股坐倒在雪地里。

  几人哄堂大笑。

  又一个雪球在空中呈抛物线形状,径直朝她砸来。

  许栀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雪球没砸到她身上,在距离她还有两米的时候,被半道扔来的另一个雪球精准击中,在半空中炸开。

  本就是开个玩笑,没想闹大,几个小青年讪讪的,一溜烟就跑了。

  许栀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山坡上的费南舟。隔得太远了,他脸上的表情有些看不清,冷风卷着洁白的雪粒洒在他宽阔伟岸的肩膀上。

  那一刻,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莫名地觉得有安全感。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他温柔地牵着她的手穿过一条条胡同去买糖,风里飘来栀子花的清香。

  他的手温暖而坚定,低头笑问她:“你吃这么多糖,牙齿要烂光了。”

  “那你还给我买?”她得意地仰起脸,“小心我向妈妈告发,我还小,不懂事,你就是主犯!我顶多是个从犯!”

  他都气笑了,眼底分明写着:好啊,始作俑者还威胁起他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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