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暮夕
后来无数个夜晚偶尔会想起她,才觉得自己当时冲动了,应该好好解释的。
可也就那样了,不至于腆着脸回去再去找她。
许栀点一下头,慢慢搅拌着杯里的咖啡。
都过去那么久了,早没有当初的愤恨了,现在听着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
段宏看出她的心不在焉,温声问:“有心事?”
许栀对他笑了一下,没应。
“感情问题?”段宏看向她。
许栀叹了口气,蛮无奈的:“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来探听我的私事呢?”
段宏只微微笑着,喝了一口咖啡才说:“追求者可以吗?”
许栀微愕,他已经抬起头:“我想重新追求你。”
“……别开玩笑了。”她嘴角抽搐。
“我这样子像是在开玩笑?”他笑笑,半开玩笑,“还是你这位主任千金看不上我?”
“胡扯,我跟费家没什么关系。”许栀不想说得再细,只是道,“反正我家里挺穷的,也没什么背景,你娶我肯定是亏本买卖。”
“那正好,结婚以后我可以不用担心变成一个妻管严。”
许栀:“……”
对牛弹琴啊对牛弹琴,她不想搭理他了。
“别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这是对你的忠告。”许栀幽幽道。
他不置可否,半晌才道:“所以——你是拿我当挡箭牌吗?”
许栀彻底哑然。
看她哑口无言的样子,他反而笑了一下:“那我们可以互相挡箭,我也快被老头子老太婆催死了。”
许栀皱着眉思忖着,似乎是在思考他这话的真实性。
他倒是蛮坦荡的,耸耸肩摊摊手,一副我还能坑你的架势。
后来两人简单达成协定,建立起战略同盟的关系。
吃完饭,段宏送她回去,外面天气太冷了,他给她披上自己的大衣。
许栀有心事,他说什么都不怎么搭理,他也懒得热脸贴冷屁股了,只是问了她住哪儿。
许栀报了国贸那边的地址就不再开口了。
抬头望着天空中的飘雪,她有些怅惘,情绪低落到不知道要说什么,感觉自己被掏空了,很想要抓住什么但只能眼睁睁看着它从自己指尖溜走。
慢刀子搓肉,算不上锥心刺骨,但就是时不时地得疼一下。
她无能为力,永远都没有办法在阳光下拥抱他。
第31章
翌日倒是个大晴天,万里无云。
许栀看了天气预报,最近两天都不怎么飘雪。
“我想和朋友出去玩。”她趴在窗前看了会儿,回头对他说。
费南舟低头在看一份传真,语气温淡:“这种事儿也要向我报备?”
许栀说:“那以后不跟你报备了!”
“那不行。”他语气里含淡淡的调侃,“在外面闯了祸怎么办?人家上门责难,人我是交还是不交?”
他语气还挺苦恼的,一双含笑的眸子侧过来望她。
阳光从窗帘未合拢的缝隙里头进,明晃晃地在他脸上摇曳。
许栀始知什么叫风华绝代,春风十里不如你。
他一定是捕捉到她失态的样子了,笑意加深,许栀硬生生收回目光,佯装去看角落里的一株仙人掌。
“啪”一声,台灯调亮了一个度。
许栀诧异地回头,听得他一本正经地说:“调亮些,方便你看。”
许栀被他取笑得连台阶都没地儿下了:“混蛋!”
“知知,你除了会骂卑鄙、无耻、混蛋,还会骂什么?”
许栀玩不过他,就是这份稳坐钓鱼台不疾不徐调侃她的劲儿,她自问也是望尘莫及。
“出去了。”她回房间提了自己的坤包。
“去哪儿?”
“去约会!”她在门口换鞋子了。
“玩得开心。”身后传来他的低笑声。
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许栀气馁地垮下脸。
其实她那天真没打算约段宏的,两人只是在超级市场偶遇,他见她推车里一堆东西就接过来替她推了。
两人随便聊着工作的事儿,段宏说你为什么不试试去高翻局呢,你的翻译水平多好,我上学时要是有你这水平,这么多才多艺我也不用继承家业。
“你这话很像凡尔赛。”许栀无力吐槽。
他哈哈一笑。
“而且没正式编制,进去也是个雇员。”许栀又说。
“可以先试试,再说你……”
许栀已经听不到他的声音,对面的扶梯上,一道熟悉身影徐徐而下。
他身边一位温婉知性的女士,挽着法国髻,鬓边斜插一支木簪,一字领的毛衣露出肩颈,肩颈线极美,正侧头跟他说笑。
费南舟挺淡的,惯常的那副温淡有礼的表情,表示他和此人不熟。
但是,他们这类人不少人都是和这样“不熟”的人相亲,然后步入婚姻殿堂,相濡以沫后半生。
许栀那一刻似乎能看到他日后的人生轨迹。
而她,算是他人生轨迹里的污点和越轨。
她忽然就有些难过,觉得自己是一个不能原谅的罪人。
尤其是每次去见姚雁兰,听着她关心自己的那些话,更觉得自己卑鄙又卑劣,只贪图那一响贪欢。
其实她更怕总有一天会东窗事发被姚雁兰知道。
她不敢面对她或错愕或失望的眼神。
可她实在太贪心了,她舍不得他,既要又想要。
“那不是商家的大小姐吗?听说她回国了,家里正张罗着给她相亲呢。”段宏的语气里蛮八卦的,“她竟然会和费南舟相亲?两个闷葫芦,这凑一起倒有意思。”
许栀在心里默默道,他才不是闷葫芦。
他只是看人下菜碟,不想深交的时候用淡漠有礼的面具劝退其他人。
既不落自己身份,也舍去多余扯皮,保全了彼此脸面。
费南舟听着耳边的温声细语,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商夏是个温柔的人,知书达理,说话婉约,是父母眼中理想的伴侣。可惜,并不是他心目中的人。
像这样的人,打发完一个还有无数个,症结还是在他自己。
他忽然就觉得非常疲惫,有黔驴技穷无计可施之感,抬头时,正好和一双清亮的眸子对视。
许栀身边也站着一个男孩子,模样很眼熟。
费南舟辨认了会儿才想起来,这人他是见过的。
和他目光对视的那一刻,她的表情有片刻的空白,似乎是有些失落,但过了会儿又若无其事地移开了目光,好像没有看到他和商夏。
那天下午阴沉沉的,费南舟难得睡了个午觉,什么事情都没办法干,醒来时仍是头疼欲裂。
他在床头坐了会儿,拿出手机来看。
上面没有许栀的只言片语,连询问一句“你是在相亲吗”都没有。
他在聊天框里打字,输入了一行又删掉了,退出来,唇边有一丝嘲讽的笑。
解释什么?
哦,我在相亲,你也在相亲,我们真是有默契?
心照不宣的不健康关系,摊开了讲,是嫌彼此不够难堪,崩得不够快吗?
窗外雨丝飘零,打湿了透明的玻璃,冷意似乎顺着夜色随风潜入室内。
他攥着手机,松开又攥紧,反反复复,终于在第一道惊雷落下时脸色阴沉地将手机砸到了墙上。
愤怒是对自己无能的宣泄,费南舟从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有些东西他没有办法控制,有些局面纵使是他也无力挽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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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前的最后一天,费南舟回了趟老家。
跨进院门时,他的脚步就停了。门口的警卫换了,虽是便衣,身形气度到底和一般的保镖不一样,见了他,立正行礼。
费南舟冷淡颔首,在胡祁山的指引下径直进门。
可迈出两步就又停下,抬头望去。
楼梯口,书房的门打开了,一身便装的费璞存站在台阶上,和他遥遥相望。
“回来了怎么也不打声招呼?”费璞存将他打量了一番,开口。
费南舟没有搭腔。
费璞存缓步下了楼梯,不刻两人就在廊道里狭路相逢,他的眸光犀利湛亮,有久经宦海的迫人威势,也有洞察一切的敏锐,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费南舟却好似没有看到,不疾不徐地说:“费主任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我该远迎才是。只是,这老宅子您日后还是不要来了,故人已逝,让她瞧见您难保九泉之下难以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