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周板娘
小腿好像被车狠狠撞了一下,疼得杨荏左腿也软了,站都站不稳,一屁股摔到地上。
泪花都直接飙出来,杨荏揉着小腿呲牙咧嘴:“怎么这么痛!”
肖屿蹲到她身前,没好气道:“你没戴护具就直接踢,要是踢的角度方式不正确,是有可能会骨折的你知不知道?”
杨荏疼得脸都白了:“我不知道……我看你们平时踢也没喊痛啊……”
肖屿顾不上那么多,杨荏穿一条阔腿家居裤,他把裤管稍微卷起,露出白月光似的小腿。
天台并没有多加光源,只靠周边的城市光照亮一小片空地,肖屿虚虚圈着她的脚腕,让她先试着活动活动,再轻捂住她小腿正面明显已经浮起红痕的地方。
那处有点发烫,可因为肖屿的手心也烫,两者没有太大差异。
肖屿一边搓揉,一边说话分散她的注意力:“应该没有太大问题,待会下去我拿支跌打酒给你,明天肯定是会淤青的了,这两天多敷多揉。”
他没用多少力气,可杨荏依然疼得嗷嗷大叫。
天台空旷,她的叫声就在夜风中晃来荡去,被风吹着吹着,慢慢的凄凉感少了些,却多了几分飘渺。
肖屿听得耳朵发烫,无奈道:“别喊了,不知道的人听见了还以为我在对你做些什么……”
杨荏本来声音就软,这会儿更软了:“你能对我做些什么啊……”
肖屿抬头,直视她眼镜后的一双乌黑眸子,声音沉下去:“我能做的可多了。”
杨荏手上还套着拳套,没法擦泪水,肖屿抬手,拇指指腹轻轻在她眼角刮过,带走那一点点的泪花。
两道视线粘在一块儿,呼吸潮湿得就快要下起一场雷阵雨,就在两人都觉得下一秒就要吻上的时候,天台楼道传来动静。
杨荏回神,急忙放下裤腿:“没事……我没事了……”
肖屿也起身,把她刚刚踢飞的羊绒拖鞋捡回来,轻放她脚边。
上楼的是巡楼保安,看见肖屿不稀奇,但现场还有一个女人,保安阿伯有点讶异:“肖教练,这么晚还练拳啊?我在楼下都听到动静了。”
“对,今晚临时……给个学生补课,快结束了。”肖屿摸摸裤兜,他没带烟盒,跟保安说了声下次请他吃烟。
保安笑嘻嘻地晃着手电筒走了。
杨荏坐在地上,腿还是疼得,而且现在更疼的是她的屁股。
她小声唤:“肖屿,我好像有点……站不起来?会不会摔到尾椎骨头了?”
这还真有可能,肖屿也担心这一点,他慢慢把人搀扶起来,让她先站稳。
尾椎骨头他可就不能直接上手摁了,低头看着杨荏微颤的睫毛,柔声道:“你自己先轻轻按一下腰,看具体哪个地方疼。我扶着你走两圈……你慢点,慢点,借着我的力气走,放心,我会托住你的……”
杨荏吸着鼻子,在肖屿的搀扶下,像八九十岁的老太太扶着腰慢慢转了几圈,之后肖屿松手,她也能自己慢慢走了。
无人提刚刚那一刻的暧昧,肖屿问她:“你气消了吗?还打不打?”
杨荏摘下拳套还他:“我当然还气,吵架没办法发挥好可是晚上睡一半要坐起来懊恼的事!可是我已经没力气了,还差点踢跛脚……”
肖屿笑笑:“那还是不至于踢跛脚的,力的作用是相对的,你的力气没那么大——”
他说一半被杨荏瞪得紧急闭嘴。
“我知道我自己打得不怎么样,上了那么多节课了,体能还是那么差。”杨荏沮丧道,“虽然我也没打算真练成张伟丽……再这么下去,我得喊陆鹿‘师姐’了。”
肖屿心想,你比陆鹿晚学,本来就应该喊她“师姐”。
他又问:“虽然你打不了了,但你要不要我替你出出气啊?”
杨荏眼睛一亮:“什么意思?”
肖屿带上那双拳套,手心能触及杨荏留下的体温,还有一点点潮湿。
两拳互击,砰砰两声,肖屿扯起嘴角笑:“就是这个意思。”
杨荏抿唇,悄悄吸了一口气。
她觉得陆鹿不在现场有点亏了,眼前的肖教练,有那么一丁点像她的男神。
杨荏应肖屿的要求,从朋友圈里找出张陆广涛的照片,肖屿看了两眼,把他的样子记在脑子里。
他热了热身,让杨荏走远一些,接着一记猛拳,重击在沙包上。
砰!
那声响跟杨荏刚才打的简直就是天壤之别,杨荏又悄悄吸了口气,心脏好似被做了心肺复苏,扑通扑通重新跳起来。
那晚,肖屿替她来了一场现代版的“打小人”。
*
之后三四天,杨荏手脚无力,连拿筷子都费劲,饭都做不了,只能叫外卖或买些现成的。
肖屿又给她送了一次跌打酒,每天也会问一遍她的身体情况,杨荏给自己搓小腿上淤青的时候,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几乎快要接吻的瞬间。
每一次想到,她就会开始发愣,回神时浑身都是烫的。
她又恼又羞,觉得肯定是肖屿拿来的药酒有问题,是不是加了什么牛鞭虎鞭之类的催情玩意儿,导致药力过猛?
杨荏屁股也肿了好几天,她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个脆皮中年人。
轮不到她不认,这一两年身体里处处都在拉警报、挂横幅,提醒她:悠着点,你已经不是十八廿二的少女了。
新陈代谢的减慢是最明显的,晚上有时吃多了,又没特意运动消化的话,那晚睡觉就会闷出一身热汗;以前吃肉很少塞牙缝,忽然从哪一天开始,吃完饭后就得用上牙线了;杨荏是剖腹产,产后漏尿腰酸都没出现,但到今年开始,她每个月排卵期总会有那么一两天腰酸得快直不起来……
晚上洗完澡,她趴床上给自己屁股和腰抹药,因为看不到,她只能糊糊涂涂把药酒往上倒,再抹开,等药酒吸收后,拉下睡裙,隔着衣服垫上提前备好的热水袋。
热敷能缓解腰上的酸胀,杨荏舒服得哼哼唧唧,昏昏欲睡,忽然,旁边床垫沉了下去,接着一双小手在她肩膀上捏了捏。
杨荏眼睛都没睁开,呵呵笑:“作业做完了吗?”
“对啊,请问杨大公主还有哪里不舒服呢?”
“麻烦你帮我揉揉腰吧可以吗?”
“OK,my princess.”
小孩开始给她捶腰了,杨荏想到陆广涛那天对她的“指控”,又有些不甘心涌上心头,含含糊糊地问:“妹猪,你会觉得妈咪很像个小孩子吗?”
陆鹿不解:“你哪里像了?”
杨荏喃喃:“有人说我总是长不大,天真还爱哭,笑起来好像傻瓜似的,又不像其他妈妈那么能干……你被欺负了,如果换做冉姨姨是你的妈妈,早把欺负你的那小孩揍一顿了,可我连个吵架都吵不赢……”
陆鹿说:“但听起来这些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啊,像个小孩不好吗?不是总有一些大人说,‘当世界的牛马好累,好想回到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吗?”
杨荏就纳闷了:“妹猪你到底关注了什么鸡汤文学公众号?”
陆鹿继续:“你会做好吃的饭,会弹好听的钢琴曲,每天晚上那么困了都还坚持给我讲故事;你一赚钱就给我买好看的裙子,会带我去迪士尼,我玩游戏想充金币买道具你也没有反对;我们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你总是哭得比我快,你很爱笑,笑起来又很好看,你现在还会打拳了呢。
“我不知道别的妈妈是什么样子的,但我的妈妈只有你一个,所以你就是最棒的妈妈。”
陆鹿说一半的时候,杨荏已经开始哭了,眼泪不值钱地往外流。
她嗯嗯呜呜地说:“你也是我最棒的 little princess 啦……妹猪,你趴我身上吧。”
“我现在变得很重哦!”
“这才哪到哪!你再重,妈咪也托得住你!”
这是她们母女俩很常做的一个“链接”,杨荏趴在床上,陆鹿爬到她背上趴下,整个人的重量沉在妈妈身上。
她们静静相叠着,犹如稳稳立于世间的一座山。
第049章 下去了再松开
陆鹿先跟妈妈沟通了她的寒假安排,她想要和同学们一起去研学团当熊猫义工,也想去学滑雪。杨荏觉得这样也挺好的,陆鹿行程排满,这个寒假的作文作业肯定不愁没内容可以写。
虽然她不待见陆广涛,可始终陆广涛是陆鹿的亲生父亲,未来等陆鹿再长大一些、思想再独立一些、黑白再分明一些,有可能两父女会产生冲突矛盾,但现阶段,杨荏尊重陆鹿的选择。
周末,陆鹿给爸爸拨了个视频电话,跟他说了她的想法,可爸爸的态度不像妈妈,因为熊猫研学团跟北海道之旅撞了时间。
“你就不能下次再去那个什么研学团吗?”陆广涛在视频里皱着眉。
“可我很想跟我的同学们一起出去玩啊。”陆鹿坚持,“我也很久没跟妈咪出去旅游了。”
“你平时都已经天天跟你妈在一块儿了,寒假陪一陪爹地出去旅游,你也不乐意了吗?”陆广涛又说。
两父女视频的时候,杨荏也在一旁听着,听到这一句,她拧了眉心,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替陆鹿反驳时,陆鹿已经自己说:“那到底是我陪你去旅游,还是你陪我去旅游呢?”
陆广涛在电话那边一愣:“这、这两种说法有什么不同吗?”
“有啊,‘我陪你’听起来像是我要去出差的感觉,‘你陪我’才算是旅行吧?这是我的寒假,我的假期,难道不是应该以我的想法为主吗?现在我决定了,如果研学团和滑雪的时间真撞在一起,那么这个寒假我要先去研学团,因为我已经答应了张瑶和文乔,大家要一起去给熊猫当义工,我不想食言。”
女儿有条不紊地说完,陆广涛惊讶得嘴巴都快合不上,半晌,他坑坑巴巴地开口:“可、可我也跟老牛叔叔、小马叔叔他们约好了啊。”
陆鹿继续:“那只是你和老牛叔叔小马叔叔他们的约定,不关我的事啊,爹地你可以遵守你们的约定,但我也要遵守我自己的约定。所以不好意思了爹地,我这次就先不去北海道,等下个暑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们再一起出去玩就好了。”
视频挂断后,陆广涛愣了许久,胸口里闷闷作痛,鼻子似是被堵住,耳朵也嗡嗡声响。
仿佛被谁一拳击倒 KO 在地,眼前天旋地转。
他终于感觉他失去了许多东西,可他又无法准确地说出,他失去了什么。
杨荏也愣住了,很快生出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感,她扑过去抱住女儿:“妹猪,以后你们学校要是有辩论队,你一定、一定一定要报名参加!!”
陆鹿虽然没能去得成北海道,但张茜和陈高阳说想带她去长白山,同样能滑雪,而且时间安排在研学团之后,回来正好赶上过年。
陆鹿开心极了,开始接连着看滑雪比赛的视频。
陈高阳举双手双脚赞同,他一直很想过把“爷孙瘾”。
而张茜其实是有点私心,她想让女儿能好好休息几天,过过不用带娃的日子。
一月中旬,孩子们考完试,休整两天后,几个家庭分别组队从广州飞到成都。
研学团二十人封顶,这次 403 班有八个同学参加,其中两家是一家四口一起出发,刚刚好凑满一个团。孩子们不怎么需要适应就进入了状态,家长们也没那么拘束,气氛轻松自在。
一起参加过几次研学团的张瑶妈和文乔妈感叹,还是熟人好,上个暑假她们参加过的一团,团里有两个小姑娘,上车吵闹,下车喊累,不听指挥,还对带队老师动手动脚。重点是两位妈妈跟翘脚掌柜似的,完全不管,甚至纵容,当张瑶妈礼貌劝阻俩小孩后,那两位妈妈还阴阳怪气说现在的妈妈总拿成年人的规则来要求小孩,不懂让小孩释放天性。
为了方便带队老师跟孩子们沟通和互动,大巴上,孩子们往前坐,家长们坐在后头。杨荏和邱冬坐在一起,肖屿跟在她们后面,看了看,在与她们同排另一侧的单人座位坐下,和杨荏中间只空着一条狭窄的通道。
从旅途开始,两人聊天的次数就少了许多,有些刻意“避嫌”,但距离又似乎近了不少。
每天上大巴时,肖屿拿水总会多拿两瓶,先给邱冬,再给杨荏;三星堆博物馆里人潮汹涌,杨荏能感觉到肖屿一直在护着她,要么走在前面开路,要么就在身后替她挡住乱挤乱插队的游客;吃团餐时,转盘上她和陆鹿多夹了两筷子的那道菜,就会不知不觉停在她俩面前,肖屿还常常以他饭量大的理由自费加菜……
第四天下午,他们的行程是到邓生沟自然保护区进行野外科考徒步,那天从早上开始,天便阴沉沉的,到达保护区时已经下起雨,时大时小。
徒步路线不算长,来回加上专家讲解,历时大约一个半小时,家长们有些担心雨天路滑且山里气温低,商量着要不要取消行程,但孩子们一个个都格外期待,家长们不想扫他们的兴,套上一次性雨衣一起出发。
没想到一出门就遇一道坎,保护区没被完全开发,许多区域仍保留着原始形态,从保护站下到沟谷需要往下经过几十米的泥土斜坡,若是晴天问题不大,可遇上下雨,泥土坡道又湿又滑,一脚一个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