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他去了十来分钟才回来,孟筂虽是说不饿,他还是打包了一份粥回来递给她。白日里温度高,夜晚仍旧是闷热的,他却像是不怕热似的,没有上车,靠在车门边儿上抽起了烟来,大概是打算等孟筂吃完粥再走。
前边儿是夜市,嘈杂的人声混合着食物的香味儿在深夜里飘散开来。孟筂打开粥吃了几口,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看向了那靠在车门上抽烟的人。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背影像是要与车身融为一体,离她那么近,却又像是远得不可触摸。
孟筂不自觉的就有些走神,直到那人低头去弹指间的烟灰,她才蓦的回过神来,掩饰一般匆匆吃起粥来。
一碗粥还没吃完,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电话是沈延習打来的,他冲动之下一怒而去,这会儿气消了,已经意识到自己迁怒于孟筂,更后悔大晚上的不该丢下她一女孩子,于是赶紧的打了电话,问她在哪儿,他回去接她。
见他已经冷静下来,孟筂放下了心,让他不用担心自己,她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沈延習丢下她满心的愧疚,尽管她再三的让他不必担心,他仍是坚持要再学校门口等她,要送她回宿舍。
孟筂拗不过他,只得应了下来。
外边儿站着的沈子业显然也听到电话了,抽完了一支烟后便上了车,发动了车子。
回到学校,沈延習早去买了孟筂喜欢吃的零食拎着,又一次的向她赔礼道歉。孟筂绝口不提自己被酒鬼跟着的事儿,无奈的让他不用放在心上,她能理解他当时的愤怒。但拳头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可不,拳头哪里能解决他们家的问题。
沈延習气馁,两人默默的在校园里走着,孟筂还想让他要同覃阿姨好好谈谈,但沈延習并不想谈这些事儿,她只得止住了这话题。
这一晚孟筂破天荒的失了眠,她竟莫名其妙的想起沈子业来,他靠在车上抽烟的背影时不时的浮现在脑海里,她在床上翻了无数个身才睡了过去。
第4章 再见小朋友
孟筂没想到会那么快见到沈子业,两天后她同室友到附近的咖啡厅买咖啡,中午时人多排着队,她正想着下午的课程,一旁的室友突然碰了她一下,低声说:“你看那边,那个男人好帅。”
孟筂笑室友发花痴,但还是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窗边的位置上坐着一年轻男子,穿着衬衫西裤,英俊的面孔上神情疏离淡漠,店里学生居多,他显得格格不入,神秘又危险。
但这人竟是沈子业,孟筂被吓了一大跳,不知道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她有些发慌,仓惶的收回了视线来,装作不认识这人。敷衍的附和着室友的絮絮叨叨。
排队的时间也变得格外的漫长,她一直直视着前方,未再往沈子业那边看。
好不容易熬到取了咖啡,找了借口让室友先走,她才又返回咖啡厅里,还带着稚气婴儿肥的脸上红彤彤的,站到了沈子业的面前,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沈子业忍不住笑了笑,抬头看向她,说:“我还以为你要一直装不认识我。”他往门口处看了看,调侃道:“这儿好像没规定禁止我入内。”
原来他早已经看见了她,孟筂的脸涨得更红,微微的有些恼却又找不到话反驳。这人是故意的,他明明知道她的意思。
两人说话时有服务生端着咖啡过来,孟筂刚准备侧身让人就被撞了一下,失重之下她往前扑去。
沈子业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手臂,面对侍应生连连的道歉他表示没关系,示意人先将地上洒了的咖啡弄干净,以免有客人滑到。
侍应生匆匆离开,沈子业低头看了看孟筂,问道:“没事吧?”
他仍旧握着她的手臂,两人之间离得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身上属于男人特有的气息。
孟筂有些慌乱,赶紧的摇摇头,说了句没事。
沈子业很快松开了手,见孟筂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不由得失笑,说道:“别那么紧张,我来这儿是见一朋友,马上就走了。”
孟筂还没说话,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往外边儿看了一眼,挂断了电话。抽出了一张钞票压在杯底,微微笑着对孟筂说道:“再见小朋友。”
孟筂因他称呼的小朋友有些恼,他却已往外边儿去了。
沈子业的朋友是一长发女郎,穿着时髦长得漂亮,两人打了招呼后上了车,车子没多时便驶离。
那人的手掌温热干燥,胳膊上似乎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孟筂莫名的有些失落,很快也回了学校。
周末回到家中,孟其元已经出差回来,照例给孟筂带了礼物,还带了几盒补品,稍晚些时候便让孟筂送到沈家去。
自从沈家吵架后孟筂还一次都没去过,今儿过去长辈们都不在家,冷冷清清的,只有沈延習在楼上打游戏。
孟筂将东西交给阿姨后上了楼,见着她,沈延習仍旧是没精打采的,打了几把游戏就将手柄丢到了一边。
平常两人是有许多话题的,今儿却是谁也没心思瞎侃。孟筂默默的陪着沈延習坐了会儿,到底还是没能忍住,开口问道:“覃阿姨和沈伯伯会离婚吗?”
第5章 怀疑的种子
沈延習有那么瞬间的失神,隔了会儿后淡淡的说道:“不会,他们不可能会离婚。”
他的语气笃定,孟筂不由诧异的看向他。
沈延習的英俊的面容上带了些苦涩,语气却是轻描淡写的,说:“他们之间的利益牵扯太深,离婚对谁都没有好处。尤其是公司那边,一旦离婚必定会元气大伤,所以就算是吵得再厉害,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是不会离婚的。”
这些显然都不是单纯的孟筂能想象得到的,她一时无言。
沈延習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讽来,又说道:“你看这就是婚姻,既虚伪也没意思。”
他一向贪玩,如果对婚姻失去信心,以后恐怕就更无拘无束了。孟筂不愿意看到好友这样儿,认真的说道:“阿習,任何事情都有个例,你不能因为沈伯伯和覃阿姨就一杆子打翻所有人。要是都像你说的这样,那为什么绝大多人都还是要结婚?”
沈延習的眼底虽仍有阴郁,还是笑了起来,伸手揉了在她的头上揉了一把,说:“对对对,我错了。我要是打破了咱们小阿筂对婚姻的幻想以后迟迟不结婚,那可就是千古罪人了。”
他老是喜欢揉她的头,将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孟筂伸手拍了他的手一下,说道:“去去取,我又不是没自己的主见。”
两人闹了一会儿,见沈延習的心情好了起来,孟筂又陪着他打了两局游戏才回了家。
她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才知道沈伯伯来家里了,正和她爸爸在书房里聊天。孟筂也有那么久没见过他了,本是想过去打个招呼再回房间去,走到门口听到里边儿的谈话后却停下了脚步。
书房里沈孟二人正在聊当下沈家的事儿,面对泼闹不休的妻子沈庆昀头疼不已。但仍旧坚持要让沈子业回来,无论他是要回公司还是创业他都无条件支持。
好友的家事孟其元无能为力,他叹了口气,提醒道:“钟渝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她肯定不会退步。”
老沈沉默了下来,隔了会儿声音沉沉的开口说道:“她不答应也没用,这是我欠他们母子的。”
孟其元其实是想劝劝老友的,但见他意已决,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
两人没再说这话题,又聊了会儿别的。孟筂正要推门进去,就听老沈关切的问道:“你和梁钰呢?就要这样一辈子下去?”
孟其元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有别的奢望,只求维持当下就好。”
老沈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话题。
书房里的两人又很快又聊起了天来,门外站着的孟筂心里却是起了惊天骇浪,她一直都以为父母分居是因为母亲的身体不好,所以才一直住在城郊。那沈伯伯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没再进去打招呼,轻手轻脚的回了房间。她没有开灯,身体控制不住微微的颤抖着,她克制着让自己平复下来。
从小她家就同别人家不一样,她母亲一直都未同他们同住过。小时候她已经没有了记忆,只记得从上小学开始,她只有周末和假期才能同父亲去母亲那边。但父亲工作忙,就连在那边过夜的时间也很少很少。
而母亲身体不好,她就算是过去也是阿姨照顾,记忆里母亲好像从未主动包过她,每每她想要母亲抱,阿姨都会阻止她,告诉她妈妈不能累着。
孟筂的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她找不到可求证的人,又不能去质问父亲,一整晚翻来覆去都没睡。
第6章 烫手山芋
隔天早上她在听到父亲开车离开后起了床,早餐也没吃就打车去了城郊。
母亲一如既往的冷淡,见着她简单的问了几句学业后,让阿姨给她做她喜欢的玫瑰绿豆糕后便去抄佛经去了。
孟筂有些失落,但她一向都是这样子的,只得打起精神来从阿姨这儿打探,看父母之间是否有什么异常。
她自是无功而返,阿姨口中父亲常打电话过来,昨天刚回来就送了带回来的特产和补品。
尽管父母之间看似毫无异常,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只会不停的生根发芽。孟筂明明知道自己不该追究下去,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搞清楚。
周日返回学校,车子驶了一段她才想起答应给室友杜薇若带的蜂蜜柚子茶忘带了,于是便让司机调头回去。车子还未驶进小区,就见老孟的车从里边儿驶了出来,他明明说过今天不出门在家休息的。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孟筂让司机跟了上去。
周日下午的道路一如既往的拥堵,天空暗沉沉的,空气闷热得很,仿佛随时都会有一场大雨。车内明明是开了空调的,但孟筂的手心却是汗腻腻的,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前面的车。
车子由城南驶到城北,最后在一家餐厅门前停了下来。前边儿老孟下了车,将车钥匙给服务生泊车后快步进入了餐厅。
闷热了一下午的天终于落了雨,大滴大滴的打在地上。孟筂付了车资,也跟着快步进了餐厅。但已经不见了老孟的身影。
她灵机一动,告知一旁的服务生她是和老孟一起的,向她打听老孟往哪儿去了。
服务生不疑有他,本是要带她往楼上的,但临时又有客人过来,于是告知了她包间的名字并向她指了方向。
孟筂沿着她指的方向走去,不知怎的脚下的步子像是有千斤重一般。她神思恍惚,差点儿撞到人身上都注意。
倒是来人扶了她一把,问道:“你在这儿干什么?”
孟筂慌忙的说了句对不起,听到声音有些熟悉抬起头,就见沈子业正看着她。
她有那么瞬间的恍惚,随即回过神来,摇摇头说了没干什么。她显然没打算同他交流,错开他就要继续往前走。
只是她今儿神思恍惚,走了没两步就差点儿同端着汤的服务生撞在一起。
沈子业见状眉头皱了皱,到底还是上前去,对服务生说了句抱歉,将她拉到了一边儿,问道:“你到底到这儿来干什么?”
他的声音放柔和了些,微微的带了点儿无奈。
但孟筂仍旧没有回答,只是低着头,倔强的就那么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心事也简单得很。沈子业见她这倔强的样儿不由得好笑,试探着问道:“沈延習在这儿?”
他以为仍是得不到她的回应的,谁知道女孩儿摇摇头,木然的说道:“不是,我过来找我爸爸。”
沈子业这下不由得愣住了,明明她什么都没说,他却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孟筂不再看他,挣开他的手就往前走。她的脊背挺得直直的,无畏得像是要去赴刀山火海。
沈子业伸手抚额,有些后悔碰这烫手山芋了,但到底还是跟了上去拦住了女孩儿。他的目光深沉而又淡漠,淡淡的说:“我劝你最好先好好想清楚。”
孟筂是抱了侥幸的,但门推开后她就愣在了原地。
包间和乐融融,她父亲正抱着一小孩背对着她坐着,正逗哄着。直到坐在一旁的女人神色紧张的叫了一声老孟,他才察觉到不对劲回过头。
门口的少女一张脸煞白,像看一陌生人似的的看着他。
第7章 撕心裂肺
孟其元在见到她的那一瞬脸色大变,叫了一声阿筂,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怀中的幼儿还懵懂,奶声奶气的问道:“爸爸,她是谁?”
孟筂听到‘爸爸’两个字,像是被人给刺了两刀似的,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开来,只觉得眼前的这一幕荒唐至极,她难以接受。眼泪大滴大滴的从脸颊滑落,往后退了几步后不顾孟其元的呼喊飞快的离开。
沈子业在餐厅门口抽着烟,见着孟筂飞快的下来也不惊讶,英俊的脸上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孟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压根无暇顾及其他,也不管外头是否在下着大雨,冲进了雨中。
她浑浑噩噩茫茫然的,不知道该往哪儿去,只想远离这肮脏的地方。雨水夹着泪水不停的下滑,模糊了视线。她磕磕绊绊的摔了好几跤,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筋疲力尽时一双手抓住了她,雨伞挡在了她的头上,她茫然的视线渐渐的聚焦。
沈子业一言不发的拽着她往停在路边的车边走去,孟筂已几近脱力,挣扎了几下没能挣扎开,索性破罐子破摔任由他拽着。
沈子业将她丢到后座,她的身上还流着水,他丢了一张毛巾给她,她理也不理,只将身体蜷缩成小小了一团,眼泪不停的往下流着,像是要将车子淹了似的。
沈子业不再管她,点了一支烟后发动了车子。后座时不时的有抽泣声传来,像是要哭到天荒地老似的。
他叹了口气,到底还是开口说道:“还没哭够吗?你打算哭到什么时候?穿湿衣服容易感冒,你去哪儿?回学校?”
她这时候自是不会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