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半浮生
她显然已是意已决,孟其元没有再试图说服她。只让她如果有不舒服,就马上去医院。
父女俩聊着天,孟筂几次想问沈家的情况,但话到了嘴边都没有能问出口。到了最后,她说了句让孟其元保重身体,然后直接挂断了电话。
新的一年到来,因为孟筂表现得好,老板提前给她转了正式岗。她的事儿也变得多了起来。闲暇时间开始变少,常常忙得脚不沾地。幸而实习期里没那么忙,让她有了缓冲的余地。
但忙碌起来也是有好处的,比如她没有空去想那些事儿,她的睡眠也变得好了起来,吃饭也慢慢的有了胃口。
周末时她接到袁医生打来的电话,两人隔着几千公里的拒绝,像朋友一样聊着天。梦次同他分享着她现在的生活,聊着老板和同事们。
袁医生认真的听着,等着她说完,才问到:“你现在觉得开心吗?”
这话让孟筂怔住了,她也问自己,她感觉开心吗?她不知道。她似乎已经没有了开心的资格。她可以在上班时候同同事们说说笑笑,但这样的好心情无法持续到她回到家中。她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发自内心的笑过了,在公司里也只维持着礼貌的微笑。
见她不说话,袁医生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你并不开心。”
孟筂沉默了一下,有些费力的说道:“也许开不开心没那么重要。”她感觉不到开心,但她也活下来了。
“不,开心很重要。你应该试着去发现身边值得高兴的事。如果一个人的人生命里没有欢声笑语,那又有什么意义?”
孟筂无言以对。
袁医生并没有在这问题上穷追不舍,很快转移开了话题,问道:“我听说过年时沈总去看你了对吗?”
比起之前的问题,这个容易回答许多,孟筂点点头,说:“对。”
“你不愿意见到他吗?”袁医生又问道。
孟筂沉默了下来,但还是坦白的回答,说:“是。”
“为什么不愿见他?”
孟筂的眼睛四处的看着,有些心不在焉,说:“我可以不回答吗?”
她不知道袁医生问什么会问这些话题,但已不愿意再聊。
“当然可以。我说过,如果遇上你不愿意聊的话题,你随时可以拒绝。”袁医生微笑着说。
孟筂一时没有说话,隔了十几秒那么久,才轻轻的说:“袁医生,我想问问,这谢,是他让你问的吗?”
“不是,我只是感觉你有很多心结,有很多不开心的事。”袁医生语气温和的回答。
第137章 鸵鸟
结束了和袁医生的通话,孟筂久久的在阳台上站着。春天来临,四处都充满了春的气息。逐渐暖和起来的天气,枝头冒出的嫩芽,下班后明显热闹起来的小区。
但这一切,同她好像没什么关系。她的感官对外界的一切感知都变得很迟钝,无论虽是春夏秋冬,于她来都是一样的。只是唯独最讨厌下雨天,湿糟糟滴滴答答的惹人生厌。
她父亲会在固定的时间里给她打电话,得知她周末很少出门后鼓励她多出去走走,春日里那么好的天气,别浪费了。
孟筂却完全提不起劲儿来,平常上班就已经很累,周末她只想窝在家里睡觉。只有需要采购才会外出。
这天中午,她到公司附近的一家餐厅吃饭,这家餐厅的口味清淡,中午有简单的工作餐,她喜欢这边清幽的环境,常常都会过来,已经成了店里的老顾客。
她像往常一样在她常坐的位置坐下,点了平常常点的套餐,细嚼慢咽的吃了起来。吃得差不多她起身正准备离开时,有人叫住了她,“孟筂?”
孟筂一愣,见着西装革履的陈渡有些吃惊。
陈渡很快起身朝着她走了过来,笑着开口问道:“怎么?不认识我了吗?你怎么在这儿?”
后边儿的话也是孟筂想问的,她先回答了他的问题,微笑着说自己现在在这边上班,问道:“你怎么到这边来了?”
要不是他主动开口叫她,她就算是先看见他也不敢开口叫。
“到这儿来参加一学术会议。”陈渡回答,看了看时间,问道:“你有空吗?有空我们找个地方坐坐可以吗?”
孟筂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她点头应了下来。
陈渡让她稍等一下,很快往他坐的桌子那边走去。孟筂这才注意到,那边还坐了一个年轻男人。他同陈渡的穿着正好相反,一身休闲。
见孟筂看向他那边,他很是客气的点头,也算是打招呼了。
陈渡同他说了两句话后很快又走向孟筂,两人出了餐厅,走近旁边儿的商场,里边儿有一家咖啡厅。走了一段后,孟筂先开了口,说道:“对不起……”
她指的是她在这段时间以来处于失联状态的事儿。她几乎已经断绝了所有的联系,就连杜薇若那边,她后来也没再联系过。但在相亲的状态下突然断联,出于礼貌,遇见怎么都是该说句对不起的。
陈渡制止她再说下去,摇摇头,说道:“不必道歉。”
两人走到咖啡厅里坐下,点了两杯咖啡后他看向她,面色复杂的问道:“你还好吗?后来我打过电话,也到医院那边去过,但没能见着你。”
他过去时大概是她的状态不太好,家属谢绝探望,他只放下果篮就走了。后边儿也曾联系过她,但她的电话一直都没有打通过。
孟筂有些恍惚,想挤出笑容来,却没能挤出来。
陈渡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有些后悔聊起这话题了。她远远的来到这儿,并且断绝了以前所有的联系,应该就是不想再想起从前的事。
他想要马上转移开话题,但还未开口,就听孟筂低低的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陈渡怔了一下,回答道:“当时事情……很轰动,各大媒体都在报道。”
孟筂会那么问,不用想也知道是她的家人为了保护她,从未将这些告诉过她。陈渡的心里滋味杂陈着,当然不会再重复那些细节来撕开她的伤口,停止了再谈这话题。
接下来的时间里,孟筂都有些心神恍惚的,陈渡尽量的让气氛轻松起来,但作用却并不大。
孟筂的午休时间结束,两人分别时,他才低低的说道:“孟筂,我们都希望你能好好的。”
她现在这状态,一看就知道是从来没有走出来过。即便是远离故土,远离了以前所有的一切,但她仍旧无法接受无法忘怀。
孟筂没有回答他的话,身影很快消失在来往的人群中。
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孟筂都无法像平常一样投入工作。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她没有像往常一样一到家就往厨房里钻,甚至连衣服都没有换,静静的在椅子上坐着。看着外边儿的亮光一点点的暗下来,直到陷入了黑暗之中。
许久之后,她双手捂住脸,伏下身体靠在膝上。直至今日,她也仅仅知道沈延習是车祸离世,但其他的,她一点儿都不知道。她没想到,她会从一个同他们并不熟悉的人口中,再得知这事。
陈渡说,事情当时闹得很大。她知道,她只要去搜一搜,就能找到当初是怎么回事。但她下意识的逃避了,她像一只鸵鸟似的将自己埋起来,埋在暗无天日的地方。
孟筂又开始焦灼不安,她开始借酒精麻痹自己。下班后不再准时的回家,流连于酒吧中。她也从不与人交谈,只默默的坐着喝酒,喝到差不多醉时起身买单离开。
春末夏初时她父亲提出过来看她,她看着镜子中面色苍白的自己,拒绝了。她不知道他过来,父女俩该说些什么。索性在电话里联系问候,大家都自在。
还有她拒绝他来探望的原因,是不想让他过多的关注她。她不想卷入他家庭的纷争中,同样也无力去应对这些纷争。
她从来这儿后,就没有想过要再回去。如无必要,她想她恐怕都不会再回去了。
她的故土,给过她许多美好的回忆,同样也有着不能回首的痛苦。她在痛苦中选择远离,逃得远远的。
这天晚上,她在酒吧里喝得微醺时有人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她并没有管,仍旧喝着酒。来人却并不识相,同她打招呼,“嗨。”
孟筂没有理对方的打算,厌恶这样的骚扰,正想起身买单走人,就听那人问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认识她?
孟筂疑惑的侧过头,坐在她旁边儿的事一年轻男子,面容有些熟悉,但她一时去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了。
见她一脸的茫然,年轻男子笑笑,说道:“你忘记了吗?上次我们在餐厅见过,我是陈渡的朋友。”
听他那么说,孟筂总算是想了起来,客气的同人打招呼,说:“你好。”
他叫了一杯酒,笑着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冯允恒,陈渡叫我老冯,你也叫老冯好了。”不待孟筂说话,他马上又说道:“我知道你叫孟筂,我问过陈渡。”
话都被他说完了,孟筂无话可说,只是笑笑。
她习惯一个人喝酒,有人在旁边坐下她有些不太自在。好在冯允恒是同朋友一起过来的,没坐多大会儿就起身离开。
孟筂不由得松了口气儿,又接着喝起了酒来。
她像往常一样,感觉自己喝得差不多就离开。但今儿遇见了问题,她到外边儿时发现自己的钥匙不见了。她的钥匙是放在包里的,中途她去过一趟洗手间,不知道是不是打开包时不小心掉在那边了。
她匆匆的就要返回酒吧,才刚转过身,就家冯允恒从酒吧里走了出来。见她紧紧的皱着眉头,他快步的走上前来,开口问道:“怎么了?”
孟筂有些无奈,说道:“我的钥匙掉了。”
尽管反应有些迟钝,但她的脑子还保持着清醒。
“你知道掉在哪儿了吗?”冯允恒问道。
“应该是洗手间。”孟筂回答。
酒吧里人多,她去洗手间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前的事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来。孟筂说着话,但已想着恐怕要找人开锁了。
“唔,我陪你回去找。”冯允恒说着,马上就要往酒吧里走。
“不用了……”
孟筂不愿意欠人人情,马上便要拒绝,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冯允恒给打断,“别客气,你和陈渡是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两人往酒吧里去,如她所预料的一般,洗手间里压根就不见钥匙。她也并不确定到底是不是掉在了这儿。她不想再折腾,对冯允恒说道:“算了,不找了,我回去叫开锁就行。”
冯允恒唔了一声,让她等等,上前拦住了一服务生,询问他今儿晚上有没有人捡到钥匙。
孟筂这段时间常来这边,已经混了个脸熟。服务生对这位安静的女客人印象不错,让稍等一下,然后打了电话去询问。
没想到还真有人捡到了,是打扫洗手间的清洁工,只是还没来得及将钥匙交到前边儿去。
大晚上的叫开锁也是一件麻烦的事儿,拿回钥匙的孟筂总算是松了口气儿,出了就把便向冯允恒道谢。
冯允恒笑笑,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让她别客气。又说他叫了代驾,可以送她一程。
说起来,两人今儿也不过是第二次见面,孟筂不愿意麻烦别人,拒绝了,说她打车就行,这边打车很方便的。
说话间有空出租车驶了过来,她招停了车,再次向冯允恒道谢后上了车。
车子很快便驶离,冯允恒在原地站着,直至车子消失在车流中不见了,他才往停车场那边走。
走了没几步,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后接起,还没开口说话,电话那端的人就说道:“老冯你到哪儿去了?今儿是替你庆生,你人不见了是怎么回事?”
冯允恒笑笑,说道:“你们好好玩儿,我已经买了单,我有点儿不舒服,先回家了。今天非常感谢大家,你让大家都晚好好喝好。”
“去去去,你这个寿星都走了让我们还怎么玩儿?话说你今天是怎么了,一直都心不在焉的。还是你小子还要去赶下一场?”电话那端的人语气里充满了暧昧。
冯允恒说没有,说自己是真不太舒服,简单的说了两句后就挂了电话。
他早就叫了代驾,这会儿代驾已经在他的车边等着了。他上前向人说了句抱歉,拿出钥匙交给了人。
车子驶离停车场,深夜里道路显得格外的冷清。昏黄的灯光下两旁的风景不停的倒退着,他想起了孟筂来。
他第一次见她时,就被给她给吸引了。她有着一张秀丽的面孔,温婉安静里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和冷漠,不经意间却又会流露出忧郁来,让人有忍不住想要保护的冲动。
他想到这儿忍不住自嘲的笑笑,他又不是毛头小子了,竟然还会有这样的冲动。
他曾好奇的向陈渡打听过他,但陈渡显然不想谈,只说她曾经是他的相亲对象,接下来便不肯再说了。
他也不过才见人一面,不好盯着问下去,于是只得作罢。只是没想到今儿会在酒吧里见到他。
他想到这儿又有些恼,他刚才竟然忘记问要她的联系方式了。以后要再见面,也只能靠缘分了。说起来他们也挺有缘,竟然那么快就见到了她。
冯允恒的脑子里想着事儿,前面的代驾叫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给对方指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