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赴 第97章

作者:一半浮生 标签: 现代言情

  孟筂这下没再说话了,只是静静的就那么看着她。

  齐悦的眼中慢慢的涌出了泪花来,低下了头,苦涩的一笑,说道:“你应该不想见到我吧?”

  孟筂再也坐不住,抽出了钱来压在杯底,哑声说道:“抱歉,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并不给齐悦说话的机会,马上便站起来,匆匆的往外边儿走去。她步履凌乱,倒有些像落荒而逃。

  而在她走后,齐悦又呆呆的在位置上坐了许久,才抽出纸巾擦了眼泪,起身离开。

  孟筂很不舒服,回到酒店房间,她冲到卫生间就呕吐了起来。直把刚才吃下去的东西都呕吐得干干净净,才虚弱的靠在一旁。

  自从见到齐悦的那一刻起,尖锐的疼痛就蔓延开来,她除了紧紧的蜷缩起身体,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冯允恒打来的,她没有马上接起,等整理好了情绪,才接起了电话来,喂了一声。

  冯允恒听出了她声音里的不对劲,关切的问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孟筂摇摇头,想着他看不见又低低的说了句没有。她没有说话的力气,也害怕冯允恒问些什么,轻轻的说道:“允恒,我有点儿累,不要挂电话,就那么陪陪我好不好?”

  她的声音是那么的虚弱,仿佛轻轻一碰就会碎掉似的。冯允恒恨不得马上就飞到她的身边,低低的应了一声好。

  明明他们离得那么远,也什么都没有说,但在此刻,冯允恒却觉得他从来没有离她那么近过。

  她一直都将自己隐藏着,任何时候都面带微笑,像是没有情绪似的。只有在这一刻,她才将她的悲伤软弱都摆在他的面前。

  他在这一刻突然就后悔了,他不该让她一个人回平潭。他知道他帮不上什么忙,但哪怕只是陪在她身边,给她一个拥抱也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过了许久,孟筂才开了口,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说了句抱歉,然后问道:“你才下班吗?”

  冯允恒轻轻的嗯了一声,说道:“刚到家。”稍稍的顿了顿,他问道:“你吃过东西了吗?”

  他很担心她现在的状态。

  孟筂说了句吃过了,沉默了一下后突然问道:“允恒,你没什么想问的吗?”

  “没有。”他默了默,又说道:“阿筂,你也不用对我解释什么,等你什么时候想说了再告诉我。如果一直都不想说,那也没关系。”

  他并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温声问道:“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酒店。”孟筂回答。

  “乖,去洗漱到床上躺着,别挂电话,我会一直陪着你。”他说道。

  孟筂应了一声好,很快便洗漱,然后按照冯允恒所说的在床上躺了下来。她起先是一点儿睡意也没有的,但她一直都没有睡觉太累,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冯允恒一直都没有睡觉,也没有挂断电话,直至孟筂的手机耗尽电关了机,电话才被挂断。

  他一点儿睡意也没有,不顾凛冽的寒风,起身拿了一支烟到阳台上抽了起来。他犹豫着请假赶去平潭,但最终还是放弃了。

  孟筂一觉睡到了五点多才醒过来,外边儿仍是一片漆黑,她静静的躺了会儿,伸手开了灯,拿了没电的手机充上电,然后坐在床上就那么发着呆。

  清晨的街道一片宁静,这让她想起了高考的那一年。那一年住校压力大,常常五点多就起床了。外边儿寂静无声,就连车辆也少得可怜。她在这清晨里想了许多许多,看着外边儿的天色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当手机充好电时,估摸着冯允恒已经起床,她给他打去电话,告知她昨晚睡着了,并向他道了谢。

  冯允恒让她别客气,回去一定要请他吃饭。

  孟筂微笑着应了下来,同他聊了几句,直至她父亲过来接她,她才挂了电话。

  父女俩今天的话都不多,都沉默着。车子一路驶回老宅,孟其元犹豫了一下,没有带她回家,而是直接载着她去了沈家。

  清晨里的沈家寂静无声,两人到得太早,宅子里一点儿声音也无。孟其元常过来,阿姨已经习惯了他的过来,告诉他沈先生昨晚睡得太晚,现在还没有醒来。然后给父女俩倒了茶。

  这阿姨是孟筂没见过的,应该是后边儿找来的。

  “先坐一下等着吧,你沈伯伯的睡眠不好,等他醒了我们再去看他。”孟其元轻声的说道。

  孟筂点点头,过了许久之后,才像是鼓起勇气了一般,去看这座承载了她许多欢声笑语的宅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儿已经变得暮气沉沉了。

  她恍恍惚惚的就那么坐着,直至孟其元叫她,她才回过神来。一双眼眸慢慢的聚焦,看向了他。

  孟其元的脸上带着担忧,轻声说道:“刚才医生过来说你沈伯伯醒了,我们过去吧。”

  孟筂来时是做好了准备的,但在这一刻,却又打起了退堂鼓来。她到现在才发现,她并没有攒足那么多的勇气来见沈伯伯。

  她脚下的步子是那么的沉重,几乎抬不起来。突然就有想要逃走的冲动。

  孟其元回头看向了她,问道:“怎么了?”

  孟筂没有再往前走,低下了头,脸上露出了痛苦之色来,轻轻的说道:“爸爸,我就不进去了。”

第153章 真相

  她从来到沈家起就一直心神恍惚,孟其元虽是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改变了主意,但并未勉强,点点头,让她先坐坐,他一会儿就出来。

  父女俩正说着话,就又有人从外边儿走了进来。孟筂看了过去,令她没想到的是,过来的人竟是沈子业。

  她很是吃惊,倒是孟其元一脸平静,同沈子业打了招呼。从两人的对话里,可以听出沈子业应该不是第一次过来,他带来了俩医生,很快随着孟其元往房间里去了。

  他却没有进去,在原地站着。视线落到了孟筂的身上,没有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隔了会儿才开口淡淡的说道:“到外面去等吧。”

  他说着便先往外边儿去了。

  孟筂没有动,隔了那么几秒,才随着他往外边儿。

  也许是因为太压抑,站到门口他就拿出了一支烟来。拿出打火机要点火时似是想起了什么,侧头看向了呆呆的孟筂,声音低沉的问道:“不介意我抽支烟吧?”

  孟筂摇摇头,呆呆的就那么站着。

  沈子业抽了几口烟后看向了她,她心思细腻敏感顾虑重重,一直都不愿意面对沈延習已离开的事实,现在肯站在这儿,不知道做了多少心理斗争。

  他想说点儿什么,但在此刻,竟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于是两人就那么沉默的站着,直至孟其元出来,才打破了这沉静。

  沈庆昀的状况很是糟糕,但看起来沈子业并不十分关心,只留了那俩医生在这边,直到离开都没有进去看看。

  孟其元同女儿回到家中,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主动的同孟筂说:“从去年开始,你沈伯伯这边就一直是子业再管了。”

  沈子业给着最好的医疗条件,但却几乎从不在这边露面。他在小时候就离开沈家,甚至就连他母亲早早离世,也同被丈夫背叛有着直接的关系,他现在这样儿,无论是谁看来都已算是仁至义尽了。

  孟筂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孟其元的心情很是沉重,沉默了一下,又说道:“刚才医生说了,你沈伯伯的身体,估计就是这几天了。”

  从儿子离开后,他就已放弃了求生的欲望,他现在的样子,活着对他来说更像是惩罚,死亡也许也是一种解脱。

  孟筂的心里沉甸甸的,眼睛胀涩得厉害,她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

  她在孟其元去上班后也离开了老宅,她难得回来一次,陈阿姨心疼她,要给她做这样那样的吃的,但她哪里有胃口,起身匆匆的离开。

  沈子业不知道是没离开还是又回来了,她出老宅后走了没多远,路边停着的一辆车突然就放下了车窗,他那张英俊的脸露了出来,淡淡的说道:“去哪儿?上车吧,我送你。”

  孟筂没想到还会在这儿,见他已经发动车子,到底还是上了车。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车子驶了一段,她才发现,他刚刚停车的地方,是他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那时候他第一次来沈家,她为沈延習打抱不平,跟着他到了他的车边。现在想起来,那时候的她,还真是既天真又可笑。

  她一时有那么些走神,侧头一直看着车窗外。车子安静平稳的驶着,到达所住的酒店,孟筂客客气气的向沈子业道了谢,这才下了车。

  她一整天都没有再离开酒店,也拒绝了孟其元过来陪她吃饭。没想到晚上时,沈子业竟然过来了。

  她一直都是昏昏沉沉的,也自认为没有人会来找她,门被敲响好会儿都没去管。待到过了好会儿起床去打开门,外边儿站着一脸冷峻的沈子业,他带着隐忍的怒气,她丝毫不怀疑,如果她再晚开门一会儿,他就会让人来将门打开了。

  “什么事?”孟筂并没有让他进房间的打算,睡了一整天,她的声音有些哑。

  “你是打算一直闷在这房间里吗?”沈子业看着她,冷冷的问道。

  “这是我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孟筂不知道他这怒气来自哪儿,但她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同他纠缠。

  她说着就要将门给关上,但手才刚碰到门,就见久未见过的杜薇若从沈子业的背后走了出来。她刚才竟没有注意到她。

  杜薇若眼含泪花看着她,孟筂的鼻子酸涩了起来,勉强的挤出了一个笑容,先开了口,说道:“好久不见。”

  “我以为你不要我们了。”杜薇若上前,大大的给了她一个拥抱。

  她一整天都没吃东西,杜薇若带来了粥,小菜和啤酒。两人在房间的沙发上坐了下来,她问孟筂:“为什么一直都不肯联系我?”

  她在生了二胎后又胖了许多,脸比以前大了有一倍。

  孟筂没有说话,隔了会儿后苦涩的笑笑,说:“有时候挺想给你们打电话的,但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

  她吃了几口粥后杜薇若打开了啤酒递给她,两人默默的喝了起来。那么久没有见面,两人之间虽是没有生疏,但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后,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两人默默的喝了好会儿酒,杜薇若才看向了她,开口问道:“老孟,如果沈延習还在,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现在这样儿。”

  她的语气认真,孟筂却在霎时白了脸。

  杜薇若却没有就此停下,认真的看着她,又说道:“你们感情好,我知道你办法接受,但你要永远逃避下去一辈子不面对吗?如果他还在,他一定不会愿意看到你那么生活。”

  这是第一次有人那么赤裸裸的那么摊开这件事说,孟筂脸上的痛苦更甚,她仰头喝了一大口酒,低低的说道:“别说了。”

  杜薇若却没有停下来,又继续说道:“不,我要说,哪怕以后你不肯再把我当成朋友。你一向喜欢把责任往自己的身上揽,老孟,你给我听清楚了,他的事情,和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是他的新婚妻子开车撞了他!杀人凶手早已经伏法,你为什么不肯放过你自己?你远走他乡不愿意面对,是因为心存愧疚,但这事和你并无任何关系,是他们的家庭矛盾导致了悲剧的发生。”

  说到后边儿,杜薇若的声音里已带着悲怆。沈延習的事儿当初闹得很大,许多校友当时都自发的为他送行。他那么开朗的人,人缘又一直很好,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就这么就离开了。

  尽管那段时间各大媒体都在报道,就连到现在,也可以搜索得当初的新闻。但这还是孟筂第一次知道沈延習车祸的缘由。她只知道他是车祸离世,却并不知道是死于新婚妻子的车轮之下。

  她既震惊又不可思议的看向杜薇若,杜薇若的情绪慢慢的平复下来,说道:“他的新婚妻子在和他领证之后才发现他的前女友有了他的孩子,并且他的母亲还准备让这个孩子生下来。她恨自己被欺骗,大吵一架后便开车撞向了他。”

  沈延習当场便死亡,甚至没来得及送去抢救。这一切的悲剧,来自于他的母亲,如果当初不是她非要隐瞒着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就不会有后来的那么多事。这个孩子的存在沈延習在婚前并不知道,如果及时的同新婚妻子坦白,悲剧也许就不会发生。

  孟筂在杜薇若说完后先是握着啤酒罐呆呆的坐着,几秒之后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尖锐的疼痛在胸腔里蔓延开来,她不敢去想当初的细节。不敢去想象当时沈延習的震惊与绝望。

  孟筂的眼泪越掉越快,却一点儿声音也没有发出来。杜薇若丢掉了手中的啤酒紧紧的抱住她,说道:“哭出来,老孟,哭出来。”

  可孟筂哪里哭的出来,巨大的悲伤将她包裹中,心脏像是被人紧紧的攫取住一般,她几欲喘不过气来。她想要叫出沈延習的名字,可喉咙里像是被堵塞住了一般,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蜷缩起身子来,想要减轻痛苦。眼前的灯光变得模糊了起来,她的世界陷入了黑暗之中。

  孟筂再次醒来,房间里不只有杜薇若,沈子业也在。她躺到了床上,他们面色焦急的看着她。见她醒来,沈子业沉声问道:“有哪里不舒服?我们马上去医院。”

  孟筂决绝的吐出了一个‘不’字,便将脸别到了一边,谁也不去看。她明明是清醒着的,可外界的一切都像是被屏蔽了一般,她甚至不知道杜薇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眼泪顺着眼角不停的留下,枕头上湿去一大半。沈子业沉默的坐在一旁,没有替她擦泪水,也未安慰什么。一旁她的手机停了响响了又停,最终归为平静。

  她不知道流了多久的泪,到最后眼睛里再没有泪水了,她就那么呆呆的看着天花板。像是完全忘记了一旁还有沈子业在。

  她想起了许多事儿来,想起沈延習结婚的那段时间里所说的种种。她那时候只是听着,自觉不方便插手他的家事,所以保持着沉默。

  如果,如果当时她劝劝他,同他的妻子坦白,是不是就不会发生后来的事儿了?

  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孩子来,涣散的瞳孔慢慢的聚光,她侧头看向了沈子业,艰难的开口问道:“孩子,那个孩子……”

  她的声音哑得厉害,沈子业知道她的意思,说道:“已经不在了。”

  沈延習的去世对齐悦的打击很大,她同她的父母兄弟吸着沈延習的血,在他离世后终于意识到了他从前对她的好。她痛苦懊悔任由家人摆布走到了这结局,整日流泪满面。

  她已后悔,但她的父母却看不到,还想借着这个遗腹子来向沈家狮子大开口大捞一笔,沈延習的葬礼还未结束,就逼着她去沈家借着肚子谈判。

  她第一次有了自己的主见,去了,但只是去送沈延習最后一程。回到家中,因未带回沈家的答复被她的父母破口大骂。她在当晚收拾东西离开了父母家,找了一小旅馆住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