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时祈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光线,向宜总感觉房间要比平常安静许多,即使她轻手轻脚还是能听到隐约的响动。
借着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向宜蹭到庄单的房间门口,抬手,想敲他的房门,问庄单是不是已经休息。
但还没来得及动手,向宜就听见房间里传来的动静,很低很轻的闷哼,就好像是不经意磕在了什么地方又不愿意告诉别人。
向宜呆了下,不太确定地喊人:“庄单?”
里面的声音顿时消寂,向宜险些以为是自己之前听错了响动,庄单已经睡着了。
兴许是因为隔着木门,顿了一会儿,庄单的声音才哑哑地传出来,问向宜:“怎么了?”
向宜不轻不重地敲了敲门,也问他:“你在忙吗?”
“没有。”庄单立刻说。
又过了好一会儿,门里才有窸窣的动静,向宜听到庄单下了床,走到房门口,打开门,站到了她的面前。
一股说不上来的味道弥漫开来,庄单很快地又关上房门,自以为就可以隔绝了那股气味,问:“你是不是害怕?”
向宜原本想说是的,但听到庄单还没恢复的嗓音,有点儿说不上话。
她不是小孩子,跟庄单的亲密接触也只多不少,如果一开始问庄单是不是在忙还只是猜想,那么开门时的气味更是确定了她的想法,再加上她还开了手机,借着屏幕的光,她抬眼就能发现庄单的脸颊有些泛红,眼神也绝不清白。
向宜不讲话,庄单的表情也无法自然。
“庄单。”向宜不想两个人的气氛尴尬,试图帮他开脱,道,“其实我明白的。”
庄单沉默着,不经意地把视线移开:“什么?”
“就是,男人有需求是很正常的事情。”向宜解释,“你不是跟我说过吗?这是一个正常的生理现象,可能是因为受到一些生理刺激,或者是神经系统传递给身体一些信号,也有可能是情感状态的影响,男性的海绵体就产生反应......”
没想到向宜把当时自己的言论记得那么清楚,没等向宜说完,庄单就受不了了:“好了。”
向宜忽然被制止,愣了下。
“好了,好了。”庄单的声音很低了,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撒娇,叫向宜的名字,说,“你不要再说了。”
现在的时间还不算晚,庄单有把柄抓在向宜手里,更没办法不听向宜的要求,两个人又窝回了客厅的沙发,说起了停电的事情。
庄单又给物业打了电话,确定了来电时间,说:“物业说大概还需要半个小时,应该就可以修好了。”
向宜点点头,让庄单坐到旁边。
庄单的拘谨让向宜觉得更加好玩,她看着庄单,很想再抱一下他,但也只是说起了小时候:“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家的条件没现在这么好,当时家里住在很小的一间屋子,小屋也总是停电,家里就备了好多蜡烛。”
庄单静静地看着向宜。
“因为停电就什么事情都做不了,那会儿除了我爸爸睡得比较早,我跟我妈妈他们就会聚在客厅里。”向宜说,“当时喜欢苦中作乐,我哥哥总是会用蜡烛给我表演,就是学街头用手在油锅里捞钱的卖艺人一样,用蜡油滴在手心。”
“我哥哥说自己有魔术手才可以这样,还总吓唬我,说不行就要让我也试试,我那么小,只觉得火焰很热,也害怕受伤,两个人就这么一躲一追的,停电的时间就晃过去。”向宜忽然感慨,“当时我也没这么怕黑,我跟我哥小时候关系也还是很好。”
庄单不知道向宜为什么要说这个,但神情已经放松了很多。
似乎能想象到小时候害怕被烫伤乱跑的向宜,庄单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很多事情都是这样的。”向宜转过头,看看他,又说,“就算一开始预计好也很少有人能按部就班的走下去,真的想要过一眼就望到八十岁的人生也不过少数几个幸运儿才可以。”
庄单愣了愣,反应过来向宜的话。
时间真的过得很快,在谈话间,客厅之前没有关的灯也忽然亮了起来。
不在黑暗中,两个人完全对上了视线。
“庄单。”向宜叫他,问,“你现在有想做的事情吗?”
第15章 15(入v提醒) “嗯。”
时隔一年,向宜以为庄单的回答会有所改变,但他也只是更认真地看着向宜,静了两秒,像是思考过后,才回答:“......没有吧。”
也许是因为习惯了客厅里灯光,眼前的光线也再没有那么晃眼,庄单看着向宜迷茫的眼底,也知道了她跟过去一样并没有明白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跟向宜的记忆有所偏差,两个人第一次跟她提及未来并不是研究生二年级,他们讨论去什么地方工作,而是在他们庆祝在一起的一周年。
那会儿向宜订做了一个可爱又精美的蛋糕,就像看到什么不可或缺的宝藏,拿给庄单看的时候,语气里充满了喜爱。
因为甜腻的口感,庄单对甜食并不感兴趣,向宜让他看,他也只是点头,然后顺从地接过蛋糕,想要帮向宜提。
向宜习惯了庄单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所以在庄单没有夸赞蛋糕的时候也并没有责怪,反而说起了他们师门:“我们教师节的时候也订了这家蛋糕,虽然价格是有点儿贵,但胜在味道很好哦,就连我导师那么不爱吃糖的人都能完整的吃掉一整块。”
庄单侧眸,去看活蹦乱跳的向宜,他很喜欢向宜说话的语气,她说起这些话时总是充满期待,让人感到愉快。
向宜发现庄单在笑,忍不住又多说一点儿:“我觉得如果之后有更隆重的日子,我们还可以在这家订,订一个更可爱更漂亮的蛋糕。”
庄单想不到有什么比周年纪念日还隆重的日子,问向宜:“比如?”
“嗯?”
庄单说:“还有什么时候比现在要隆重?”
“......嗯。”这个问题说难也不难,向宜只不过歪头,看了庄单一眼,就给出了答案,说,“跟你结婚啊。”
或许是因为向宜很轻易地就说了出来,庄单一愣,转头,看向眼里含笑的向宜,有一点儿接不上话。
因为蛋糕被庄单拿走,向宜可以双手去挽庄单的胳膊,她的脸贴在他肩膀,抬起,看向边上的庄单,问他:“怎么了?”
不知道怎么回答,庄单垂眸,看着向宜,也问她:“你想结婚?”
“对啊,我想结婚,想跟你结婚。”向宜点头,说着,很自然地去蹭他,说,“庄单,我想和你有一个家。”
向宜的动作很轻,但庄单却觉得重,他感到喘不上气,下意识想排斥。
庄单不是很能理解向宜,他记得向宜评价过自己的家庭——对她绝不算不好,但也谈及不上太爱。
小的时候,向宜一直觉得父母更偏向她,举个例子来证明,就是向母经常会告诉她,如果自己炖了一锅鸡,最好吃的部位是鸡腿,要是向宜说她喜欢,那么她一定会全部得到。
向宜并不喜欢吃鸡肉,对得到全部也没有兴趣,但仍然把这视为父母更爱她的证明,为此还心疼过向宇一段儿时间。
直到长大,向宜才发现了一点儿不对。
因为每当向宜想要真正的利益时,她都从未得到又或者只是短暂能够拥有。
大概是向父向母觉得向宜是听话的、懂事的、不会计较得失的,所以他们知道那些话可以讲出,也会化为空想。
过去的向宜一直不明白自己不喜欢回家的原因,也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总是对家也不抱有任何眷恋,她询问自己,也询问庄单,但没有人能回答清楚这背后的原因。
那时候向宜告诉他,自己想到家就感到痛苦,所以庄单也从没想过即使对家的观感并不算好,向宜还是会执著的、甚至是接近执拗的想要一个家。
向宜畅想了好一会儿两个人的家,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庄单一直没有讲话。
转过头,向宜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庄单觉得自己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但相处这么久,向宜还是有了自己的基础判断。
几乎是立刻,向宜明白过来:“你不想吗?”
庄单如实回答:“没想过。”
似乎觉得自己听错了,也似乎是没有理解庄单的话语,向宜完完整整的重复一遍,问庄单:“没想过?”
庄单说:“对,没想过。”
向宜愣在原地,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低下头,庄单也再看不到向宜的眼神。
“但我不是不想跟你有一个家。”也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庄单想了想,又嗯了一声,补充,说,“我是没有跟任何人想有过家。”
“是吗。”向宜又看向他。
庄单点头,嗯了一声,说:“我不需要家,也觉得它没那么重要。”
庄单的话说不上来的奇怪,向宜没有接上。
庄单看看他,少见的解释起来:“因为情感链接太深的话对彼此都不是一件好事,没有谁会一直满足谁的期望,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人有那么多的能量去承载其他人,如果事事依赖别人,不光是别人,自己也会活得很累。”
这次轮到向宜接不上话,但庄单还在继续。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努力的希望向宜可以明白:“向宜,你要知道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的身边,你也好,我也好,有一天总要面对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时候。”
向宜继续不说话,她看上去听进去,又好像没听进去,她表现的也像是高兴,又好像不高兴。
“向宜?”庄单叫她的名字。
向宜才嗯了一声,似乎是不太想破坏这个本该幸福快乐的纪念日,她没有争论,只是说:“知道了。”
也就是那时起,庄单知道了向宜跟他是不同的。
尽管他们可以对家持有相等的态度,但两个人对家的需求还是远远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庄单本以为向宜会问他“到现在还是没有吗”,可是她也只是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一会儿,对他说:“好的,没有就没有吧。”
很奇怪的是,向宜没有再问他莫名的问题,但庄单还是感到了不安,像是熟悉的东西失控,庄单没有办法再推算出它的行迹。
“来电了。”向宜又说了一个毫不相干的话题,跟纪念日一样,她笑了下,但并不是很真诚,道,“我可以去睡觉了。”
房间的门打开又关上,向宜回了卧室,没有再出来。
接下来的几天,庄单跟向宜的相处维持了表面的正常,但庄单却再也没收到向宜任何的微信消息。
庄单说不上是哪儿出现了差错,但又隐约地知道问题出现在停电那天晚上。
“向宜。”庄单起床,看到已经收拾好,站在玄关口换鞋的向宜,问她,“你要出门吗?”
向宜没有抬头,似乎在很认真地穿鞋,嗯了一声,回答:“是的。”
今天是周日,向宜应该没有课,也不用去上班,庄单不知道她要去哪里,看了她的打扮,也很平常,虽然化了很浅的淡妆,但只穿了一件浅灰色短袖,配直筒牛仔裤,一点儿不像要去哪里玩的样子。
顿了下,庄单问她:“你出门做什么?”
“有点儿事。”向宜的语气平稳,没有拒绝回答,也没有回答出到底要做什么,这让庄单感到害怕,又觉得熟悉,他费力去看向宜的表情,但向宜的表情至始至终没有变,也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询问一样,说,“怎么了?”
“没有。”他看着向宜,尽管庄单知道自己不应该再问,去哪儿是向宜的自由,还是忍不住,又多讲一句,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向宜点头,回答依旧简短,道:“嗯。”
没有说太久,向宜就出了门,打车,前往附近的商场。
八月底那会儿,向宇在来西城的时候就提过想要给向宜介绍自己的朋友,因为向宜不愿意,那顿饭也不欢而散,当时向宜以为这事儿到这步就会没有后文,但九月中旬,向宇又经常地打起了向宜的电话,问她最近在忙什么。
向宜没有想太多,告诉向宇自己最近在上课,还处理一些学校其他的事情,也就再没其他。
向宇松了口气,一句“对了”,就证明了向宜先前如实回答的失误。
向宇说起自己的朋友最近正好出差回了西城,眼看也马上临近国庆假期,两个人可以抽空见一面。
向宜想拒绝,但先前的话又让她把自己的路堵死,也不由向宜拒绝,向宇已经把对方的微信推了过来,让向宜快一点儿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