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茴
作为父亲和姐姐,他们无条件支持蓝嘉做任何想做的事。
千金难换。谁都不行。
蓝堂海温声喝止:“小毓。”
“阿爸,明明是他步步紧逼!”蓝毓初生牛犊不怕虎,堂而皇之指着对面的男人,眼底带着厌恶:“有几个臭钱了不起啊?还真以为看上什么就能都得到吗!”
对面,红木茶几之隔的沙发上,坐着个宽肩长腿的年轻男人。初春的季,还残留一丝深冬的寒,他居然穿着一件单薄的花衬衫,手里把着一枚银色打火机,幽蓝的火苗蹿起,在他漆黑深邃的瞳孔里跳跃。
“所以,是没得谈了?”
“易生,我这女儿是直性子,看在她还小的份上,您别和她一般见识。”蓝堂海虽然没和他接触过,却也听过易允这人很怪。
喜怒无常、心狠手辣只是表面,小道消息说,易允有不为人知的怪癖。
他先放低姿态,给人戴高帽,然后又不卑不亢道:“不过,我女儿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圣保利大剧院对我蓝家来说意义非凡,不管是谁出再多钱都不卖。”
“不卖?”
“不卖。”
‘咔哒’一声,易允松了指腹,幽蓝的火光被打火机吞得一干二净。
他起身,居高临下看着这对不识好歹的父女,嘴角笑意淡淡,什么话都没说,带着何扬转身离开厅室。
“呵,什么人啊?真恶心!”
蓝毓吐槽完,一扭头,看见蓝堂海盯着易允离开的方向皱起眉头,表情忧心忡忡。
“阿爸,你怎么了?”
“这件事恐怕没这么简单。小毓,这段时间小心点。”
“好,我知道了。”
何扬跟着易允离开,见他失了耐性,沉声问:“允哥,需要我安排人做掉他们吗?”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唯有钱行不通了,才开始动真格。
更何况,圣保利大剧院背后有更大的利用价值。这件事太重要了,易允一定要不择手段拿下。
他淡淡嗯了声,“做干净点。”
“是。”
两人穿过长长的露天石廊,左边是小斑竹林,右边是水池,嬉水的金鱼游来游去,怪石嶙峋透出宽敞的一角,对过去是一座小凉亭。
此时,亭子里传来字正腔圆的戏嗓,声线极具穿透力和故事性,字字勾人心弦。
“你以为爱情是什么?山盟海誓?花前月下?甜甜蜜蜜?”
“我就不听你的,我就不离开他,只要他不离开我,只要我还能忍受!”
易允突然驻足,何扬不解:“允哥?”
他顺着易允的视线望去,看见亭内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姑娘。
胖的那个穿着春秋红袄,手里捧着一本书,扎俩小辫,像年画里的福气娃娃。
另一个……
何扬第一眼觉得这女孩太瘦了,单薄得像一片纸,轻轻一吹就能飞走。
第二眼,她很漂亮,好看得扎眼。
易允看见她的第一眼,就猜到她是谁。
蓝嘉,蓝堂海的小女儿,刚从国外回来,看样子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两岁。穿杏色长裙,露出纤细清瘦的脚踝,外搭浅蓝色针织衫。
不仅如此,她从头到脚的色彩很丰富,橙红色绒花发夹、浅紫色鸢尾耳饰、以及一双纯白的玛丽珍鞋。
过于繁杂的颜色在她身上很融洽,赋予极其显眼的生命力。
但是,比她这身穿搭更有意思的是她的声音。
易允望着那个自演的女孩,“听出来了吗?”
何扬问:“什么?”
“声气不足,快死了。”
有吗?何扬皱眉仔细聆听,但他是个大老粗,不懂这些高雅的东西,听了会,什么都没听出来,反倒觉得她的声音跟正常人相比没有区别。
但转眼想到允哥某些方面的特殊癖好,就很容易想通了。他对这些总是很敏锐。
何扬说:“蓝嘉患有基因病,能活到现在全靠名贵药材吊命。”
易允看向他,“基因病?”
复而,又抬眸凝望那抹纤瘦的身影。
何扬继续道:“先前调查蓝家的时候,也查过这位二小姐。她的病以现在的医疗技术,还无法给出具体的临床治疗方案,挺严重……”
他还想继续说下去,但揣测易允没那个心思听,便闭嘴了。
“允哥,接下来还有行程安排,要走吗?”
何扬不认为允哥会在一个看起来漂亮、实际寡淡的女孩身上浪费时间。
“不急,再看会。”他直勾勾、赤/裸/裸地看着不远处的蓝嘉,眼神不加掩饰,深邃而侵略。
何扬一怔,“……?”
这时,《恋爱的犀牛》这出话剧正好演绎到男声。由蓝嘉反串,字字激昂,感情充沛。
“一切白的东西和你相比,都成了黑墨水而自惭形秽。”
“一切无知的鸟兽,因为说不出你的名字而绝望万分。”
第2章 02泛康河 易允粗粝的指腹,抚过蓝嘉……
话剧表演三大要素:台词、动作、情感。蓝嘉对后两者早已炉火纯青,唯独台词方面是她难以攀登的险峰。先天身体因素造成她在声气方面的不稳,需要付出成倍的心血和精力。
阿糖捧着书,看完上面的经典台词,刚要夸蓝嘉,余光撞见嶙峋石缝外的两道人影。
“嘉嘉,嘉嘉,有个男人在看你!”她拍着蓝嘉的手臂,“你快看,长得还不赖,跟电影明星似的!”
阿糖笑着扭头,脸色骤变,咋呼道:“嘉嘉,你没事吧?快坐下休息会。”
妆容和口红遮不住蓝嘉苍白的神色,鼻尖溢出细密的薄汗,气息微微喘抖。
阿糖扶着她坐下,倒了一杯温水送到蓝嘉嘴边。
蓝嘉的心脏跳得好快,话剧表演也是体力活,很累。她的手轻微发抖,端不动杯子,只得借着阿糖的手扶着杯壁边沿,小口小口地啜饮。
阿糖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好点了吗?”
“……嗯。”
她微笑着点头,露出浅浅的梨涡,阿糖夸张地松了口气,又拿起放在桌边、叠好的锦帕给她擦了擦嘴角的水渍。
“欸,怎么就走了?”阿糖垫脚去看,手里边忙活边跟蓝嘉嘀咕:“嘉嘉,你是没看到,那个男人生了张蛊惑人心的好皮囊。”
“是吗?”
阿糖有一句人生至理名言:唯有美食和帅哥不可辜负。蓝嘉淡笑,能让阿糖赞不绝口的男人迄今都没有几个,她忽然心生好奇,下意识望去,然而可惜了,今天没戴隐形眼镜,视线一团模糊,遥遥望去,眼前雾蒙蒙,隐隐绰绰有道影子。
第一眼:高大挺拔。
阿糖两只手比了OK,支起纯手工眼镜框搭在蓝嘉的眼睛上。
“干嘛呀?”
“人都走远了,你还看。要是戴副眼镜,刚刚就看清啦。”
“不想。”蓝嘉放下阿糖的手,轻笑:“我对男人不感兴趣。”
“别介啊!你不能因为在国外遇到一个病娇的死变态就把所有男人一竿子打死了。”
蓝嘉轻飘飘揭过:“刚刚到哪场了?我想起来了,第十七场,继续啦。”
过客之所以是过客,就是因为他们无足轻重,不会留下涟漪。蓝嘉的心湖一片平稳,并没有被阿糖的话影响。一个小时后,她练完声气,后背已经浸湿,阿糖怕蓝嘉着凉,赶紧催促她回屋洗澡换身衣服。
蓝嘉洗完出来,穿着暖和舒适的居家服,长袖长裤,脚上踩着一双毛绒拖鞋。骄阳高升,照进栗色小屋,桌上、墙壁上、天花板、露台,随处可见手工绒花的踪迹,全是蓝嘉亲手做的,阳光一照,薄光中透着温馨的光束,空气里浮动馥郁的清香。
“阿姐,你怎么来了?忙完啦?”蓝嘉走过去,挨着蓝毓,抱住姐姐的胳膊,一脸依赖。
“给你送软酪来了。”
蓝毓很疼这个小妹,对她说话都是轻轻的温柔,跟在外面强势凶辣的模样天壤之别。
“尝尝。”她捻起一块白嫩嫩的软酪喂到妹妹嘴边,一手托在下面当底盘,防止细碎的酪粉弄脏蓝嘉的衣服。
蓝嘉张嘴咬了口,咀嚼道:“好吃!”
杏眸眯起弯弯的月牙。
“知道你爱吃,全记今儿一开门,我就派人去排队给你买了。”
“阿姐也吃。”蓝嘉拿起一块喂到蓝毓嘴边。
她随口一问:“阿姐,客人走了吗?”
“什么客人?”
“阿糖不是说今天有来客吗?不然按照计划,我们该去礼佛的呀。”
说起易允,蓝毓的脸色瞬间垮掉,有点生气:“别提了。”
蓝嘉懵了,“怎么了?”
“纯纯就是来恶心人,不说也罢。”
蓝毓不想跟蓝嘉说任何有关易允的事,那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会脏了妹妹的耳朵。
她舍不得蓝嘉被他玷/污。
被蓝毓嫌恶的易允,在离开蓝家后,先去了趟弘兴商会,处理近期港口码头对外贸易的船只冲突。海关下批的单证齐全,临近出发,居然掉了链子,货是易允的,要运往新金月。
傍晚六点半,天空橘红墨蓝掺半。易允从商会大门出来,坐进车内,修长的指节曲起,扯松两颗衬衣纽扣,隐隐露出里面的胸膛和结痂的狰狞枪伤。
“允哥,半个小时前,宾周荣派人过来,说见面地点改在梨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