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竹茴
赛坎的目光全?程停留在蓝嘉身上,现场收音效果极好,那些令他触动的台词一句句砸在耳畔,勾起他曾经久远的回忆,现实与过去来回交织,一左一右双声道。
“这个?可恨的人,我?要是不爱他了,该多好?”
[赛坎,你就是个?可恨的人,我?这辈子最不该的就是爱上你!]
“你来折磨我?吧,你可以欺骗我?、侮辱我?、贬低我?!你可以把?我?吊在空中,你可以让我?俯首帖耳,让我?四肢着地,只要你有本事让我?爱你!”
[赛坎,你可以囚禁我?、欺骗我?、折磨我?,逼我?就范,让我?为你俯首称臣,但是你想都别?想让我?再继续爱你!]
赛坎捂着心口,深吸几口气,麻拆办完事回来,低调入座,“坎爷,办好了。”
见他脸色冒冷汗,着急问:“您怎么了?”
赛坎摆手,深深望着蓝嘉。
同一时刻,看着蓝嘉的还有蓝堂海。
这是他第二次看这场话剧了,和第一次一样,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苦闷难以释怀,他听着那些抑扬顿挫又情绪饱满的台词,恍恍惚惚间想起阿瑶跟他说的那些话,无不例外有些重合。
“有多少次我?也想放弃了,可是我?一见到他,一切全?都完蛋了,完蛋了……”
[堂海,我?无数次告诫自?己要遵循父母之命,我?也想放弃那段不该有的感情,可是我?一见到他,我?就知道一切都完蛋了。]
“我?不要你的钱,因为你想要的东西,我?不能给你。”
“不,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要给你东西,我?要给你幸福。”
[堂海,我?不能要你的钱,我?什么也给不了你。]
[收下吧,阿瑶,就当给你的嫁妆,我?希望你能幸福。]
因为易允强迫蓝嘉的缘故,蓝毓现在不能理解这种畸形的感情,所?以她看下来,更?多是觉得可怕,直到有段话响起。
————“曾经我?也想放弃,可是她(他)在我?身体某个?地方留下疼痛的感觉,一想到它会永远在那儿隐隐作痛,一想到以后我?看待一切的目光都会因为那点疼痛而变得了无生气,我?就怕了。”
蓝毓的余光瞥见蓝堂海抿着唇,表情怅然?若失。
赛坎同样陷入无边的沉默,直到全?场灯光骤亮,掌声响起,他才抬起头看向舞台,话剧演员们手牵手面朝观众席鞠躬,感谢他们前来观看这场话剧,与此同时,有人已经抱着鲜花上台,现场纷纷嚷嚷。
麻拆问:“坎爷,我?们现在过去吗?”
赛坎点头,起身。
这时,蓝堂海停下鼓掌,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对蓝毓说:“阿毓,我?们过去吧。”
蓝毓挽着他的手臂,“好。”
两人起身,蓝堂海忽然?一顿,盯着某个?方向。
蓝毓见他脸色难看,皱起眉头,“阿爸,怎么了?”
她跟着看过去,发现除了数不清的人,什么也没有。
赛坎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
蓝堂海抿着唇,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眼花。
他拍了拍大女儿的手背,“没什么,我?们去找阿嘉吧。”
蓝嘉被鲜花淹没,怀里都快抱不过来,她和很多观众合影,礼貌说不客气、可以等?之类的话。
这时卫雨西跑到台上,好不容易挤到蓝嘉身边,借着鲜花遮挡,在她耳边说:“嘉妹,有个?自?称是你亲生父亲的中年?男人,说是要见你。”
蓝嘉震惊,第一反应觉得荒缪,“是不是搞错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你要去看看吗?”卫雨西也一脸懵,她认识蓝堂海,东珠有名的企业家,出?了名的善人,广交善缘。
麻拆领着赛坎来到后台休息室。
赛坎站在窗户前,外面天色漆黑,看完演出?的人陆续离开,门的另一侧,也有拿着新票卷的人在排队安检。
蓝嘉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敲了敲门,然?后握着把?手推开,声音轻细温和:“您好?”
她走?进休息室,看到沙发边和窗边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
“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吗?”
赛坎回头,看见站在灯光下青涩乖巧的女孩子,哪怕见过照片、看过海报、几分钟前隔着几排座位见过真人,都远远不及这一刻来得震撼。
她脸上挂起淡笑,头发丝染着橘黄的光晕,眉眼弯弯的样子,让赛坎想起很多年?前初见姜瑶时的画面。
蓝嘉见窗边的中年?男人一直盯着自?己,她起初还能保持淡定?平和的微笑,直到对方的眼神逐渐不对劲并一步步朝她走?来。
麻拆看到赛坎走?路的姿态不像以往气定?神闲,又竭力控制自?己的步伐显得不那么凌乱。
蓝嘉的笑意淡了两分,警惕心升起,往门口退了几步,“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赛坎叫住她,素来沉稳的声音在发抖:“等?会,小姑娘,你的妈妈是不是叫姜瑶?”
他的表情太?慈祥,语气太?温柔,这两点又像蓝堂海,蓝嘉显得不那么抵触了,闻言,淡笑着摇头:“不是。”
怎么会不是呢?
她跟阿瑶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
赛坎不死心,“那你认识姜瑶吗?”
蓝嘉就知道对方肯定?认错人了,再次摇头道:“不认识。”
“你不可能不认识,姜瑶,她是你的母亲,我?——”赛坎指着自?己,急切道:“我?是你的亲生父亲!”
蓝嘉皱眉,反驳他:“这位先生,还请您不要胡说八道,我?阿爹叫蓝堂海,是——”
“蓝堂海才不是你爸!”赛坎严肃纠正?,“他跟你妈妈只不过是——”
“赛坎,你闭嘴!”
蓝堂海一听有人叫走?蓝嘉,就知道刚刚绝不是眼花,他急急忙忙赶过来却还是来不及,听见赛坎把?真相抖出?来。
他脸色难看地冲进来,蓝嘉见了他,很开心:“阿爹,你来啦。”
蓝堂海将人塞到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直视赛坎,“阿嘉是我?的亲生女儿,跟你没有半点关?系!”
紧跟而来的蓝毓,一把?将蓝嘉揽住,姐妹俩紧紧依偎,蓝毓也是一眼警惕地盯着赛坎。
赛坎呵笑:“跟我?没关?系?蓝堂海,你唬谁呢?”
蓝堂海说:“阿毓,你先带阿嘉离开这。”
“站住!”赛坎冷笑:“今天不把?事情说清楚,谁也别?想离开!”
说完,麻拆拍了拍手,蓝嘉回头,看见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穿着深绿统一制服、端着枪的外国人。
他们将门口堵得死死的。
“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阿瑶离开我?时,并没有回东珠,更?没有见过你。”
“你们最后一次见面,还是她即将嫁给我?的时候,蓝堂海,就这,你还敢说她是你的女儿?!”
蓝堂海垂在身侧的手攥紧,看他的目光带着浓烈的恨意和杀意:“那些陈年?旧事,你调查得清吗?!”
蓝嘉看到阿爹的手臂因为用力绷紧而颤栗,青筋暴起。
在她的印象里,很小的时候,阿爹还是酷酷的美男子,带着风流倜傥的劲,随着岁月增长,他越来越温和,不复当年?的潇洒恣意。
再后来,温柔、慈祥、与人和善的印象逐渐刻进她的心里,阿爹上次勃然?大怒,还是易允做的那些事,而现在,这个?凭空冒出?来自?称是她亲生父亲的男人……
蓝嘉的视线又落到对面的赛坎身上,她抿着唇。
“所?以我?这不来找我?的亲生女儿了?”赛坎看着蓝嘉,好脾气道:“你今年?几岁了?是不是十八?还是——”
“我?二十了。”蓝嘉打断他的话,挽上蓝堂海的手臂,坚定?里透着冷漠:“我?不认识你,你也不是我?的阿爹,我?的父亲只有一个?。”
她扯了扯蓝堂海的手臂,这个?已经生出?白?发的男人,养了她二十年?,曾一度为了救她散尽家财,阿爹对她的关?爱和照顾,远胜所?有的真相,所?以现在的她,也像过去蓝堂海抱着年?幼的她或者把?她放在脖子上骑大马一样,遥远的声音,从过去交织着现在。
[阿爹带你回家]
“阿爹,我?们回家。”
赛坎脸色大变,“明?明?我?才是——”
蓝堂海笑着点头,“好,咱们回去,回家去。”
蓝嘉挽着自?己的家人转身往外走?,门口的人不放行,麻拆看了看赛坎,摆手示意放人。
…
今晚的事对蓝嘉而言有很大的冲击性,但不知道是不是这段时间经历太?多事,震惊过后只剩一片荒芜和麻木。
父女三人回到酒店。
蓝嘉问:“阿爹,所?以我?的妈妈叫姜瑶,对吗?”
蓝堂海看了她半晌,点点头,“嗯。”
他知道现在没什么好瞒,拉着两个?女儿坐在沙发上,说起那段过往。
“阿嘉,你房间里贴的照片,里面那个?女人是虚构的,根本不存在。你的妈妈叫姜瑶,出?生海城,是前玉石大亨姜成良的独生女,你爷爷在世的时候,蓝家和姜家交好,就像之前和商家一样。”
“姜家没落后,你外公被逼债,突发心脏病去世,你妈妈姜瑶那时也才十五岁,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只好到东珠投奔我?们。”
“我?和你妈妈是青梅竹马,小的时候两家还笑着要指娃娃亲,你妈妈在家里住下后总算安定?了,后来她去国外念新传和国际事务,也是在那认识了赛坎。”
“他俩一见钟情,互生情愫,但当时,我?爸已经有了让我?俩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念头,你妈妈是一个?敢爱敢恨又果决的姑娘,她喜欢赛坎,拿我?当哥哥,对我?并无爱意,我?只好求我?爸别?乱点鸳鸯谱,成全?他们在一起。”
“那时候,我?和你妈妈都不知道赛坎的真实身份。他们打算结婚了,我?拿出?我?当时所?有的积蓄给她添嫁妆,祝她幸福快乐,然?而,没想到她婚后被赛坎带去了曼德勒,也是从那开始过上痛不欲生的生活。”
“赛坎并不像表面那样温润谦和,相反,他野心昭昭,手段残忍,为了利益做过很多丧心病狂的事情,你妈妈不能接受他是那样一个?视人命如草芥的人,和他生了嫌隙,生下第一个?孩子的时候,想带他逃跑,但被赛坎发现了,他为了断绝你妈妈的念头,把?那个?孩子丢给别?人养,由此囚禁你妈妈的人身自?由。”
“后来,你妈妈又被迫有了你,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儿子被养得和赛坎一个?样,看着他小小年?纪也过上水生火热、枪林弹雨的生活。她决心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护住你,所?以她开始筹谋,终于在生下你的时候,她安排最信任的女佣,在你的襁褓里塞了一封信和一笔足以养你到大的钱,让那个?人把?你偷偷带出?曼德勒,辗转送到了东珠,哀求我?收养你。”
蓝嘉心惊,“那我?妈妈她——”
“你出?生不到一年?就去世了。”蓝堂海苦笑:“她在信里说,她得知赛坎为了掠夺资源和大肆收敛钱财,和某些政客财阀联手发动战争。她想呼吁外界更?多人关?注这件事,也想揭露这里面的阴暗,希望没有战争,希望能够和平,所?以她后来逃离曼德勒,毅然?去了前线当起战地记者,每日活在枪林弹雨中实时报道,你妈妈很伟大,也很勇敢,她的报道和呼吁引起各国广泛关?注,但不幸的是,在凌晨五点多的时候,一枚炸//弹降落在她的附近。隔天,我?在东珠看到关?于你妈妈死亡的报纸……”
蓝堂海的眼眶红了,抬手擦了擦眼泪。
“可恨的是,赛坎还以为你妈妈只是从他身边逃走?了,却不知道她死在他和别?人为了敛财的战场上。也是,说不定?你妈妈被炸死的时候,他和那些吸血的人正?在喝酒庆祝数不清的钱流入口袋。”
赛坎利欲熏心,间接害死姜瑶。所?以,他痛恨赛坎,也不愿和觉吞来往,因为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没有人性和良知。
同样,他也极力反对蓝嘉和易允的婚事,现在比以前好些,战争少了,但那些腌臜事一件不少,易允也是没人性的,甚至远超年?轻时的赛坎。
他不想蓝嘉重蹈姜瑶的覆辙。
他也曾暗暗发誓,要保护好姜瑶的女儿。
蓝毓对小妹说:“小时候,你总缠着我?,问我?妈妈是什么样子?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的来历,所?以我?只能捏造想象中妈妈来骗你,阿爸以前也多次告诉我?,让我?一定?要守口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