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穗竹
她皱着眉头气?鼓鼓,反观贺徵朝依旧平静如故,眉眼含笑。
温知禾看得出他的揶揄,实在不理解他为什么?总喜欢故意说这?种话逗她,还是在这?样的场合里。
坏透了。
贺徵朝轻抚她的头,回归正?题:“去登记取号,一会儿?进场。”
到了前台,贺徵朝让她取个喜欢的号码。这?个流程温知禾知道,她直接要了229这?个号,她的生日。
贺徵朝不问也知道,毕竟四年一次的闰年生日,本身就是个特殊的记忆点。
进场入座,在一众人的视线里,温知禾又是宛如躲藏在羽翼下的小鸡仔,总得挺胸抬起下巴,持拿着矜傲的模样。
遇到刚才打?过照面的,她便笑盈盈的,温声细语和人攀谈一二。
贺徵朝始终垂眼注视她。他看得出来,其实温知禾即便没来过这?里,也不会太过发?怵,不仅适应能力很?好,记忆力也不错,到现在见过的人,她基本都有记在心里。
一直坐着太太这个位置,倒也无可厚非。
和某杂志总监做最后的寒暄,温知禾脸都要笑僵了,一扭头便对上身边人黑漆漆的双眼。
打?从刚才开始,她就感觉身上毛毛的,原来是贺徵朝的目光……
她身上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为什么?要一直这?么?看。
温知禾脸上的笑意慢慢褪去,攥好圆筒包,乖乖闭上嘴。
相视无言的须臾后,贺徵朝忽地发?话:“觉得这?里无聊吗?”
老实说,确实会。但她也不能太直白,毕竟有?任务在身。
温知禾抿抿唇,小声说:“……有?些紧张吧。”
“嗯?”贺徵朝偏头颔首,像是没听清。
这?里虽然?聚集的人多,但他们坐的是拱台,人与人之间的座位格外宽敞,不至于听不见声音吧。
温知禾不懂他,只好迁就着凑过去,在他耳边重复道:“有?点紧张。”
贺徵朝侧眸睇她:“紧张什么??”
他突然?回头,由于靠得太近,温知禾的鼻尖不小心捱到,莫名发?痒。
四目相视,温知禾本来还不紧张的,这?下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喉咙还有?些滞涩。
她垂下眼睫,没话讲,嗫嚅着反身要坐回去。
但靠近他的左手腕骨却被倏地捉住,虚箍在掌心。
揾着发?烫的体温,她听见贺徵朝不咸不淡的话:“你想?要的,都可以拍到,放宽心。”
很?莫名其妙的承诺。
莫名其妙到她大?脑嗡嗡作响,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盘旋……乱哄哄的。
温知禾一直以为他只是随口说的体己话,不会放在心上。
但真当?拍卖会正?式开始,进入竞拍环节,轮到那件珠宝拍品时,她才发?觉贺徵朝说的并非是玩笑话。
“32号拍品W家层叠钻石项链,总拥有?106颗钻石,容纳82克拉白钻……”
大?屏幕上显示着拍品鉴赏图,拍卖师也正?对其侃侃介绍,温知禾在台下认真地听着,攥着竞拍牌的手略略出汗。
拍卖师介绍结束,开始报道起拍价,温知禾下意识望向身边人,只见贺徵朝也同样看着自?己,深邃清明的眉眼,仍然?带着浅淡的温和。
“一千五百万!”
“一千七百万!”
中场已经?开始激烈的竞品,许多慕名而来的人,明显是为这?件大?师之作的珠宝珍品。
贺徵朝目光不偏不倚地投来,牵她的手略一上抬,意在提醒:“举牌。”
温知禾本是打?算把牌子给他的,听到这?话,心里滋生了几?分底气?,乖顺地举起牌。
他们就座的位置,是正?中央的悬台,属于VIP中的VIC,拍卖师一眼便能瞧见,所?以很?快便扬声道:“五千万!”
这?个庞大?的数字令温知禾吓了一跳,愣怔地回望贺徵朝,欲言又止。
刚刚不还才两千……不对,两千万也是一笔巨款啊。
贺徵朝仅攥着她的手腕在掌间把玩,眉眼压低,没多说什么?。
“五千五百万!”
“五千七百万!”
明明只是条珠宝项链,竞拍价却紧随其后,不断攀升。
纵观竞拍席,温知禾注意得到,和她同样盘缠竞争的有?两位。一位是下方第三排的外国女人,她不认识;而另一位……
也不知是不是温知禾的错觉,另一位亚洲面孔的女孩,在竞拍时好似不断扭头看她,即便隔着五排的距离,温知禾也有?两三次是和她对视上的。
她戴了顶很?漂亮的礼帽,虽然?款式不算太过张扬,但在一众极具现代化的人群里,她的复古穿搭明显会更显眼。
温知禾认出来了,是那位喊住贺徵朝的女明星,钟嘉意。
其实贺宝恣并没有?强制要求她必须拍到,但出了一次价后,温知禾就有?些骑虎难下了。
他们之间好像隐隐又开展了一场游戏,一场势在必得的任务——她必须竞拍得这?件珠宝。
可这?有?什么?好处?
一掷千金……难道没有?个度吗?就这?么?……壕无人性。
太过没道理的事,令温知禾很?难不与这?位钟小姐钟嘉意联系到一起。
思绪还未回笼,贺徵朝便又攥着她的手腕,淡声下达:“举牌。”
温知禾还很?懵,出于肢体记忆,不得已又高?举。
拍卖师再度扬声:“七千七百万!”
太贵了吧……
温知禾在心底呐喊,有?种在玩命的感觉。
场内一度陷入沉静。
毡帽下,钟嘉意面露难色,咬咬牙又回头看眼,几?乎要把座位上的人看个对穿。
她深吸口气?,不断在心里默念不气?不气?不气?,然?后再度举牌。
这?会儿?场内只剩她们在竞拍了。
但贺徵朝仍不断下令,颇有?誓不罢休的意味:
“举牌。”
“举牌。”
第二轮下来,温知禾是真的憋不住了。主要因为她刚刚喝了太多红茶,这?会儿?非常……想?上厕所?。
她边捂着肚子边把竞拍牌转递给贺徵朝。
贺徵朝眉梢微扬:“真的?”
这?有?什么?真的假的。温知禾鼓了鼓腮帮子,不做声,不陷入自?证陷阱。
贺徵朝轻叹,给她放行:“去吧。”
温知禾没从他面前经?过,而是从旁侧遁形。
拍卖场厅堂太宽广,好在她后方有?个专属的洗手间。
正?处生理期,温知禾会稍晚才回席,大?概五分钟之后,她才从盥洗台拭干双手往回走。
回程时,她看见贺徵朝身边多了位工作人员,低头清浅地交谈着,手里在签着什么?合同。
温知禾步步靠近,心脏一下又一下敲打?胸腔,通过画面本能地意会到了什么?。
贺徵朝双腿交叠,随手将文件递给员工,抬眼看向她:“回来了。”
温知禾“嗯”了声,明明手已经?很?干得差不多,却仍然?还攥着纸团。
她重新坐到位置上,心里鼓着劲还没来得及问,贺徵朝便把另一份合同转递给她。
温知禾顿然?,下意识接过文件夹翻开。望那些中英段落以及最显眼的庞大?数字,温知禾一度忘记呼吸,仿佛攀登山峰起了高?反。
一、一亿三千万?比一个小目标还多出零头……不、不止是零头了。
温知禾头晕目眩,哑然?:“你……”
“我说过。”贺徵朝手腕抵着文件夹,语气?淡然?:“你想?要的都可以拍到。”
“我希望你出席这?类场合,能学会不露怯、不紧张,对一切都有?掌控力。没有?体会过的事我带了你一遍,想?要的珠宝也拍下了。”
最后,贺徵朝将桌上的竞拍牌推到她那里,宛如让渡主权,不紧不慢道:“现在你要学着自?己去竞拍,不要不好意思。”
温知禾怔然?,没料到他会出于这?种目的,这?太奇怪了,她不禁深究:“……只是这?样?”
贺徵朝轻笑:“你还想?如何?”
通常而言,他表现得出手阔绰、极为大?方时,绝对会从旁的地方再索取。
与他周旋久,温知禾切身明白。可此时此刻,望着他儒雅清明的面庞,她竟有?一瞬是信了他的话的。
“不过你的谨慎是没错,亲爱的。”贺徵朝忽而又发?话,压低的眉眼间蓄着某种深意,“我送你这?些物件,你也需回馈我等价的事儿?。”
温知禾的心顿时悬紧,内脏仿佛有?处地方是刌了血的,不断往外渗。
不等她追问,属于她历练的下半场来了。
贺徵朝要她拍下至少?两件,或价格至少?五千万的拍品。说是让她练练胆……也确实,温知禾已经?要被这?纸醉金迷的角斗场厮杀得头晕眼花了,整个人都麻木至极,刚才的生怯、赧然?根本不复存在。
她在前阵摇旗呐喊,血液不断翻滚倒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仿若对这?场所?谓训练场战役志在必得。而这?一切都归功于她身边坐镇的,她的国王。
托他在先前展览时的讲解,她竟真对这?些名家画作藏品,有?着一定的了解。
直到拍卖结束,温知禾才发?觉自?己的后背已经?汗津津的。
而她再去看向贺徵朝,他仍是双腿交叠,从容又默许的姿态。
后方暗红的帷幕交叠垂落,鎏金的顶光倾淌于肩边,一株开得娇艳的花簇摆在他旁侧,也为之做了陪衬。贺徵朝坐在真皮沙发?上,模样儒雅斯文,莫名媲美中世纪欧洲画作。
他眼拥星河,腔调醇厚,只偏头言简意赅问:“尽兴了?”
尽不尽兴,哪里是她能评定的,她分明只是个……狐假虎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