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我让杨全去送你,”叶洗砚平静地接过她手中行李箱,像一个对弟妹关照有加的出色兄长,“太晚了,你一个女孩不安全。”
叶熙京没有说话。
他知道,以千岱兰的脾气,现在说话无异于火上浇油。
千岱兰没有再去强行拿行李箱。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叶洗砚完全硬气不起来。
可能因为昨天晚上他对她石更起来了吧。
“我炖了银耳百合莲子羹,是今年刚收的第一批建宁通心白莲子,”叶洗砚说,“杨全过来也需要时间,现在下班高峰期,路上容易堵车——你先吃饭,吃完饭再走。”
千岱兰还真没吃饭。
叶洗砚怎么知道她饿了?
她犹豫。
自己吃晚饭的话,又要花钱。
但叶洗砚这里是免费的。
可俗话说,天下没有免费的晚餐。
她又要付出“和叶熙京吵架”的潜在风险。
可她太喜欢叶熙京了,喜欢到现在完全不想以不理智的姿态和他争吵。她想等气消了,再和他好好聊——不然,现在她一定会将叶熙京上下十八代问候个遍,她可太清楚自己的嘴巴了,能把叶熙京骂哭。
她不想当着叶洗砚的面把他弟弟骂得哗哗掉泪。
“是啊,”叶熙京说,“我哥做饭可好吃了,你一定要尝尝,他特别会做饭——”
“熙京,”叶洗砚说,“去洗手盛饭拿筷子——那副粉色碗筷是岱兰的,别拿错了。”
叶熙京跑去厨房。
话赶话到了这里,千岱兰已经被“架”上去了,人家都已经替她做了决定,她这时候再说走,明显很不合适。
叶洗砚将她的行李箱轻轻放下,平和低声:“你放心,昨晚的事情我已经全忘了;熙京什么都不知道。”
千岱兰一直在看他裤线锋利、一丝不苟的黑色西装裤,听到这里,猛然抬头看他。
叶洗砚移开视线,转身去厨房,边走,边挽起衣袖,露出肌肉结实的一截小臂。
青筋凸起,侵略性极强,被遮掩在纯白衬衫下。
千岱兰终于明白,为何昨夜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推开、只能被迫承受了。
他看起来的确一直在健身。
叶熙京没说谎,叶洗砚的确有一手好厨艺。
两个人,他做了两个菜一道汤一个羹。
口蘑煨嫩豆腐,樱桃肉,莲藕排骨汤,银耳百合莲子羹。
长方形的北美黑胡桃木餐桌上,因为叶熙京率先将她的粉色碗筷放在自己位置旁边,千岱兰不得不和叶洗砚面对面,这让她有点尴尬。
尽管叶洗砚看起来已经完全放下了。
一整顿饭下来,两个人没有任何的眼神交流,甚至没有看向彼此,规矩守礼,仿佛有无形的界线牢牢地挡在二者之间,泾渭分明地将他们二人隔开,固守在“哥哥”和“弟妹”的身份之中。
唯一的接触,发生在餐饭即将结束时,心不在焉、又尴尬十分的千岱兰,和叶洗砚不约而同地去拿汤勺盛莲子羹。
叶洗砚的大手,握住她握汤勺的手——这是一次误触,以至于叶熙京甚至没有发觉。
肌肤相亲瞬间,叶洗砚立刻松开,但千岱兰仍觉头皮一阵发麻,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大脑皮层用力炸开。
昨夜那被努力遗忘的记忆于此刻疯狂灌入,犹如强势台风,席卷她可怜的脑袋、思维。男人有力的大手,不容置疑地握住她的手、用力下压,吻住她的脖颈、锁骨,蓄势待发的焦渴,即将突破隐忍的俄罗斯超级坚果大列巴。
千岱兰猛然缩回手,不慎碰到桌上碗碟,暖热的乳白莲子羹洒在桌子上,蹭到她裙子腹部位置,像给昨天未完成的荒唐绯,事添了结局注脚。
不明就里的叶熙京,只看到女朋友疑似被烫伤,他立刻抽出纸巾,想给她擦。
千岱兰推开她,垂首往卫生间走,视野中看到叶洗砚站起来。
“哥……还是你……”
叶熙京说了什么,千岱兰没听清,她洗干净手,从面前的镜子中,看到叶洗砚走了进来。
他的衬衫衣袖还未放下,有伤疤的那只左手将一个小瓶子轻轻放在她旁边。
“将这个喷在衣服上,”叶洗砚像一个客气的哥哥那样讲话,“能除掉油污。”
“好的,谢谢你,”千岱兰也像一个客气的弟妹,“我知道了。”
叶洗砚微微颔首,然后离开。
交谈时,他一直在看着镜子,没有看她。
但千岱兰还是感觉有些不对劲。
擦干净裙子弄上的莲子羹,她缓慢后退一步,走到叶洗砚刚才站的位置,努力踮高脚,模仿着他方才的视线,盯着面前的镜子,想知道对方究竟在看什么。
然后。
她看到自己今天的旧裙子衣领口,若隐若现的一个鲜明吻,痕,因为过于用力而呈现出浓郁颓靡的紫色。
这是昨夜里,叶洗砚留下的。
她过于在意奈栀上的那些指痕和草莓印,以至于忽略掉锁骨稍靠下位置的这一个。
千岱兰以为它会被严密地遮住。
就像他们都会严密地假装什么都未发生。
第9章 如坐针毡
今天的车格外拥堵。
杨全打电话来,说预计还有十五分钟抵达,这十五分钟内,如坐针毡的千岱兰,换掉了那件旧裙子,穿上长袖长裤,把脖子和锁骨遮得严严实实。
可叶洗砚脖子上还有抓痕。
这是他们的“罪证”。
叶熙京提出将裙子洗好后送过去,被千岱兰一口气拒绝。
“不要再和我说话了,”千岱兰说,“我现在很生气,你一和我说话,我就想野蛮地攻击你。”
叶熙京闭上嘴。
“等我气消了,再找你聊天,”她说,“现在最好闭上嘴巴,谢谢。”
叶熙京还是忍不住,问:“你什么时候能消气啊?”
千岱兰说:“你这样的话我永远都消不了。”
叶熙京只能闭嘴,向哥哥投去求救目光,想让他暂时充当一下这僵硬关系之间的润滑。
一直以来照顾他的叶洗砚,这一次却保持了沉默。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弟弟的窘迫,面色如常地
和千岱兰说些很客套的话。
“新工作怎么样?”
“哥哥,我还不知道,明天才是第一天上班。”
“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
“谢谢哥哥。”
……
一般情况下,到了这个阶段,寒暄话结束,就该站起来告别了,可不知道怎么,杨全迟迟不到,眼看走不了,千岱兰索性问出口。
她已经找不到其他人商量了,殷慎言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况且又是理工科,计算机行业的,不一定懂这些规则;而她一时间也找不到比这兄弟俩更有阅历、文化的其他人。
“……我还真遇上了点麻烦,”千岱兰开门见山,“是这样的,店长让我取个英文名,我没怎么接触过老外,也不是很了解名字方面……我现在给自己想了俩名字,一个Cherry,一个Candy,哥哥觉得哪一个更好?”
叶洗砚在倒水,摇头:“这两个都不合适。”
“为什么?”千岱兰问,“是太大众化了吗?”
“Cherry在西方文化中有处,女膜的隐喻,”叶熙京抢先为女朋友解答,“所以他们会把’lost cherry’作为’失贞’的隐喻表达……我觉得不太合适。Candy虽然是糖果的含义,但很多脱衣舞娘喜欢用这个英文名字,剩下的Angel,Raven,Destiny……都是白人夜店里脱衣舞娘常用名。”
“我又没问你!”千岱兰警觉,“你怎么知道夜店里脱衣舞娘常用这些名字?”
叶熙京立刻说:“雅思老师提到过。”
“好了你可以不说话了,”千岱兰哼一声,语气放软,“我才没有问你。”
叶熙京从善如流,立刻打手语,比比划划,问千岱兰。
「那我可以这样和你说话吗?」
他先前参加过帮扶听障和语言障碍者的义工项目,还教会了千岱兰打手语。
这几乎是他们之间默认的小情,趣,一旦吵架,千岱兰不想听叶熙京说话时,他就打手语来哄她。
千岱兰侧坐过身,不肯看他。
叶熙京继续无声地比「我爱你」。
千岱兰还是不肯看他,但忍不住被他的举动逗得笑了一下,又立刻板起脸,决定不去看他的模样。
旁边,一直静坐的叶洗砚终于开口,冷冷静静的一句话又将她拉回正题。
“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叶洗砚问,“什么要求?”
“希望能和我本人符合吧,最好客人一听到名字就能想起我,”千岱兰想,“做销售嘛,最好能给客人留下重要印象。”
叶洗砚说:“Jasmine怎么样?”
他的回答很快,快到像这个名字一直存在于潜意识里。
千岱兰努力回想:“茉莉公主……那个Jasmine?苏丹的茉莉公主?”
她看到叶洗砚表情凝滞。
“茉莉”似乎让他想到了什么。
“对不起,这个不合适,”叶洗砚说,“很多在英美生活的印度人喜欢用这个名字,听起来就是个素食主义者,不适合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