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多梨
都先试一试。
不尝试,怎么知道呢?
今天是圣诞节,千岱兰其实早就给叶洗砚准备好圣诞礼物——其实是生日礼物,十一月十一日,叶洗砚还在悠闲滑雪看小鹿,她早准备好了,直到现在才送出。
是一条手工织的围巾,暂时放在杨全车上了。
千岱兰小心地将盐粒抹在手背上,快速舔一下后,才拿起一小块切好的柠檬,尝了口柠檬汁,酸到皱眉,后退一步,然后喝了一大口龙舌兰——
说不出的滋味,不坏,但也不是很妙。
“手背上盐太少了,”叶洗砚摇头,“我来。”
他自然地往前迈一步,俯身,亲自往千岱兰手背上放了盐。
现在的千岱兰她有点冷,还有点热,说不出的冷热交替,只盯着叶洗砚的手臂。
他今天穿了藏蓝色青果领的毛衣开衫,很儒雅温和的感觉,刚才喝酒喝到发热,他就将袖子随意地撸到手肘处,现在,千岱兰盯着他结实小臂的手肘内侧关节,发现他那里的皮肤是一种粉白色,青色凸起、有浅浅阴影的青筋交织,如大树蓬勃粗壮的根,而手肘内侧的皮肤又很薄,很嫩,浅浅绯红血色,还有一些细细的、紫色的血管。
她的手一抖,手背上的盐扑簌扑簌地落了下去。
“你的手背太小了……也太滑,别紧张,别发抖,是喝多了么?”叶洗砚说什么,她听不清,只觉他有些无奈,“我来。”
来什么?
千岱兰注视着随着他动作而跳动的狰狞青筋,感觉自己现在有点“着相”。
有点点被叶洗砚的身体蛊惑到了。
是酒精的作用吗?
她现在感觉叶洗砚……很好吃,很适合佐酒。
叶洗砚将盐均匀地洒在自己手背上,递到千岱兰唇边:“试试看。”
离得太近了,千岱兰不自觉后退一步;叶洗砚不躲不避,反倒又顺着她的方向,慢悠悠更进一步。
千岱兰意识到他是想让她舔他的手背。
她现在一定是着相了。
千岱兰想。
不然,怎么会,他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呢?
千岱兰俯身,飞快地舔了他的手背,他的手又瘦又长,手背宽厚温热,柔软的舌头,颤抖的舌尖,舔舐过布满青筋的纹路,他稳稳不动,只垂眼看她:“做得很不错,很棒。”
舔完盐粒,她快速地吸了鲜柠檬,又饮下一口龙舌兰酒:“嘶……”
叶洗砚将调配好的酒递给她,示意她尝尝这个。
千岱兰却垂着头,红着脸,一直不看他,她默默饮下那口酒,其实什么滋味呀风味呀……都尝不出,她的舌头似乎已经彻底地麻木掉了,味蕾全部失灵,只能尝到他跳动热切的青筋。
这样很不对劲,千岱兰提醒自己。
这是你前男友的哥哥。
一个很好、虽然有点傲慢傲娇但对她非常好的大好人。
她不能对前男友的哥哥有什么异样的想法——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就和她逮着这兄弟俩拼命地薅金羊毛似得。
“你还没有告诉我,为什么酒吧门上会悬挂着冬青枝,”千岱兰低头看酒杯,问,“那是什么习俗吗?像南方会在端午节挂艾草?”
“是Mistletoe,槲寄生,”叶洗砚饮了一口酒,慢悠悠地说,“你读英文材料时应该见到过这个单词,也认识它;或许,现实中的槲寄生长得不符合你的想象,所以你没留意过它。”
“啊,”千岱兰努力回想,终于有印象,说,“我记起来了,我确实读过相关的材料。和平之神伯德被邪恶之神罗奇用槲寄生做的箭杀死,众神挽救了伯德,于是伯德的母亲——爱神傅丽佳很感激,承诺无论谁站在槲寄生下,都会赐给他一个吻——之后,圣诞节,站在槲寄生下的人一定要接吻,对不对?”
叶洗砚含笑:“不错。”
“啊,”千岱兰放下杯子,作势要离开,“那我得出门看看,仔仔细细地看,看看这个槲寄生到底长什么样子,以后圣诞节,我要躲着它点。”
她可不想随随便便地亲人。
但叶洗砚轻轻扯住她的衣袖。
“不用这么麻烦,”叶洗砚轻轻用手指指上方,轻描淡写,“抬头看看,我们头上现在就是槲寄生。”
第27章 吻
叶熙京下飞机的第一件事,就是哆哆嗦嗦地给叶洗砚打电话。
不知道怎么,他感觉北京比剑桥、比伦敦都冷多了;下飞机时就结结实实打了个喷嚏,把前面正引路的工作人员吓了一跳,回头频频看他,生怕他死在机场里。
这段时间,吃炸鱼薯条、香肠土豆泥、鳗鱼冻吃到崩溃的叶熙京,又成功地被“左宗棠鸡”类的中餐撞伤,终于,忍无可忍,临时定了圣诞节当天抵达北京的机票,从剑桥到伦敦到北京。
辗转踏入祖国土地时,他真想找个餐厅好好地大吃一顿。
叶洗砚没接电话。
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叶熙京刚去英国的时候,不习惯这里的食物,消化不良,肚子痛,给叶洗砚打电话,那时候国内是凌晨两点钟,叶洗砚的手机还开着机,立刻指导叶熙京怎么去联系附近的私人医生。
叶熙京继续给杨全打,后者在吃饭,说叶洗砚和朋友去一家售卖高档酒的清吧中鉴赏酒去了,杨全在附近吃晚饭,休息,问叶熙京有什么事吗?
叶熙京不好意思在休息时间麻烦人家,说这没事没事,然后给千岱兰打去电话。
她也没接。
可能是在工作。
叶熙京这样想,又拨通梁婉茵的电话。
“喂,”叶熙京对着手机喊,“小婉子啊,现在搁哪儿忙呢?嗯?北京?北京好说——来接我一趟呗。”
被梁婉茵骂了几声后,叶熙京也得到了伍珂将和她一块来接自己的承诺。
结束通话后,叶熙京还有点发怔。
他和伍珂,也已经很久没有联络过了。
上次联系,还是2010年年初,伍珂成功评到讲师的职称,叶熙京用Skype和她视频通话,恭喜她。
还特意请梁婉茵买了件LV的包送给她,做恭喜礼物。
但之后就没联系了,只从梁婉茵和林怡处得知,叶洗砚辞职去深圳公司专心做游戏时,伍珂曾动过去深圳找叶洗砚的念头;但成年人的世界里,需要考量的事情很多很多,最终,伍珂还是选择留在北京的大学讲师这一稳定职业。
叶平西对这件事颇有微词,他认为,女人么,事业搞太好、太强,都不行的。
像叶简荷——他崇拜叶简荷,将她当祖宗一样供着,但大男子主义的他认为,这样女强男弱的婚姻是畸形的,哪怕他日后成立了公司赚了大钱有了自己事业,一回到家,还是得像条狗一样伺候着叶简荷。
他反思过自己出轨,也希望叶简荷能反思;如果她能温顺一点,女人一点,他又怎么会被外面女人的崇拜迷恋而绊住脚呢?要知道,男人天性就是大丈夫。(叶平西原话)离婚肯定不是一个人的错,叶简荷也有责任。
在他眼中,老师,医生,都是很体面、适合女人、也能顾家的工作;可伍珂为了工作而放弃追随叶洗砚,那就不太好了。今后就算他们结了婚,也未必能长远——之后叶平西,对伍珂也就不那么看重。
等叶洗砚回北京后,他同伍珂正式地谈过一场;那之后,伍珂就很少再主动联系他。
梁婉茵抱怨,说伍珂那天晚上哭了很久,还喝醉了。
叶洗砚究竟和她说了什么,梁婉茵完全不知,只从伍珂的醉话中依稀拼出些真相,不外乎又是拒绝她的好意,并劝伍珂往前走,去看更广阔的天地,而不是囿于一段执拗的感情关系。
叶熙京其实也不理解自己的哥哥叶洗砚。
他常建议叶熙京多多尝试新鲜事物,别困于父母亲既定的规划道路,可叶洗砚却连谈恋爱这件事都不愿尝试,表现出一种古板的保守。
明明,叶熙京记忆中,十二三岁的叶洗砚可叛逆多了,抽烟喝酒打架斗殴,违规骑摩托车,还要搞什么重金属乐队。
每一次叛逆,都是叶平西暴跳如雷,骂他这个儿子不像话,完全不如熙京规矩。
家里面,每次叶平西打叶洗砚,都是叶熙京和仅对叶熙京发疯的林怡死命护着,林怡不让叶平西打他,说孩子只是叛逆,打坏了可怎么办呢?
叶熙京还以为这种情况会持续很久,他可怜又叛逆的哥哥叶洗砚,迟早会被他爸打死,或者把他爸气死。
直到家里新来的阿姨粗心大意,不小心往豆浆里加了花生,叶洗砚喝下去后,差点因为过敏反应而窒息死亡——
定居杭州的叶简荷女士赶到北京,在叶洗砚脱离危险后,果断接走了他。
再见时,叶平西提到叶洗砚,都是让叶熙京“跟着哥哥好好学”,全然不记得小时候曾打叶洗砚打断一根竹条的事情。
叶熙京时常感觉哥哥很矛盾,但想到他小时候和现在的判若两人,又察觉到,或许矛盾才是他的本身。
“不知道兰小妹在做什么……”叶
熙京想,他去等行李,冷不丁想,今天圣诞节,也不知道兰小妹晚上会不会给他打视频电话。
去年得知她开始过圣诞节的时候,叶熙京还有点意外。
兰小妹也开始会庆祝圣诞节了啊。
她已经越来越不像叶熙京刚开始认识的样子了。
店里。
绿色高大的圣诞树,是由大量的诺贝松搭配铁框架做成的,挂满酒红绒球、金色铃铛、亮闪闪的小灯和星星。
暖调的灯光开得暗,厚重的深色胡桃木吧台后,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烈酒,老板在另一侧热心肠地向客人介绍着酒。隐藏的音响放着一首轻快的老歌。
“……I keep my distance
(我和你保持距离)
but you still catch my eye……
(但是你仍然吸引了我)”
千岱兰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到木梁上悬挂的槲寄生,系着细长的白色绸带和小铃铛,细长的叶子,优雅如小伞裙的枝茎,柔软朴素的小白花。
她其实可以很轻松地化解这样的尴尬,比如义正词严地说我们是中国人不用遵守洋节的规矩,或者说“哈哈是吗对了,你调的酒很好喝里面加了什么呀”,来蒙混过关。
但千岱兰却意识到,在看到槲寄生后,她竟然有亲吻叶洗砚的冲动。
这就有点完蛋了。
完犊子了。
她无意识地抿了下嘴唇,舌尖上还残存着他青筋的口感,坚韧温热,和细盐的咸、柠檬的酸涩融合在一起;千岱兰发现自己的嘴唇这样干,干得像是要起皮,像一口气走了两条街那样干。
犹疑的视线最终被叶洗砚的喉结所捕获,在他脖颈一道青色青筋的旁侧,特别的凸出、明显,冷不丁。
千岱兰想起叶熙京和殷慎言,她也因为好奇摸过他们两个人的喉结,只是叶熙京明显还未长成熟,被她摸喉结的时候一直笑着说痒,他皮肤很软,也很嫩;殷慎言呢,变声期前的他声音很温柔,变声时像个脾气暴躁的鸭子,嘎嘎嘎了好几年,才终于成了现在这种低沉的声线,千岱兰摸喉结的时候,他一直低着头,头发遮住眼,忽然没好气地说不要再碰了很难受赶紧松开——
叶洗砚呢?
她不知道叶洗砚的成长,只见识过他的成熟——她前男友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