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芜
一双漆黑狭长的桃花眼,眼底不见波澜,层层泛开的涟漪都撞上碎冰。
温书觉得自己仿佛身处冰天雪地,爱恋消亡,过去的回忆都该湮灭,湮灭成灰。
夜色寂静,一点声音便能很清晰地听见。
没有抽泣,没有歇斯底里。
温书低头,伸手拔自己右手无名指的戒指,戴了五年,取下来动一动都疼,她一圈一圈的转,最后取出来抓在掌心里,银色的碎钻戒指,从成为盛京延妻子的那天起戴上。
抬头看着盛京延,温书面无表情地朝着他扔了那戒指。
砰砰两声,戒指撞到地板上又弹跳起来,弹了盛京延的手一下又落回地板,桌下转了好几个圈,最后滚到角落里去。
“盛京延,你也滚吧。”
没看他表情,温书转身,决然进了自己卧室,把门反锁上。
看着地上的那枚戒指,盛京延忽然觉得真他妈可笑,他伸手用长指刮了下还在流血的嘴角,眼底眸色渐深。
转身,扯掉领带扔地上,他头也不回地出了别墅,引擎发动,脚踩油门直接开着世爵离开。
—
温书隔天去了升合律所,红圈所预约需要排队,温书在招待室里和律师助手待在一起,她翻看了预约记录很遗憾地告诉她离婚诉讼案件已经排到三个月之后,并且不会由徐大状接手,而是事务所的另一伙伴。
翻出之前盛蔚给的明信片,温书拨了那电话,手机里跳出归属地,没想到这是私人号码。
没过多久电话接通,温书出门站在过道,她轻轻开口:“你好徐律师,我是我姐姐介绍来找你的。”
约莫过了三秒,电话那边响起一道低沉的男声,“你姐姐是?”
温书:“盛蔚。”
“我想咨询离婚事宜,能越快离越好,我对财产分割没有要求。”
徐少翊收了手中钢笔,垫在文件夹上,“你要离婚的对象是盛京延?”
温书点了点头:“对,您可以帮我吗,徐律?”
徐少翊笑了下,答应得很爽快,“可以,我这两天没在南浔,我会先帮你拟一份电子版的离婚协议,你把要求都告诉我,拟好之后我传真给你。”
“谢谢您,徐律师。”总算寻到点希望,温书真诚地感谢,“非常感谢。”
徐少翊看了眼腕表,回她:“阿蔚的妹妹,也是我的妹妹,以后不用说谢谢,有需要帮助的都来找我。”
温书又说了很多感谢的话,要挂电话时,听见对面男人的声音,有些哑,试探着:“阿蔚……,她现在怎么样?”
愣怔了下,温书如实答:“姐姐,她在南非。”
手指勾着地图,一笔滑到西南边角的地方,相隔几万公里,遥远无比。
徐少翊蜷了蜷手指,嗓音听不出来什么异常,“她总是很善良,爱自由。”
说完这句话,徐少翊就挂掉了电话。
…
温书怔了怔,无暇思考他和盛蔚的关系,她挎着包走出那间律师事务所,站在日光下,才觉得自己似乎要从泥里爬起来了。
都会过去的,再难受都会过去。
站路边等了会车,收到阙姗的电话,说她来明园接她了,问她现在在哪里。
温书正准备回答,手机里就又收到个电话,是温玉良的。
犹豫了会,温书接起,她轻轻开口:“爸爸。”
红灯转绿,十字路口的汽车开过去,车笛长鸣,有小孩手里牵着气球走过,洒水车经过,水淋到气球上,小孩开始哇哇大哭。
杂闹的背景音此起彼伏,温书隔着电话安静地等着对面的声音。
电流声滋滋,十多秒温玉良终于开口,“囡囡,中午回家来吃个饭吧。”
捏电话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温书轻轻回:“好。”
挂掉电话,眼睛不知道为什么湿了点,温书偏头拿手背抹了下。
和阙姗说明情况拒绝她的邀约,温书搭了个出租,报了温家的地址。
这些年温家生意不好,之前在繁华市中心的双排别墅已经卖了,这会儿住的是三环开外的一栋小区别墅。
路途远些,温书靠着车后座坐了四十多分钟才到。
付钱下车,走进那小区门,值守保安看见是她,连忙笑着殷勤地开门,“温姑娘回来了呀,从盛家到这要走挺远的路吧,辛苦了。”
温书勉强朝他笑笑,“谢谢杨叔。”
往前走了几百米,周围尽是错落有致的红砖百瓦小洋房别墅,不比明园的气派,但也算精致。
这里坐落多少栋别墅,便有许多户人家,大家都是邻居,平日里出门遇见也都会问好,谁家的儿女事业婚姻等事的小道消息也会传得很远,这里很热闹,不像明园那样孤零零的。
就回家路上这两三百米的距离,温书都遇到不下七个人跟她打招呼,眼里惊羡,目光打量,都是想看看嫁给盛家的温家女儿如今是怎么一副模样了。
温书忽略那些打量的目光,安静地走回家,叩响了家门。
是温冷妙来开的门,看见她的第一眼,她就说:“姐,你怎么瘦了?”
“再瘦下去会很难看的,像个骷髅。”
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没有好话,温书略过她的提问,问:“爸爸呢?”
“今天让我回家吃饭,有什么事?”
温冷妙一边划着手机,一边往里走,边走边喊:“爸,你大女儿找。”
“一回家就只知道找爸,爸您可太光荣了。”
温玉良从书房里出来,在二楼楼梯扶手边,他往下看着温书,目光宽慰地笑了笑:“囡囡回来了,可以吃饭了。”
家里佣人忙活,连忙把菜端上了餐桌,十多分钟弄完,一大桌子的菜,大鱼大肉,吃的可称奢侈浪费。
四个人的位置,到吃饭的时候也没看见文珊的身影。
温书没动筷,抬眸问,“爸爸,妈妈呢?她不吃饭吗?”
“别管她,我们自己吃就行。”温玉良摆了摆手。
“你尝尝这个鲍鱼。”他夹给她一筷子鲍鱼肉。
温书有些受宠若惊,问他:“爸爸,今天是什么重要日子吗?”
“还是让妈妈来吃饭吧。”
温冷妙翻了个白眼,把手机往桌上一搁,“姐,我劝你别去,她今天就嚷嚷着说被你气病了,才不来吃饭的。”
“你去叫她就是给自己找不痛快,等会有得你受的。”
温书诧异,“我怎么惹妈妈生气了?我做错什么事了吗?”
“囡囡别去,你妈就那样,她成天爱生闷气。”温玉良阻拦她。
拉开椅子走出去,温书还是上楼去阙姗的卧室找她了。
温冷妙声音幽幽的,在身后响起,“姐,你可算是着了妈的道了,她就等着你去承认错误呢。”
推开文珊卧室的门,室内光线还算充足,温书看着靠着靠枕躺在床上,额头上敷着冰袋,唇色苍白,虚虚的搭着手看她。
“妈妈,你是受凉生病了吗?”温书关切地问。
文珊虚弱地眨了下眼,看着她,“都是承你的福气,把我气病了。”
“我不知道做了什么事,让妈担心了。”温书有点惶恐。
文珊捂嘴咳了下,“来我跟前来。”
温书走过去,在她身边弯腰帮她倒一杯开水。
“跪下。”冷冷一声,文珊那双眼睛盯着她。
手抖了一下,一滴水倒在了杯沿外,手被烫了一下。
温书稳着,把水放到她床头柜上,“为什么?妈妈。”
文珊胸口起伏,气得:“你干的好事,倒还是反过来问我为什么了?”
“你是不是要离婚?”
“温书,你真是长本事了啊,这婚你要结就结,你要离就得让人二少配合你离。”
“你当人家是什么?他那种身份的人,由得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你真是越大越任性!”
温书心凉了一半,第一次顶撞她:“我要离婚,你们怎么说都没用。”
直起身子,温书往外走:“妈妈既然生病了,就在房间里好好休息养病吧,女儿下次再来看妈妈。”
她往外走,没停留。
文珊气得胸口不住地起伏,抓下额头上的冰袋,一把掀开被子,下床找拖鞋找了半天,踩着拖鞋就像没事人一样追出去。
绕过走廊下楼,追到餐桌面前气喘吁吁的,指着温书:“温书,你真是好本事,离婚这么大的事不跟家里商量,自己就去跟二少提。”
“你把我们家当什么了?养你这么多年白养了?啊。”
文珊气得都要抽她了,“趁还没离,赶紧去给二少道个歉。”
嚼着嘴里的饭食之无味,温书放下碗筷,盯着文珊:“妈,离婚的事是盛京延告诉你的吗?”
“我要等二少亲自告诉那还得了,等他告诉我,估计那就是他把你送回娘家的时候了。”
“你别管谁告诉我的,反正这婚你离不了。”文珊下定论,大概是骂累了,开始坐下来端着碗筷吃饭,夹了鲍鱼在碗里,“你爸还真惯你,叫你回来吃饭还特地去买鲍鱼。”
她边吃边唠叨:“我们家条件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靠盛家那点颜面撑着,你还想离婚,没门。”
“别忘了,当年是谁把你从孤儿院领回来的,养这么大,不知道为家里分担,就知道任性妄为。”
“趁没离婚,反正想办法去找二少求和,要是你真敢离,我打断你腿。”
温冷妙翻白眼,堵耳朵,“妈,你别念经了行不行。”
温玉良也说她,“你少说几句,囡囡好不容易回趟家,你让她好好休息休息。”
“来,吃点你爱吃的红烧鱼。”温玉良剔了鱼刺,夹了一大块鱼肉到她碗里。
温书垂着头,听着刚刚文珊那一番话,心里已经直泛委屈,每次一有事,文珊就会重提养了她多少多少年,说她是个白眼狼,自私自利,从不考虑他们家。
可这些年来,节假日各种假期,她往家里打的钱还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