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芜
阙姗一直有点精神不在状态,握着酒杯,目光不知在盯哪儿,他们在前面走的时候,她也跟着走了几步。
意识到温书没动,她才又回来,坐她对面,弯唇笑笑:“刚刚差点跟错人了。”
注意到刚刚阙姗的心不在焉,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一直在盯着一个人看,眼神都和平常看别人不一样。
轻轻撩了她的刘海,温书轻轻问:“你想跟着去唱歌?”
眼神闪躲,阙姗耳朵红了点,否认:“哪有。”
想起什么,她开口:“还是不去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你前夫了。”
“我怕勾起你伤心事。”
抿了口酒,温书笑笑,神色淡然,一汪杏眸在灯光下轻闪,“我早忘了。”
“就算有能勾起我伤心事的人,也不该是他。”眼底情绪很淡,她嗓音轻柔却冰冷:
“其实原本今年我打算和他结婚的。”
阙姗惊讶,捂着嘴,“难道是……你在英国的男朋友?”
“嗯。”温书点了点头,眼里光柔和了些,她语气里有遗憾:“选择的路不同,所以分开了。”
“你忘不掉他?”阙姗追问。
端起酒杯轻轻抿了口,冰块撞在玻璃杯上,温书声音很轻,却很清晰,“估计没人能像他一样在我生命中这样深刻了。”
从籍籍无名到站至顶峰,都是他在她身边陪伴支持。
他用自己的包容,让温书成长,也让她看到了更好的风景。
刚分手那段时间,温书对他是有埋怨的,她想谈谷为什么不能为她选择回国,为什么在承诺娶她之后又亲手摧毁这承诺。
可现在这么些天过去,她才明白谈谷所说的那句“我爱你,六六”有多沉重。
想看你变得更好,做不让自己后悔的选择。
她成为了更好的自己,所以她现在回国也不用仰人鼻息,她可以靠自己就能很好的生活。
可是分手那会她太情绪化了,总以为是谈谷不够爱她,所以才选择理想放弃她。
现在回想,的确是她太过任性。
…
许颐清轻轻碰了下盛京延的手肘,他第一次在他盛哥眼里看到这种情绪,后悔,深而无力的后悔。
一双单薄漆黑的眼底,像映进月光下的湖面,粼粼泛着波光,水入骨的冷。
垂下眼睫,盛京延背靠着墙,棱角分明的脸半陷入阴影里,有点颓丧感。
食指和拇指间抓着一只烟,虎口凹凸不平的疤痕,指腹摩挲过去,他扯了扯唇角笑了下。
许颐清看到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他叹了口气,“你在伦敦放的那场烟花。”
“终究是为他人做嫁衣了。”
万家城市灯火之下,他在无人的黑暗之地,目睹她和她的男友拥抱,亲昵,许下嫁给彼此的承诺。
烟花绽放后火星都不剩,一地残灰,烟灰烟蒂夹杂其间,伦敦的二月很冷。
轻轻敲了敲烟身,盛京延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淡漠的,清醒的,他嗓音很低,“这些算什么。”
他曾经用肩背所有力量搬起那巨大石块救出的小女孩,对她,他终究还是食言了。
没能宠她,也没能好好对她。
伸手搭上他肩,许颐清带他往里走,语气无奈,“你从不把自己心里的事说出来,怎么能指望她理解你。”
“受着吧,不还没死。”许颐清笑了下,轻轻推了推他手,“盛哥那么多事都经历过来了,真的喜欢她,想追回来,就拿这辈子赔罪吧。”
“别又想不开啊,兄弟我可盯着你呢。”
食指捻着烟尾,抽出烟丝,压下心底的郁痛,盛京延弯唇笑笑,眉目疏冷:“我没那么脆弱。”
程蕾的同学们拥过来把他们往里面带,“盛老师和盛老师的朋友,我们里面已经点好小吃和东西了,玩游戏牌,你们会吗?”
盛京延懒懒地靠墙站着,一手插兜,有点漫不经心地咬着烟,人没动,他不想进去。
许颐清贴在那女同学耳边说了句话后,那女同学立刻会意,“老师,你和你朋友就先进去吧。”
“我们去把那两个姐姐也一起叫来。”
“今天蕾蕾生日,你们别扫兴呀,虽然你是拒绝了她,可我们还是友好的师生关系不是。”
这女孩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很会调和气氛。
许颐清看着盛京延还在这别扭的模样,扯了把他,“走吧。”
…
温书和阙姗进去的时候,见到的场景便是程蕾和她的朋友坐一边沙发,盛京延和许颐清坐另一边,泾渭分明,一边欢腾,一边安静。
她和阙姗只好坐到中间位置。
液晶屏幕在播放歌曲,还没人敢唱,在座的人都显得有些拘束。
过了会,有位个子高高绑着马尾的女孩起来,把话筒递给温书一个,“姐姐,你英语很好吧,陪我一起唱一首英文歌吧。”
女孩笑得甜甜的,温书简直没法拒绝。
就和她一起合唱了一首《shallow》,基调挺悲伤的,弄得生日宴的气氛都不太对了。
阙姗是个活跃分子,她站起来,“嗨,我来唱一首欢快一点的歌。”
她点了首《告白气球》,唱到一半,没想到许颐清也拿起话筒,忍不住加入进来,和阙姗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地唱完了剩下半首歌。
从温书的角度抬头看,能看见阙姗耳根发红了,她直觉,她的珊珊肯定和那位姓许的有些情况。
等阙姗坐回来,温书挠她痒处,她才交代,她是故意点周董的歌的,因为在医院的时候托人打听到了胸外科许医生喜欢听周杰伦的歌。
这首《告白气球》她可是学了好久呢。
温书主动把靠近许颐清的位置让给阙姗,鼓励她,“你抓住机会啊,我看这个许医生长得不像缺人追的样子。”
耳朵发热,阙姗低头玩了好久手机,后面才鼓起勇气把自己的微信二维码亮给许颐清,她声音轻柔得前所未有,“许医生,我今天刚从你们医院出院,我可以加你一个微信吗?”
“以后,我身体上出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你。”
温书正小口啜饮着饮料呢,这会都快笑吐出来了。
她家珊珊着语言组织能力,怎么关键的时候就掉链子了,出任何问题找许医生,这是讹上人家了啊。
许颐清约莫也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奇葩的搭讪方式,一指提了提金丝眼镜,多看了她几眼。
越看越觉得有点熟悉,脱口而出一句话就是:“我们是不是见过?”
吞了口口水,阙姗都紧张了,她想自己今天也没怎么化妆啊,而且自己不算火,应该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认出来吧。
结果许颐清思索了会,回:“噢,你是那个摔坏脚,上厕所僵尸跳过去的姑娘。”
“僵尸跳过去,还把张医生的黄金木撞倒了。”
僵尸跳,撞倒黄金木?
温书笑得不行了,想问她家珊珊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阙姗脸红透完了,嗫嚅道:“许医生你这算心理攻击啊,我要心理出问题了,还得找你。”
许颐清都被她逗笑了,拱手送出自己的二维码,“找吧,找吧,我到时候帮你挂急诊。”
就这样顺利地要到了许颐清的微信,阙姗后面整场都心情愉悦,又陆陆续续去唱了周杰伦的几首歌。
许颐清都很给面子,陪她这个五音不全的人一起唱,她跑调,他就把她拉回来,她唱错词,他再把词纠正回来。
一句接一句的,隔壁小姑娘们都纷纷嗑瓜子,直呼磕到了。
这场聚会氛围就这么被他俩带动起来。
后面几个人轮流唱了快一个小时,快要结束时。
程蕾拿起话筒,她鼓足勇气走到盛京延面前,将话筒递给他,“盛老师,我想说谢谢你。”
“虽然你今天算是拒绝了我。”
“可我之前听你的那节课,坚定了我继续学天体物理的决心,我不会转专业的,我会在物理学这条路上一直走下去。”
程蕾还很青涩,绑着蜈蚣辫,发带是浅紫色的,扎起蝴蝶结,娴静好看。
食指扣着一枚硬币,投进酒杯里,发出叮咚一声,盛京延抬了抬眉骨,一张骨相优越的脸在这灯光下,显得矜贵冷痞。
今天这儿的人,没人把他当尊佛般供奉,一群学生也不知道他是天驰总裁,就简单地把他当成偶尔在学校讲一两节课的懒教授,因此一整场见他兴致不高,也没人硬要凑上去讨好他。
这种放松的氛围很久没有过了。
十指轻扣,手背的纹身若隐若现,盛京延看着程蕾,乌眸里碎光冷淡。
在座的人几乎都笃定他不会起身来唱歌,会拒绝程蕾。
可出乎意料的,他温和地对她笑笑,鼓励她,“你如果能坚持下去,世界会为你让路的。”
许颐清听到他说这句话,眼神变了点,有些怔忡地看着他。
多少年了,他心底的遗憾该有多深。
温书一件浅色碎花裙,抬眸望向盛京延,有一瞬间,她在他的身上看见了那个骄傲意气风发的少年的影子。
心念一动,低眸,温书抿了口长岛冰茶。
接过话筒,盛京延站起身,走到液晶屏附近抓了个高脚凳坐着,在选歌栏下他输入字母,点了首陈奕迅的《富士山下》
熟悉前奏响起,他半垂着眼眸,修长手指调了调话筒的音。
灯光下男人坐姿有些散漫不羁,眉眼疏冷,碎发漆黑,下颌线流利,整个人透着股子慵懒。
引人瞩目。
低沉磁性的嗓音响起,他声线独特,很好听。
踩着音乐的拍子,唱这首悲伤的情歌,把现场情绪都带得有些低落。
“谁都只得那双手”
“靠拥抱亦难为你拥有”
“要拥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
“曾沿着雪路漫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