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倾芜
碎发漆黑, 皮肤冷白, 英俊面庞上落了雨, 黑眸漆黑深沉,眼角微微上挑, 能看见眼白里的红血丝,浑身带着股冷倦感。
可眸种情绪翻涌如波涛, 撞上礁石更显激烈, 绝不后退。
竟不知, 他的执念已经如此深了。
心里不是没有动容,可温书想到自己两年前的那个雨夜, 看见他撑伞决绝离去的背影,心底某处就隐着疼。
这些天的关于苏橙的传闻她不是没有听说,被迫嫁予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仅仅是因为盛京延不爱她了,她的下场就落到如此可悲的地步。
而自己呢, 盛京延现在爱她,可以把心剖出来给她看,可以后淡了倦了,他又会怎样厌恶她呢, 那五年的事还要重来一遍吗?
就算温书对他仍然心动, 可她已经没有足够的勇气再牵起他的手, 共赴余生那么漫长的时光了。
她还尚存理智,理智也能克制那星火爱意。
阴雨天,一切都是晦暗的,雨丝沿着屋檐飘进来,落到皮肤上,冰凉。
那枚银色镶嵌碎钻的戒指,戒身镌刻了一圈蝴蝶图案,身形和花纹都与他手背上的纹身是一样的。
燕尾蝶,代表爱情。
温书少不知世时,盲目一昧地喜欢一个人时,为了遮掉自己脖子上的疤痕,她去找纹身师设计了这个银白色的蝴蝶纹身,就是燕尾蝶。
她曾以为,她会爱他一辈子。
可现在,为何会到如此地步。
“你起来吧。”轻而淡的一声,温书眼里很平静,淡漠疏冷,不见一丝爱意。
“我不会收的,盛京延。”轻轻一声,碾短所有。
一颗心往下沉,坠入深渊,盛京延扯了扯唇角,苍白笑笑。
低下头去,握住手心的戒指,指骨用力,戒指棱角要嵌入肉里。
折了一身的骄傲尊严,也没能挽回她的心。
这算什么呢。
他妈的,这算什么。
后颈冷白,背脊挺直,他穿着单薄的手工黑西装,肩背很宽,侧面却很薄,一膝跪地,领带垂至胸前,掌骨附在戒指上,用力克制到青筋凸起。
这个动作像定格了一样,盛京延很久都没有下一个动作。
直到疏冷温和一声,“六六。”
“回家了。”
心底防线骤然崩塌,盛京延抬头,他看见温书和谈谷转身一同离开的背影,他们共撑一把伞在雨中离去,高跟鞋踩在地上溅起水珠,谈谷的大衣向她倾斜,似能为她遮蔽风雨。
心底绞痛,如刀割,盛京延站起身,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离去。
捡起黑伞,他走进雨中,走到自己越野车旁,开门,点火,踩油门,驾驶大G驶入单行车道,眼里有偏执,他跟着前面的那辆车。
他们没有往租住的屋走,而是去了一处地段略显偏僻的房间。
那似乎是一个画家的居所,又或许是他们新租的房间。
米白色的平层,一扇窗,他们收伞进去,屋内很快燃起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窗浸出来,温暖明媚。
门关上,他们陷入自己的世界,盛京延被隔绝在外。
雨声愈烈,噼里啪啦敲打这个世界,砸在越野车金属门上,声声清晰。
一手搭在方向盘上,盛京延死死盯着那件平房的窗,屋内一双人影交错,孤男寡女,他们会干什么?
再续前缘,共赴白首之约?
毕竟在伦敦,在那场紫色烟花下,温书就说过她等他娶她。
心底剧痛,盛京延心底抑着无法压制的悲痛,他觉得温书便像那白色焰火,转瞬即逝,他抓不住。
隐隐约约觉得,这刻她不回头,他这生都要失去她了。
踢开车门,盛京延带着那把黑伞出门,雨水飞溅,他踩着雨水往前走,西装外套已经湿了一大半,黑发黑眸,清冷孤郁。
握着伞柄的指骨修长冷白,他紧抿着唇角,走到那房门前,眸色深沉地盯着那扇窗。
他沉默地站在雨中,仿佛成了一座雕塑。
不知过了多久,温书撑了把白色的伞出门,隔着如瀑雨幕,她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轻,很清晰:
“盛京延,你回去。”
“我不会跟你走。”
她的嗓音总这样冷淡,声音很轻却带着催骨的力量。
摧枯拉朽般压断心里绷着的那根弦。
理智被摧毁,甘为她赴这一场颠倒城市的雨。
握着黑伞的手松了,盛京延站在大雨中,雨水很快浸透他的黑发,一束一束耷在额角,源源不断地往下滴水。
瘦削深刻的眉骨,棱角分明的侧脸,五官立体深邃,大滴水珠滚落,眼睫湿透,他浑身都在滴水。
唯有那双比黑夜更深如墨一般的双眼盯着她。
深沉爱意浮现,浓郁得化不开的深情,他开口,“我不会离开,不会放手。”
嗓音喑哑,伴着雨声,偏执至疯狠,“我该偿还自己的罪孽。”
手腕的串珠手链啪的一声断裂,黑色的珠石滚入雨水中,散落一地。
她曾送给他的,他保存珍视那么久的黑曜石手链也断了。
心口发慌,沉闷,无法言喻的痛感侵袭。
盛京延低头,挺直的背脊如雪松,他退后一步,缓缓地,慢慢地双膝跪下。
膝盖磕在水泥地上,雨水很快侵蚀了他,几乎漫过膝盖。
肩背笔直,黑西装微敞,白色衬衫浸湿紧贴着身躯,勾勒出纹理分明的肌肉,腹肌若隐若现,左肩上的伤疤也隐隐能窥见。
他跪在雨中,嗓音低哑,温柔呢喃,“书书,给我一个机会,这辈子不敢了。”
“跟我回家,阿延哥哥,会护你一生。”
鼻尖一酸,温书低头看向他,她爱那么多年的人,亲口说出这句话。
可太晚了,万重山都过去了。
温书撑着伞在雨中,一袭浅色衣裙,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低视他。
雨水顺着他流利的下颌线往下掉,锁骨深刻,喉结苍白,整个人性冷感无比。
清澈杏眸里情绪淡漠,温书盯着他看了会,转身撑伞离开,推开平房的房门,决绝离去。
盛京延扯了扯唇角,苍白地笑笑,低头继续跪着。
…
那夜的雨很大,风雨交加,路口的一棵树被吹断枝干,雷声轰隆。
温书在房内支着画架,计算时间,到半夜,他还没走。
想起那些过去的事,手握着铅笔,在一张白纸上涂画,画叉。
他救她一命,她暗恋他八年,给他发了两年的消息,成为她的妻子照顾他五年。
这些应该抵消。
他在人前羞辱她,任凭他的父母轻贱她。
爱苏橙,总给她难堪,总将她放在微不足道的位置上。
在她生病时离开家去安慰别的女人,在她需要他的时候,他从来不曾回家。
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抵消,她只求,从此以后不要再这样互相折磨下去。
跪一夜,他也该死心了。
—
黎明破晓时雨停,许颐清驾车来接盛京延回去,一场闹剧才算落幕。
谈谷站在画架前,握着画笔的手怎么也动不了,他看向温书,轻轻开口:“爱你,好像会要了人半条命。”
表情不见波澜,温书淡淡地看向他,笑了一下,“对呀,所以别爱我就好了。”
“谈谷,你该回家,和你母亲谈一谈了。”
也算解开你们之间这么多年的心结。
—
淋了一夜的雨,浑身湿透,盛京延发了场高烧,烧到意识混沌不清醒,在医院住了两天,昏睡了两天。
等到第三天烧退,他睁开眼,病容苍白,安静地看着病房里雪白的墙壁,眼底清冷,窥不见一丝情绪。
许颐清看见他醒了,连忙倒了温水过来,“二哥,你真是吓死我了。”
“那天我接你回来的时候,你整个人就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死气沉沉的,皮肤死白死白的,浑身都是水,在车上还不住出冷汗。”
“你真的不要命么?”
“你要再去追,我都会拦你……”
“不追了。”眼睫垂下,在眼窝里铺出一圈阴影,盛京延的声音很低。
他似乎是想通了,想通了,温书可以多么残忍,多么绝情。
“她不爱我了。”低低的一声,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表情。
盛京延静静开口,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
许颐清握着水杯站在旁边,看着他哥的模样,心底五味杂陈,过了会,他开口,“是啊,谁说有爱才能活。”
“以后,我们都不见她了。”
递给他温水喝,盛京延闭了闭眼,唇色苍白,眼底情绪无人能读懂。
也是那天下午,盛京延听说祖母病重的消息,林锋本来还想瞒,但实在瞒不住,只好交代了。
说沈慈心前几天就住院了,老毛病又犯了,年纪大,脑血管破裂,手术也无力回天。
这次可能真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