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休屠城
闻楝看看时间,这顿饭赵星茴已经吃了两个小时。
“学姐,抱歉,下午我就不过去了,剩下的环节只能麻烦你。”
电话挂断。
对面的人又嘲讽地发出嗤笑。
“说自己在学校过得多忙碌辛苦,我看你不也挺享受,学业有成还有风花雪月。”赵星茴轻描淡写,吐出的字句尖锐,“怪不得没时间。”
怪不得他没时间也懒得应付她。
“我没有风花雪月。风花雪月的人是你,不是恋爱约会就是派对娱乐。”闻楝语气平直清淡。
赵星茴撩起眼皮,冷冷睨了他一眼,重重咬了口脆嫩的蔬菜。
她吃饱了。
闻楝买单,跟着她往外走。
两人还是断断续续地吵架。
“我风花雪月又怎么样?我愿意。”赵星茴抱着手穿行在街道,发梢裙摆带起午后燥热的风,“我谈一百次恋爱都是我的自由,至少我不找借口,不跟你一样遮遮掩掩假惺惺。”
“是。你想谈恋爱就谈恋爱,你想约会就约会,你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有充分的自由。”
“我的自由妨碍你了?允许你在这阴阳怪气?”她扭头啐他。
闻楝在路边拽住她的胳膊。
“干嘛?”她不耐烦甩他开,“放手。”
出租车招手过来,闻楝攥着她的手腕上车:“回去休息,现在是你的睡觉时间,你要倒时差。”
赵星茴坐进车里,板着俏脸:“我要住五星酒店,豪华套房。”
“我付不起钱,五星酒店离这太远。”他坐她身边,手臂撞到她的肩膀,“你可以自己付。”
“你做梦,我一分钱都不会花。”
她不耐烦地拧了拧肩膀,往里挪一点,撇开脸。
隔了会,她又忍不住要说,嗓音冷忿又带着报复快感:“吃了你一顿饭,心疼了吧?这顿饭钱不知道能请女生喝多少杯奶茶,起码够一年的奶茶。”
她应该吃掉他大学四年的奶茶钱。
“什么奶茶?”闻楝蹙眉。
“装什么装?长头发大眼睛白裙子的女生,你请人喝奶茶喝得还少?平常见你连个影子都没有,喝个奶茶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看见。”赵星茴讥讽,“怕是经常去吧,祝你迟早喝出糖尿病高血压,每天被珍珠椰果呛住你那言行不一的嘴。”
她牙尖嘴利,骂人也是生动无比。
前面还有司机,闻楝抿唇,无奈闭了闭眼,半晌之后突然想起点什么:“那个女生叫姜小恬,我同学的女朋友,上次奶茶店搞集卡活动,我们路过,姜小恬请我们喝了一杯。”
赵星茴压根不信。
“方歆说的?”闻楝开口,“你知道我不喜欢喝这种饮品。”
“人总是会变的,你在我这里没有信任值。”赵星茴声线凉凉。
地方不远,出租车很快到达目的地,闻楝下车,拉开了赵星茴那侧的车门。
她不情不愿地下车。
闹中取静的地段,梧桐树荫遮天蔽日的安静街道,往来车辆行人少少,两侧楼房复古老旧,沾着绿意的生活气息。
赵星茴知道这里像什么地方,也知道要去哪儿。
她的确累了,又不情不愿地冷着脸跟着闻楝上楼。
推门进去,屋子里有清爽干净的气息扑来,闻楝走进卧室打开空调,给她换干净的床单薄被,赵星茴一眼都懒得多看,抱手倚门懒懒耷着眼皮。
至少房间是凉爽洁净的,她喜欢那副窗帘的图案。
赵星茴拧着脖子睇他,闻楝要出门,淡声道:“你先睡一会,我去趟实验室,待会再回来。”
他往外走,又突然顿住脚步,问她:“你晚上想吃什么?”
“山珍海味,龙髓凤肝。”她懒懒走进房间,把卧室门摔上。
闻楝回实验室请假,把自己的电脑和背包带走。
顺路又去趟超市,买了新一份的日用和洗漱用品,这些做起来好像都有经验,记得高二暑假他带她回邻市,她挑剔得要命,他冒着烈日去找她指定的各种物品。
那时候开心吗?
未必见得有多开心。
现在开心吗?
至少他随着年龄的增长多了几分耐心,而又看见了她那张骄傲飞扬的脸。
路过内衣店时。
闻楝突然顿住脚步,目不斜视地买了条最贵的睡裙——白色的绸质长裙,有蕾丝花边和蝴蝶结,很公主风。
那条裙子面料滑软,干净温柔,拎在手里很轻盈。
至少这会心情是平和雀跃的。
赵星茴躺在床上小憩,在听见门外的钥匙声和脚步声时突然醒来。
人好像是回来了,只是他没进卧室,在外面发出极轻声响地整理家务,而她翻了个身,趴在枕上,面朝着窗户发呆。
后来赵星茴玩够了手机,起床走出卧室,客厅整齐干净,地板亮到发光,桌上有眼熟的包装零食,冰箱里放了她以前爱吃的甜品果汁,而厨房传来的声响,有人顶着馨黄灯光,背影清落地在灶前忙碌。
赵星茴突然觉得缺了点什么,后来想起来——
缺了一只白色的狮子猫。
晚上吃的是很鲜的海鲜粥,赵星茴午饭吃得晚,并不饿,闻楝煮了容易消化开胃的粥点,配着清爽蔬菜和水果沙拉。
闻楝不怎么说话,但至少没妨碍赵星茴的眼,吃饭是跟以前一样递在她面前,物品的摆放都很顺手,连家居拖鞋的颜色和款式都很合她的心意,眼皮子底下挑不出一点错来,什么都无可指摘。
赵星茴闷闷的——实在发不出坐了十几个小时飞机憋着需要发泄的怒气。
等她去浴室洗澡,置物架上只有一块香皂,旁边搁着没开封的洗浴用品和绵软的浴巾。
还有条白色睡裙。
她皱起鼻子,嗤了声——这么周到,之前到底是服务过多少女生?
等赵星茴裹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在浴室左翻右翻没找到吹风机,趿着拖鞋出来问闻楝:“吹风机呢?”
闻楝坐在电脑面前,往后推椅子,抿唇:“忘记买了。”
“家里没有?”她盯着他。
“没有。”
“旧的也没有?”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尽是狐疑,“以前用过的。”
闻楝说没有。
“我不信!”她拗起下巴。
哪个女生不需要吹风机。
闻楝莫名蹙眉:“没有,我头发短,不需要吹风机。”
好!!!
“你到底有没有用心?”赵星茴手叉起腰,在腰间掐出轻薄睡裙下的曼妙曲线,神色很不高兴,“上次去你家过暑假,你就忘记给我买吹风机了!这次你又忘记?!!”
“我去了趟药店,没来得及。”闻楝迈步走开,耐着性子把药品袋拎过来,“你自己把手指上的伤口再处理一下,我去楼下买吹风机。”
赵星茴望着他手里的药,摸着手指上已经不防水的创可贴,抿了下唇,又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都是你害的,你替我弄。”她瞟了眼天花板,悻悻往椅子上一坐。
闻楝好脾气,默不作声地过来,屈膝蹲在了她身前,淡声道:“把手伸出来。”
他牵过了她的柔软手指,轻轻把她手指上的创可贴解开,凑近她指尖泛白的伤口,似乎轻轻吹了吹。
微凉微痒微疼的气息,赵星茴好似被消毒棒刺激得瑟缩了一下,禁不住低下头,只见他毛绒绒漆黑短发和饱满额头,垂起的眼睛有长长的睫毛落在脸颊,而高挺的鼻梁下是因认真而微抿的薄唇。
她霎时失声。
再等闻楝把吹风机买回来,赵星茴头发已经半干不湿,草草吹干,而后又回了房间。
赵星茴占了卧室,闻楝毫无理由地在沙发上过夜,隔着一道门的阻碍。
见面数个小时,两人还没吵起来。
说的话也很少,萦绕在彼此间的气氛微冷,总有点情绪在压抑,但肯定有什么话语要蓬勃而出。
这天晚上,赵星茴倒时差睡得不好。
她总是迷迷糊糊地要醒,身下的床单也不够软滑,而那个枕头即便换了新的枕套,也总是沾着清淡的男人气息。
那种让人烦躁又无法忽略,皮肤和香皂混合的气味。
赵星茴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把枕头扔到了床尾。
她趴在床上迷糊,睫毛眨动,一会是窗帘的绿影,一会是晃动的眉眼,一会是电话里的争吵。
熬到早上四点,窗外曦光渐亮。
她神色微燥地想去洗手间洗把脸。
路过客厅,沙发上的人还沉沉睡着。
阳台的清浅晨光悄悄照进室内,闻楝睡在半明半暗的光线中,赵星茴一望就是他的侧脸,眉骨鼻唇的线条勾勒出跌宕起伏的轮廓。
赵星茴静默地看着。
他半张脸庞陷在模糊阴影里,眉眼轮廓甚至还残留着少年的清秀柔和,可身形骨架已经趋近于成年人的开阔稳定,身上穿的是薄软的旧T恤和灰色长裤,仰卧的睡姿稍稍松弛,呼吸很安静。
她的目光从那清逸的眉眼鼻唇往下,越过他的肩膀和平坦的胸膛,也许心情还算平静和某种隐秘的流连,只是某一瞬瞳仁突然放大,视线突然凝固。
如果有种说法——灰色长裤是男人的比基尼。
那么赵星茴的确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明显的、强烈的。
似乎要膨胀而出。
现在的赵星茴已经熟知男女间的一切,知晓青春期和二十岁的男人的生理冲动和荷尔蒙,当然也了解现在这种情况和它代表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