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晴夕Victoria
「诶、诶诶诶——!」
眼见男人走得飞快,时鸢只好跟了上去,心中却欲哭无泪。这年头黑车司机为了拉客真是越发不择手段了,自己又不敢跟他硬碰硬。
就在这时,一颗黄绿色的小球呼啸而过,快得几乎只剩下一个残影。
时间仿佛被放慢再放慢,时鸢眼见着那颗网球落地、旋转、弹起,然后以极快的速度擦着黑车司机的脸飞了过去,直接把黑车司机吓得顿住了脚步。
下一秒,他暴怒道:「谁他妈不长眼呢?!」
俞枫晚一只手提着刚才那支极光色的网球拍,另一只手插在兜里,面无表情地走了过来。
「不好意思,打偏了。」
嘴上这么说,但面上一点儿「不好意思」的样子也没有。
而后,他动作强硬地从司机手中拉过了时鸢的行李箱。
「你干嘛呢?!」黑车司机怒喝道。
「我还没问你,为什么要抢我女朋友的行李?」
「哈?」
「走了。」俞枫晚瞥了时鸢一眼。
他没再理睬那个黑车司机,而是大步流星地向前。时鸢立刻意识到他是在为自己解围,一句话堵死这个黑车司机的潜在狡辩,于是快步跟了上去。
时鸢尚在惊魂未定之中,却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一件事。
刚刚,是俞枫晚打的那一球。
用的银发美人手上的球拍。
……他居然会打网球?定点击球还能打得那么准?
如果这是他的特长,那学校里喜欢他的女孩子早就该挖个底朝天了吧?可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俞枫晚走回到网球场附近,把球拍丢给了银发美少年:「还你。」
对方轻巧地接过拍子,笑得有些狡黠:「你刚刚不是还说,绝对不会再碰网球了吗?」
对方居然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甚至带了点儿北方口音。
俞枫晚白了他一眼:「事急从权。」
「听不懂。」银发少年摇了摇头,表示这个成语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了。
「那个……」时鸢弱弱地出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谢谢你啊,俞枫晚。」
她不太习惯叫他晚哥,虽然她知道大家都这么叫。
银发脑袋突然窜到了时鸢面前,步伐快得跟猫似的。
「你们是什么关系?」他问道。
「……就、就认识的关系?」时鸢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他刚刚说你是他的女朋友,我听见了。而且刚才他看你那个样子,特别紧张,接着就抢我拍子了——」
「你闭上嘴没人把你当哑巴。」俞枫晚冷声道。
美少年闭嘴了。
俞枫晚看了眼时鸢的行李箱:「要回家?」
「对。」
「为什么不提前打车?」
她该怎么说呢……因为路上准备打车的时候多看了你们两眼?
色令智昏啊。
「忘了。」时鸢只能这么回答。
「啧。」俞枫晚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爽。
完了,自己是不是又惹到他了?时鸢心想。
可俞枫晚的下一句话却是——
「还有多久出发,我开车送你。」
「……啊?」
「怎么,要拒绝?」
——她哪敢拒绝。
俞枫晚送时鸢去机场,却被银发美少年跟上了车。
「维奇亚科夫斯基,你可以叫我维亚~」美少年很自来熟,从后排扒拉着前排的座椅,要跟副驾驶上的时鸢握手。
「维亚?」时鸢对这个昵称有些不解。
美少年很会意地解释道:「就像叫伊丽莎白的人小名一般叫利兹,我的小名就叫维亚。还有,我妈妈是哈尔滨人~」
语调自带波浪号。
「哦……你好,我叫时鸢。纸鸢的鸢,就是风筝的意思。」
「风筝我知道!」维亚打了个响指。
「你可以闭嘴了。」开车的俞枫晚毫不客气道,「我就不该买四座的车,这样你根本上不来。」
这辆四座的车,是保时捷911。
时鸢看了看车标,欲言又止。维亚笑眯眯道:「别看啦,温网青少年组冠军的奖金买辆跑车还不是轻轻松松?」
这句话直接把时鸢整懵了。
每个字她都听得懂,连起来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看见时鸢微怔的表情,维亚忽然收敛了笑意,正色问道:「你不知道他打网球?」
「不知道。」时鸢迷茫地摇了摇头。
维亚一愣,又看向俞枫晚。
后者嗤了一声,发出嘲弄的鼻音:「没错,她的确不知道。你没发现这就是问题所在么?我大学里几乎没人知道我会打网球。事实就是,我不碰球拍快两年了,你凭什么觉得你劝得动我?」
维亚皱眉:「我给你发的那么多条消息,你全都没看么?当初诬陷你用兴奋剂的人已经伏法了,作案动机和流程交代得一清二楚。当年本身就没有证据判你使用了兴奋剂,只不过舆论闹得比较凶,现在真相大白,大家都在期待你的复出,你还在计较些什么?」
俞枫晚忽然猛踩刹车,整个车子往前剧烈地一倾。
「滚下去。」俞枫晚的嗓音冰冷。
维亚懵了。
「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俞枫晚目光甚至称得上是阴郁。
「别别别别……」后座上的人举双手投降,然后飞速下了车。
车门关上后,911急驰而去。
这是时鸢第一次见到表情那么可怕的俞枫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令她心慌。
而战战兢兢坐在副驾驶上的她,突然间意识到,自己似乎意外踏入了俞枫晚的私人领域,并发现了一个本不该被她得知的惊人秘密。
911继续行驶在道路上,发出呼啸疾驰的声音。
俞枫晚偏头看向时鸢:「怎么,觉得我过分?」
他周身散发出骇人的气场,仿佛在说「我就是这种人,不服滚下车」。
可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瞬间,时鸢却仿佛一下子意识到了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脆弱。
用坚硬的、厚厚的外壳,所包裹着的脆弱。
「不是的。」时鸢摇了摇头,「他比较过分。」
俞枫晚挑起眉。
时鸢斟酌了一下用语:「虽然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说,『只不过舆论闹得比较凶』,还有那句,『你还在计较些什么』……我觉得很不中听。」
俞枫晚没接话。
「我听他的描述也能大致判断,之前的事情,错完全不在你身上,你是受害者,但他却一副你很不大度的样子,这样说话很过分啊。倘若以德报怨,那么何以报德呢?」
俞枫晚嗤笑了一声。
「你要是跟他说这番话,他估计听不懂那么复杂的成语。」
而后,俞枫晚再也没说别的。
二人一路无言,直到车子抵达机场航站楼。俞枫晚开门下车,要帮时鸢提行李箱,时鸢赶忙道:「谢谢你,我自己来就好了。也谢谢你送我到机场。嗯……我下学期请你吃饭?」
「不用。」俞枫晚立刻拒绝了她。
时鸢一下子尴尬得不行。她只是不习惯欠别人人情,可如今却搞得好像自己找借口缠着俞枫晚一样……
「哦……那我先走了。」她抿了抿唇。
「……」俞枫晚的表情似乎有些不耐烦,「知道了,下学期一起吃饭。」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啊?」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定定看向时鸢,目光认真。
「倘若不以德报怨的话,那以什么报怨?」
「以直报怨。」时鸢下意识道,「出自《论语·宪问》。就是有人问:『以德报怨,何如?』孔子回答说:『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
俞枫晚听完,忽然笑了。虽然这个笑容散漫而嚣张,带着淡淡的鼻音。
「果然是中文系的。」他的嘴角微微勾起。
「诶,你知道我是哪个系的啊?」
俞枫晚却不回答了。
「进机场吧,我就送你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