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沉让
俞顾森干扯了下嘴角,没应声。
“你变坏了。”老太太金钿机械般转动眼睛到一边,也不再去看她这个重孙子。
俞顾森沉着脸扭过?一侧,看着另一边空无?一物?的墙壁,终究没忍住,掉了滴眼泪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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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的大风天真的不少?,宋蕴下楼,过?来超市购买生活用品,路上被风吹的只?能眯着眼。
半路手机响,她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放在耳边喂了声。
“在忙什么?”
是俞顾森的声音。
混着宋蕴这边迎面的风沙,声音变得更加沉哑不清。
“我来超市买点日用品。”宋蕴从电话里能听?出,对面环境很是安静,隐约能听?见一声远处几不可闻的钟鸣。
是她久违的声音。
说话间宋蕴暗自?垂眸,步履没停,说了句:“下雨的话,出门记得带把伞放车上。”
对面沉默了会儿,重新开口问:“蒋叔跟你说的?”
宋蕴嗯了声。
俞顾森接着又说:“过?来这里,处理点公务。”
那晚俞顾森说过?来,中途食言后的一个星期,蒋文又给宋蕴打了电话,言辞恳切,宋蕴也是方才知道他那天食言的真实原因。
“顾森心里一直都有宋小姐,哪怕你们分开的时候,他也一直惦记着。他辗转几年,将业务逐步拓展向国内,我是不怎么信他没心存过?半点私心。如今最疼他的老太太又一次过?鬼门关,他情况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好。你们关系再走远,他会更糟。宋小姐就主?动打个电话过?去,安慰一下,骗骗他也好,让他相信一下你的决心,一直有你同他在一起,然后让他可以照顾好自?己身体。俞家不能没有他。”
这是当时蒋叔电话里的原话。
蒋文又不清楚具体情况,知道的还只停留在宋小姐清空房间离开了,不接俞总电话,送也不让送。大晚上的,俞总赶到机场,飞机已经在头顶高空中飞远。只?留下一道剪影。
他说了很长的一段。
但宋蕴记得出奇的清晰。
“蒋叔,您不能这么看我。”这是宋蕴当时的回应。
她怎么会骗他呢?
她对他的感?情,连自?己都骗不了。
所?以才会这么难过?。
因为他们之间,客观存在着一道横梁。
横在现实中。
而此刻的宋蕴,似乎顾不了那么多。
宋蕴走进超市,从货架上挑选东西,耳边的手机没放,叮嘱对面的俞顾森:“嗯,注意休息,别太累了。”
宋蕴说着将挑拣好的几样东西,拎着小篮子走到售货员那里结账,是一包小小的卫生棉,还有红糖和?一些纸巾。
“一共五十二块。”售货员手执扫码器。
宋蕴这边:“先不跟你说,我结一下账。”
俞顾森嗯了声,宋蕴挂掉电话,从手机调出付款码付款。
之后拎着东西先回去宿舍放好,又下楼,过?去勤务室,打请假条。
“请七天假,按照文件来说,请的假期要之后补回来的。”工作人员递给她批假单,一并?提醒宋蕴:“肯定会耽误您之后返回原单位就职的时间,这点要提前告知你原单位那边。”
宋蕴嗯了声,表示自?己已经了解过?情况。
也就是需要两边请假。
她昨天已经提前跟卫临说了情况。
说是会按照惯例扣除薪水和?奖金。
而宋蕴此刻哪里会在意那些。
领了批假条刚出来,带她学习的科研部廖主?任,就打了电话过?来。
宋蕴接通,说了些让人放心的话,说晚上会去加班将当前的实验进度做完。
一段时间的接触,廖主?任也了解到这小姑娘是个有上进心责任心的。不过?工作归工作,私生活方面有要紧的事情或人要照顾,这点她表示理解,毕竟人之常情。所?以就没多为难,跟她提了诉求,她就同意了,通知给了勤务那边,批了假期。
“嗯,注意安全,回来好好干,之后我们征途计划的材料实验贡献工作表单里,还希望能看到你的名字呢。”
宋蕴坚定的嗯了声,“廖老师,谢谢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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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蕴晚上加班加点完成?实验内容,将数据整理收纳好交上去后,一早就拉着行?李箱打车来到机场。
过?去检票口,进去候机室。
等待最早那趟飞往英国伦敦的航班。
她要去找俞顾森。
这个想法十分迫切。
坐上飞机补了一个大觉,前后辗转了十多个小时,终于落地伦敦机场。
宋蕴觉得自?己是个念旧的,在落地走出机场大门的那一刻。
不单指具体地方,念旧的是在某个地方同自?己喜欢的人发生过?的一些事。
念的是人和?事。
当年那家难吃的拉面馆还在,门前也依旧客源满满。
大家大包小包的背着行?李,像俞顾森说的,老板做的一锤子生意,其?中多半人走了之后,就很可能不会再来。
现在想想他当初对自?己说这样的话,会不会是在害怕不舍什么,比如不舍得她。因为她当时的确是会在之后的某一天,作别这个城市,不会再回来。
如果不是再次同俞顾森纠缠上,事实会是这样的。
平平淡淡,朝九晚五,兢兢业业,找一个普通人,在别人眼中,安逸有序的过?完自?己的一生。
下来飞机,宋蕴又去赶火车。
这趟去往埠市的小火车自?从认识俞顾森之后她就再也没坐过?,此刻坐在上面,看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景,和?她十八岁过?来上学那天,第一次坐上这趟车时候的心境完全不同。
那时候的她对这里完全陌生,也从不曾想,生命里,会遇到俞顾森这样和?她不同世界的人。
一个多小时的车程,宋蕴拉着小行?李箱,走出车站,路边招手叫了辆出租车。
但是坐上车后,她方才慌了,因为俞顾森太奶奶所?在的住所?那边她曾经只?去过?一次,而且天色很晚去的,压根不清楚具体方向和?路况。
而且,她也不确定俞顾森一定会在老太太那里,蒋叔说老人安排的有手术,或许在某个医院也未可知。
宋蕴深出口气,她原本没想跟俞顾森提前联系,她原本的打算,是直接出现在他所?在的地方,然后打个电话问他:你能出来一下吗?我就大门外。
或者会再加一句。
我很想你。
但是目前看来不可能实现了。
宋蕴跟司机简单交流了下,让他等待两分钟,然后摸出手机,给俞顾森拨了通电话过?去。
手机滴了两声被接通,俞顾森温和?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暗哑,“怎么舍得给我打电话了?气消了?”
俞顾森太了解宋蕴的脾气,虽然昨天的电话里她话语间关怀,关心,但是并?不代表她真正的消气了。
此刻的主?动才算是。
“俞顾森,我在Elle hill这边打了辆车,但是不知道该让司机往那边开,才能见到你。”
耳边微风拂耳。
旁边车窗降着半截。
电话里的俞顾森依稀能听?到来往车辆偶尔的一两声鸣笛。
宋蕴说完,俞顾森安静了几秒,随即起身拎过?手边外套走出门外,“你在那别动,我去接你。”
“我已经打了车了,你告诉我地址就好。”宋蕴态度有点执意。
对面俞顾森停住脚,接着回她,“你让司机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北开,然后上跨江大桥,素岸公园后边的庄园。”
LetTre这个地方没有明显标记,因为是用来私人休养的地方,所?以选的位置很是广袤和?安静。周边入眼都是草坪。
宋蕴挂了电话,给司机报了方向和?位置。
车子随即启动,一路往北开。
俞顾森站在院子里。
俞老爷子俞钟柏在屋子大厅里坐着,一眼便?能看见他原本萎靡的好孙子踱步在院子里,变得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守了老太太几天几夜不说,外加上处理集团一些应急事务,哪里会吃得消,让下人过?去劝他休息会儿,只?说不用,不让管。
可若再不好好休息,就算再强健的身体,也迟早会撑不住。
俞钟柏向来知道他这个孙子主?意大,野心大,一身冷傲劲儿,很难会有别人的话能听?得进去。
正看着,只?见原本立在院子里的俞顾森又接了通电话后,抬脚大跨步的往门外去了。
俞钟柏冲旁边他惯用的一位老司机招了招手,往院子里俞顾森方向抬了抬下巴,“老刘,你去后边照应着点顾森。”
司机诶了声,几步跟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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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助理开着车子过?来刚停在门口,俞顾森走到跟前,让人下车,他坐了上去。
“就在新里街那边,有闹事的一群年轻人拦了好几辆车在打砸,我过?来了这边,觉得其?中一辆车里坐着的真的很像宋小姐——”
韩助理话没说完,还准备问要不要喊人过?去,就看见俞顾森发动了车子,一路急行?,穿向了马路。
位置不远,正常前后不过?十五六分钟车程,俞顾森走到地方用了七分钟。
一边给宋蕴拨着电话,一边下车走进了周边凌乱一片的人群和?打砸过?的车辆间。
远处的警鸣声越来越近,闹事的人已经开始混在人群里准备收场。
宋蕴的电话一直没人接。